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諾伊斯熟稔的動作，以及冷靜的態(tài)度，卡莉差點以為他真的是醫(yī)生。

    「如果他是人類，后腦杓受重擊血流不止，肯定命在旦夕了吧?！?/br>
    諾伊斯一邊加壓止血，一邊淡淡地說。

    卡莉也待在一旁幫忙，將捲好的繃帶遞給諾伊斯，「也就是說他……」

    「吸血鬼身體比人類強壯許多，這點傷還不至于變成致命傷，好好處理完傷勢，大概休息個一天就能恢復(fù)了?！?/br>
    聽見諾伊斯這么說，她才好不容易松一口氣。

    剛剛看見那樣的場面，從來都沒看過學(xué)長倒下來的她，差點以為回天乏術(shù)……這下子，心頭上一直壓著她的那顆大石頭，好像也終于可以放到一旁去了。

    「反而是你，第一次闖進來的時候摔得頭破血流，雖然有幫你稍微治療一下，但還是有點腦震盪。」

    「你也很討厭那個設(shè)計吧？從那么高的地方掉下來……話說你們摔下來也都沒受傷，果然是強壯的身體！」

    諾伊斯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轉(zhuǎn)過頭對卡莉笑了一下。

    「……真是恭喜你，剛才還只會在那里哭泣，現(xiàn)在有精神開玩笑了?！?/br>
    「彼此彼此，還真是謝謝你的挖苦?！箍ɡ驀@了口氣，「不過說實在的，多虧這樣對話，我也冷靜下來不少，真的謝謝你?！?/br>
    諾伊斯輕笑著，「向陷害你的兇手道謝第二次，你也真的是很奇怪的人。」

    「雖然你講話語氣總是很客氣，但說的內(nèi)容其實還蠻毒舌──」

    「這個話題應(yīng)該沒有延續(xù)的必要，對吧？」諾伊斯將濕毛巾和裝了水的臉盆放在卡莉邊上，「我還得去幫他父親治療，諾洛華就交給你照顧了，他如果有醒來，記得叫我一聲?！?/br>
    ……他其實是那種有錢人家的私人醫(yī)生吧。

    卡莉目送著諾伊斯離開，等他走后她拿起了濕毛巾，輕輕地擦拭學(xué)長臉上沾染的血漬。

    學(xué)長的表情很平靜，若不是有頭上那一層繃帶，還有沾滿了血跡與紅酒的衣服，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卡莉輕輕地埋在他的胸口，感受著那冰涼的體溫，心里也多了點踏實的感覺。

    希望他能作個好夢。

    卡莉一路守在學(xué)長床邊，途中好像不小心睡著了一下，等到她醒來的時候早就已經(jīng)是半夜了。

    只是，房內(nèi)也多了另一道人影。

    隨風(fēng)飄起的窗簾在月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虛幻，那人站在窗簾后，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們兩個。

    不是諾伊斯也不是那個瘋狂希蕾，是這個宅邸的──

    「唉呀，我不是想看你醒來呢，如果是我兒子醒來就好了?！?/br>
    聽到那中性又帶了點邪魅的聲線，卡莉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想到自己和學(xué)長被他盯著看不知道多久了，不禁更加感到一陣惡寒。

    「晚安啊，小小人類。」

    當對上那雙暗紅色的不祥眼眸，她不自覺地屏住了氣息，手指也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是威壓……

    卡莉不甘心地握緊了雙手，但還是感覺到身體隱隱地發(fā)顫。

    不知道諾伊斯在哪，學(xué)長也還在昏迷中，憑她一個人根本不是眼前這名吸血鬼的對手。

    「呵呵……你的表情就像是受到驚嚇的小動物，真有趣，讓我再仔細地看看你的表情吧？」

    話語剛落下，學(xué)長父親就朝他們走了過來，卡莉嚇得連忙抓住晚餐時用的牛排刀，擋在了自己身前。

    「請你不要過來……！」

    可笑的是她害怕得連小小的餐刀都拿不穩(wěn)了，學(xué)長父親哼笑了一聲，靠近了她輕而易舉地就將刀奪了過去。

    「你想要用這個傷害我嗎？真是可愛的舉動?！?/br>
    然而學(xué)長父親卻沒有把刀丟掉，拿在手里把玩了幾下，就把刀柄轉(zhuǎn)向了卡莉，遞回給她。

    「可以啊，你就用這把刀刺我吧，刺在胸口這里，記得要刺得深一點?！?/br>
    學(xué)長父親捏著刀尖，把刀子抵在了自己的胸口上，明明是很危險的舉動，他卻反而露出了感興趣的神情。

    不行，這樣子下去……

    卡莉僵在了原地，心中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那雙眼眸中濃重的絕望氣息，彷彿看一眼就令人窒息在那濃稠的黑暗之中。

