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擦干眼淚，將其中一口巷子打開，發(fā)現(xiàn)里面擱著一只被人修補(bǔ)過的風(fēng)箏。

    是一只展翅翱翔的老鷹。

    真丑！

    她忍不住笑了。

    枉他還騙自己說自己做的風(fēng)箏很漂亮。

    她又打開另外一口箱子，待看清楚里頭的東西，呆愣了好一會兒。

    最上頭擱著兩封書信，一封是婚書，一封是她給他的和離書。

    書信下面是一套青色的圓領(lǐng)衣袍，幾套雪白的里衣以及尾雕刻著一只大尾巴貓的木簪。

    衣袍是蓮生娘做的，里衣是她做，木要正是她的那支。

    她見箱子挺沉，將里頭的衣裳拿出來，只見最底層擺放著九貫整整齊齊的銅錢，正是她給他的彩禮錢。

    還有一串瑪瑙手串。

    正是她送給沈時(shí)的那串，不知怎么到了他這里。

    桃夭一邊哭一邊將東西放回去。

    她想他真是很小眼，什么東西都放在心里頭，什么都不舍得扔。

    堂堂一個(gè)皇太子，竟然把這些東西當(dāng)寶貝似的收在自己床底。

    天底下哪里有他這樣的皇太子，說出去都沒人相信！

    謝珩走后不久，果然給她寄來了信。

    信里頭只短短數(shù)語，說他很好，勿念。

    還有一只依舊很丑的草蜢。

    桃夭回信：家里一切安好，早些回來。

    謝珩走后半個(gè)月便是立冬，長安迎來第一場雪。

    雪很大，不出半日的功夫，整座巍峨的皇城都覆蓋著皚皚白雪。

    最是怕冷的桃夭從采薇手里接過剛剛灌好的湯婆子獨(dú)自一人坐在榻上賞雪，只覺得少了一個(gè)人的東宮冷得很。

    看著看著，她把臉埋進(jìn)臂彎里哭了。

    采薇見她好端端哭了，一時(shí)也不知怎么哄她好，只輕輕拍拍她的背。

    好半晌，她從臂彎里抬起一張掛著淚痕的緋紅面頰，哽咽，“我想了很久，還是沒能想到同他如何解釋關(guān)于蓮生哥哥的話，可我很真的很想他?！?/br>
    采薇聞言鼻子也跟著酸了，哄道：“殿下很快就回來了。待殿下回來，小姐再同他好好說。殿下一向疼小姐，想來心里的氣已經(jīng)消了?！?/br>
    她點(diǎn)點(diǎn)頭，“好?！?/br>
    次日又是逢五的日子。

    桃夭照舊去了燕子巷。

    宋大夫見她整個(gè)人都瘦了一圈，知曉她心里掛念遠(yuǎn)在涼州的謝珩，道：“也不知怎的，我心里也有些惦記。”

    桃夭道：“等他一回來，我便叫他來看看?！?/br>
    宋大夫“嗯”了一聲，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問：“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桃夭笑，“沒有的事兒，我們很好。”

    宋大夫這才放下心來。

    到了晚上桃夭獨(dú)自一人去了梨園。

    這次她去得早，特地將梨園的掌柜找來。一向精打細(xì)算過日子的人拿出許多錢，叫人臨時(shí)改了戲。

    一晚上聽下來，雖然她仍是鐘愛《西廂記》，可別的戲也是極好極好的。

    次日回去后她立刻給謝珩回信，告訴他，待他回來想請他去聽新戲，就是不曉得他喜不喜歡。

    只是她并未把信寄出去。

    她想等他回來親口問一問他。

    待謝珩的第十封信寄到長安時(shí)，宮里迎來了喜事。

    江貴妃誕下皇子，整個(gè)后宮的人皆去未央宮道喜。

    身為太子妃的桃夭自然也要去，可是快走到未央宮門口時(shí)桃夭改了主意，“去坤寧宮?！?/br>
    采薇提醒，“小姐若是不去，陛下同貴妃恐怕會不高興?！?/br>
    桃夭道：“明日再去也是一樣的，今日先去坤寧宮吧。”

    到了以后，本就冷清的坤寧宮更加冷清。

    桃夭才進(jìn)去，便瞧著趙姑姑手里端著一碗藥。

    桃夭蹙了蹙眉尖，“母親不舒服？”

    眼眶微紅的趙姑姑朝內(nèi)殿努努嘴，“頭疾發(fā)作，昨兒一夜沒睡?！?/br>
    桃夭自她手里接過藥，“那我進(jìn)去看看?！毖粤T便進(jìn)了內(nèi)殿，果然瞧見頭上裹著抹額的皇后坐在內(nèi)殿的榻上，出神地望著窗外發(fā)呆。

    皇后聽到動(dòng)靜，并未回頭，問：“今日這樣的日子太子妃不去未央宮沾沾喜氣，來我這里做什么？”

    “貴妃那里想必有很多人，多我一個(gè)不多，少我一個(gè)一個(gè)?！碧邑沧叩剿砼宰?，勺了一勺藥遞到她嘴邊，“可三郎同meimei不在家，母親就只有我一個(gè)人了?！?/br>
    皇后盯著她半晌，忍不住道：“你說你這個(gè)人年紀(jì)不大，怎么就這么固執(zhí)煩人？”

