浮南若不是知道他的真實面目，恐怕真的要被他騙過去。

    她忽地想起了什么，吃完午飯后，她放下碗筷，紅著臉問了阿凇一個十分尷尬的問題。

    “就是……登位大典之后，我喝了酒，我第二天醒過來，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異樣，但確實是……”

    浮南支支吾吾，阿凇俊秀的眉微挑，他微紅著臉，看了浮南一眼，承認了：“是我清理的?！?/br>
    第81章 八十一枚刺

    “哦……是你啊……”浮南支支吾吾說道, 她低著頭，捧著手里的飯碗，筷子夾了好幾下, 也沒能夾起什么東西來。

    “我不知道那天晚上發(fā)生了什么，醒過來, 我都忘了?！备∧系哪樁伎旒t透了。

    “我醒得比你早些, 你忘了, 是酒的作用?！卑②〈? “那晚我本不該如此?！?/br>
    “嗯……”浮南想起了那晚上阿凇復(fù)發(fā)的傷, 于是她問, “所以那天晚上, 傷很痛嗎？”

    阿凇一愣，他的灼灼目光盯著浮南：“我習(xí)慣了。”

    “倒是你說疼。”他說。

    浮南將手里的碗放下了, 她抬手，紅著臉捂住了阿凇的嘴：“莫說了?！?/br>
    “但后來又說不疼了。”阿凇咬住了她的指尖。

    浮南的面頰紅得快要爆炸, 她瞪大眼，與阿凇對視著, 囁嚅了半天, 也沒能說出什么話來。

    她眨了眨眼, 收回手，扭過頭去。

    阿凇沒說話, 只是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第二天, 我怕你發(fā)現(xiàn)，就先離開了，但后來還是忍不住回來見了你, 你不見我?！?/br>
    “我哪里能見你……”浮南輕聲說道, “那時你的幽冥之體會崩潰的。”

    “嗯?！卑②〉偷蛻?yīng)了聲。

    浮南想起了自己那日醒后沐浴時發(fā)現(xiàn)的身上紅痕, 她沒在意，以為是自己碰上了。

    可惜后來她什么都忘了。

    “你知我是如何想起的嗎？”浮南輕聲說，“我是在南香城的慶功宴里，那天晚上我喝了些酒，便想起那感覺了?！?/br>
    “再之后，我試著去尋找我的記憶，我在先生的玄明境蝕淵之中找到了另外兩段遺失的記憶。”浮南斂眸說道，“是你吻……吻我的那兩段?！?/br>
    阿凇想起，孟寧替換主人公的那幾段記憶之中，確實缺少了這兩段。

    “先生是想將那些記憶都毀了嗎？”浮南果然沒猜出薛亡的真實想法，她在某些方面十分遲鈍，“可惜蝕淵還留下了兩段記憶沒有銷毀。”

    浮南察覺不出來，但阿凇在有關(guān)她的這方面卻格外敏銳，他猜出了薛亡的想法，薛亡將其他正常的記憶提供給孟寧讓她來擾亂自己的心神，唯獨他與浮南接吻的那兩段記憶他無法接受，也不愿將它共享給孟寧，于是自己偷偷扔了，想毀掉它，沒想到這兩段記憶沒能被蝕淵吞噬。

    阿凇看著浮南，他沒說話，他知道浮南遲鈍得很。

    這種事，還是不要讓她知道為妙。

    想來薛亡也是如此打算的，他瞞著她這件事，到死也沒說出口。

    這是阿凇與薛亡少有的同一選擇。

    “下了蝕淵，你受傷了?！卑②≌f。

    “小傷?！备∧洗鸬?。

    “我這里種著的蒼耳，葉子蔫了很長一段時間?！卑②∵€是猜出來了。

    “那兩段記憶很重要?！备∧嫌X得自己當(dāng)初的選擇沒錯。

    “我現(xiàn)在還可以吻你，吻得多了，其中的某一個就不算重要了。”阿凇理直氣壯說道。

    “你——”浮南剛說出一個字，阿凇便傾身咬住了她的唇。

    “我要是知道你忘記的是最無關(guān)緊要的事——”阿凇的唇齒在她的唇上碾過，他啞著聲說道，“我便日日吻你，這樣總有一個你不會忘記?！?/br>
    “阿凇……”浮南輕喚了他一聲，她覺得他確實是有些壞，她的手抵在他的肩膀上，小聲說道，“我也不……不知道?！?/br>
    阿凇的長睫微垂，他的黑眸中倒映出浮南緋紅的面頰，這一吻還是兇狠。

    他現(xiàn)在用蒼耳種子復(fù)生，本身力量并沒那么強，現(xiàn)在被他抱在懷里的浮南才是這世間最強之人，但他依舊用著力親吻她。

    他太久沒見她了，久到等待那段時光似乎都像是死后的游魂在世間漂浮，不知年月。

    浮南感覺自己溺在了海洋之中，她只能用盡全力抱緊面前的阿凇，才不會讓自己深陷在這片幽深的海水中。

    哦，她似乎想起來了，她的阿凇一直以來都不是什么好人，她一開始就知道的。

    不久之后，浮南果然沒能控制住自己的力量，她身上又探出了細細的黑線，這一回，這黑線將阿凇的身體緊緊纏繞。

    阿凇本想躲，因為他若再受傷，浮南肯定就不讓他靠近她了。

    奈何這些原本是他本源力量形成的黑線實在太敏銳，以他現(xiàn)在的實力根本無法躲開，于是他被這黑線給纏緊了，黑線的力道大，纖細之處將他的皮rou劃開，也不算疼，只是沒辦法再動了。