    眼前的吸血鬼不怕死的將弱點暴露給她，但卻不是在尋死。

    「……要是可以死掉就好了?！?/br>
    ……因為死不了。

    心中彷彿有種回音在這么訴說。

    聽到了那句淡然的低喃，卡莉如夢初醒般地回過了神，連忙想抽回手中的刀，但耳邊卻響起了正中下懷的尖銳笑聲。

    「嗚！」

    在那拔高音階的笑聲下，她的手被無法抵抗的強勁力道拉了過去，那力氣簡直就要捏斷她的手一樣，只能任由對方將自己扯了過去。

    下一秒，感覺到了手中的刀，刺到了有點扎實的觸感，因為不是很容易就能刺進去，彷彿嫌不夠似的，對方拉著她的手，用力地再加了一刀，讓刀子深深地卡進了血rou之中。

    一滴、兩滴、三滴，暗夜中有什么滴落在了地上，與此同時鼻尖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你……你受傷了！」

    太過于害怕，以至于卡莉呆在了現(xiàn)場，直到見到貨真價實的血滴落在地面上，她才終于恢復(fù)了點行動力。

    「得先止血才行！你先坐在那里等我開燈好嗎？」

    沒有任何回應(yīng)，這次學(xué)長父親沒有阻止卡莉，只是像不久前一樣，靜靜地看著她慌忙的動作，本來還是瘋癲的一個人，突然間就安靜了下來。

    當燈光啪的一聲打開后，她看見了原本整潔的房間地板沾上了血跡，以及那令人心底發(fā)寒的空洞目光，正一動也不動地注視著她。

    卡莉打開抽屜拿繃帶的手抖得都快將東西落下，但她還是咬緊了牙，一步一步地走到學(xué)長父親面前。

    「請你不要動，用這個繃帶按著流血的地方……我馬上去找諾伊斯來?！?/br>
    那無神的眼瞳轉(zhuǎn)動了一下，對焦在卡莉身上，然后緩緩地彎起了嘴角的弧度。

    「你想要幫我治療嗎？如果是他，肯定連看我都不會看一眼吧？」

    卡莉遞出了繃帶，被狠狠地拍落在地上，她還來不及反應(yīng)過來，就看見學(xué)長父親作勢把那把刀從肩膀拔下來。

    「等一下，不能──」

    她伸出的手遲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更大量的血液從傷口處涌了出來，就算她衝上去將繃帶按壓在傷口處，暗紅色的液體也馬上就將那些繃帶浸濕。

    「呵呵，跟這里比起來，這點傷根本不算什么?！?/br>
    就像是不知道痛覺是什么一樣，學(xué)長父親夸張地笑著，一邊指著自己的胸口一邊說。

    「這里就像是破了個洞一樣，什么都感覺不到，就連痛覺都感覺不太到了……哈哈哈！」

    卡莉拿了更多的繃帶壓住傷處，手仍是有些使不上力氣，但她卻好像沒那么害怕這位吸血鬼，反而是心中的其他感覺，讓她激動得發(fā)顫。

    「這就是你剛才被打，卻笑出來的原因嗎？」

    學(xué)長父親沒有回答她，只是繼續(xù)像瘋子一樣地傻笑著。

    那樣的笑容，一點笑意也沒有，在卡莉眼里，她看到的不是那笑容，而是更加痛心的感覺。

    「請你……不要再笑了！」

    那雙混濁的眼眸，轉(zhuǎn)向了她。

    「蘿葛莎說過，她最喜歡我的笑容，她生前也寫信告訴我，要我一直笑著……是吧？我的笑容，很好看吧？」說著說著，他的聲音變得低沉了下來，「但我還是認為她的笑容最漂亮?！?/br>
    卡莉暗自咬緊了嘴唇，回避了那雙緊盯著她的目光。

    「不好意思，我先把你的衣服掀開一點，比較好止血?！?/br>
    然而她將衣服掀開后，竟發(fā)現(xiàn)那蒼白得可怕的胸口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白色疤痕，她忍不住瞪大了雙眼，而學(xué)長父親卻哼笑了一聲，拍開了她的手。

    「這是……」刺了多少刀？

    「放著一兩個小時就會止血了，很神奇吧？我們的恢復(fù)能力。當初蘿葛莎也很驚訝，呵呵?！?/br>
    卡莉嘆了口氣，還是將繃帶壓在他胸口上，「但是，受傷還是會痛的吧？」

    學(xué)長父親露出不解的神情，「你沒聽懂我剛剛說的嗎？」

    「……請你好好壓著，我去找諾伊斯來。」

    她臨走前，耳邊又傳來了那輕輕的笑聲。

    這一次，那道聲音好像不那么尖銳了一點，但卻多了點蒼涼。

    「就算治好了，蘿葛莎也不會對我露出安心的笑容了，有必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