    桃夭“嗯”了一聲，認(rèn)真道：“好像是有一點(diǎn)，還請母親多擔(dān)待?！?/br>
    皇后吃了藥，道：“我擔(dān)待你有什么用，他那個(gè)人一向小心眼，但是待你是真心好，你只要同他說句軟話，他便立刻就氣消了，你說什么便是什么，為何非要這樣固執(zhí)，鬧得馬上就過年了，他還不回來?！?/br>
    “兒媳知曉錯(cuò)了，”桃夭輕聲道：“待他回來兒媳再哄哄他?！?/br>
    皇后輕哼，“認(rèn)錯(cuò)倒快得很。”

    桃夭笑。笑完以后，道：“有一件事情兒媳想同母親商量?！?/br>
    皇后見她一臉鄭重，問：“何事？”

    桃夭道：“兒媳想搬回光天殿去。雖然兒媳知曉不合規(guī)矩，可還是想搬過去同他一起住?！?/br>
    皇后愣了好一會兒，問：“這回想清楚了？”

    她頷首，“想清楚了。”

    皇后沉默良久，道：“想搬就搬回去吧?！?/br>
    桃夭笑，“多謝母親?！?/br>
    待從坤寧宮回去后，桃夭吩咐人將自己的東西再次搬了回去。

    若是他回來時(shí)瞧見她在家里等他，一定很高興。

    可是長安都下了好幾場雪，桃夭都沒能將謝珩等回來，卻在快要冬至?xí)r等來了涼州加急的密函。

    密函里頭只有一句話：皇太子病危，請?zhí)渝賮硪娮詈笠幻妗?/br>
    桃夭看完信，如墜冰窟。

    第87章

    他不大好了

    走時(shí)還好好的人, 才走不過月余，怎么就病危了呢！

    明明殿內(nèi)溫暖如春，可桃夭卻冷得牙齒咯咯作響, 身子止不住顫粟。

    不, 她決不相信他病危, 定是他想要見她，才故意騙她去。

    這次她很生氣，他不該拿生死這樣大的事情同她說笑！

    直到采薇拿著厚厚的被褥披在她身上, 又給她灌了幾口熱茶，她一口氣兒才喘過來，說話磕磕碰碰，“拿我的手令, 親自，親自去裴家，就說殿下自涼州傳來口諭, 召裴侍從去明德殿聽旨！”

    出了這樣大的事情，眼下全長安唯一能夠靠得住的便是皇后同裴季澤。

    采薇一句話不敢多言，立刻換上小黃門的衣裳拿了太子妃手令急急出了宮。

    采薇一走，桃夭立刻去了坤寧宮。

    外頭還在下著雪, 一向最是怕冷的皇后正抱在湯婆子坐在寢殿榻上同趙姑姑下棋。聽見外頭通傳太子妃來了，瞥了一眼外頭的鵝毛大雪, 皺眉, “這樣大的雪她不在屋里待著, 出來做什么？”話雖如此, 人卻已經(jīng)站了起來, 只見一抹火紅的身影急急入了殿。

    她一向穩(wěn)妥, 這樣急匆匆過來還是頭一次。

    皇后瞧見一張小臉煞白, 眼眶泛紅的女子，十分詫異，“怎么了這是？”

    桃夭瞥了一眼殿內(nèi)的宮人。

    趙姑姑知曉她有話說，立刻將殿內(nèi)的人趕出去。

    直到殿門關(guān)上，桃夭自懷里拿出那封密函遞給皇后。

    皇后一見是涼州來的密函，又見她面色如此難堪，便知曉定是謝珩不好了，手抖得厲害，抽了好幾次才將薄薄一張紙抽出來，待看清楚上面的字，眼前一黑，若不是一旁的趙姑姑同桃夭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恐怕當(dāng)場癱倒在地。

    桃夭將她扶到榻上，寬慰，“既只是發(fā)了密函，說明此事還有轉(zhuǎn)機(jī)，母親先別著急，兒媳已經(jīng)召了裴侍從入宮，馬上就要出發(fā)，來同母親交代一聲。”

    面色蒼白的皇后當(dāng)機(jī)立斷，吩咐趙姑姑，“取我的手令調(diào)用一支金吾衛(wèi)護(hù)送太子妃去涼州?！?/br>
    趙姑姑正要去，被桃夭攔住。

    桃夭道：“他走時(shí)特地留了一支暗衛(wèi)以防萬一。兒媳怕自己這樣出宮，圣人同其他宮妃起疑心?！?/br>
    皇太子病危的事件若是傳出去，恐怕會引起朝野動(dòng)蕩，一定會有人趁機(jī)作亂。

    她做不做太子妃無所謂，可這些都是他的心血。

    他走時(shí)她答應(yīng)會守著家里等他回來。

    她不能叫他回來后一無所有。

    這會兒冷靜下來的皇后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眼底閃過一抹厲色，“你放心去，有本宮在，誰也別想趁虛而入！”

    桃夭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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