    一吻之后，浮南手足無措地想要收回黑線，她小心翼翼地控制著力量。

    “等會兒就換回來，我控制不住它們！”浮南將黑線挑著，將它們勾在自己的指尖上。

    其實她正常情況下可以熟練馭使黑線的力量，但方才，難免有些腦子發(fā)暈。

    “嗯。”阿凇斂眸答道，“我的幽冥之體，你愿意住多久，都沒關(guān)系，若是厭棄了……”

    “我哪里厭棄你的身體？”浮南沒察覺出他在裝可憐，她很認真地回答道，“我……很喜歡的，只是我希望是完整的你……”

    阿凇本不知浮南說的這個“喜歡”，究竟是有多喜歡。

    但在他回到自己身體之后，他算是明白了這個“喜歡”，確實是很喜歡。

    與浮南剛來到他的身體里一樣，阿凇感知到了浮南留在這個身體里的所有記憶。

    他知道在醒來之后，浮南一個人躺在他的床上，抱著他的被子哭了很久。

    他還知道了浮南有的時候會變作他的模樣自言自語，她甚至?xí)H吻鏡子里的自己。

    他不在，她確實……沒有以往的光彩。

    浮南將薛亡與孟寧雙神留下的神力注入她的蒼耳本體之中，她沒理解這神明之力有多強，但她覺得自己應(yīng)該是比以前更厲害些。

    至少她不會那么脆弱、容易受傷了。

    此時正是夜晚，她剛與阿凇傳功完畢，將身子換了回來，兩人回到了自己的身體里。

    浮南還算聰明，在傳功之前就披了件極寬大的外袍，所以阿凇回去之后，變回自己的身形，那模樣也沒顯得有多滑稽。

    畢竟在很久之前，也是在這個屋子里，他還穿了很長一段時間她的衣服。

    浮南的個子比阿凇小上許多，所以在她變幻為自己模樣之后，她就完全縮在了阿凇寬大的衣袍之中。

    阿凇低眸看著她，倒來了興趣，他將浮南的袖子卷起，卷了好幾圈才摸到她的手。

    “大了這么多嗎？”他略帶疑問的目光落在浮南身上，問道。

    “嗯……”浮南不好意思地答道。

    她轉(zhuǎn)過身子，想離開這里：“你等我去換個衣服。”

    “不要換了。”在夜里的燭火下，阿凇的眉眼深邃，落在陰影里的眸子看不清神色。

    他一手將浮南纖細的手腕給拉住了，將她拽了回來。

    “哦……”浮南小聲應(yīng)。

    他將她抱著，往自己懷里一裹，她就就被他自己原本的衣服給卷了起來，只堪堪露出一張臉，盯著他瞧。

    浮南內(nèi)心十分慌亂，隱隱又有些期盼，只是面上不顯，她眨了眨眼，裝作什么也不知道。

    阿凇抱著她，抬手將她鬢邊亂了的發(fā)絲攏好，又沒動作了。

    浮南的眼睫輕顫，她問：“阿凇，你要做什么？”

    “沒做什么?！卑②〈穑鶝龅氖种笓嵘纤亩?，輕輕捏了一下。

    這力道不大，但是把浮南弄得很癢，她下意識躲了躲，往側(cè)旁歪了一下頭，卻讓他這手順著寬大的衣襟落在了她的脖頸上。

    他的手有些涼，浮南輕輕吸了口氣。

    “你對著鏡子親我?！卑②Ω∧险f。

    “嗯……”浮南閉上眼去，她不敢與阿凇的視線對視了。

    那時她以為阿凇都回不來了，那她……她有什么不敢做的呢？

    她以為這件事只有她知道，沒想到阿凇繼承了她留在這個身體里的記憶。

    浮南本以為阿凇會用此事與她開玩笑，但阿凇只是緊緊抱著她，沒說話。

    她閉著眼，眼前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見。

    半晌，這黑暗的盡頭傳來他的一道極輕嘆息。

    “對不起?！彼f。

    “嗯?！备∧隙阍谒酶兆铀频囊路?，又應(yīng)了聲，“阿凇，沒關(guān)系的?！?/br>
    “你走之后，我才知道活下來的那一個人有多痛苦，所以，若我真的死了，你會比我更悲傷?！?/br>
    “我不會讓你死?！卑②〉氖终瓢粗暮竽X，將她的長發(fā)理順，“所以，莫要這樣對自己?！?/br>
    他繼續(xù)感知著浮南留下來的記憶，直到最后。

    “他死了?！卑②≌f。

    浮南知道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薛亡，她閉著眼點頭，還是沒睜眼。

    “你抱了他?！卑②±^續(xù)說。

    浮南：“……”這個醋你也要吃的嗎？

    她繼續(xù)點頭。

    阿凇沒說話了，他知道浮南在這方面是個傻子。

    他問：“為什么不睜眼？”

    “你盯著我看?！备∧险f。

    “閉了眼，我也看你?！卑②】粗p顫的眼睫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