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相信你，盡你的全力去做吧?！沽置钜紱]有猶豫，立刻就明白我的決定并鼓勵我。

    我很感動，卻不曉得該說什么，只能給她一個擁抱。

    「嘿，唐不二，你現(xiàn)在終于能明白我的感受了吧？」她忽然轉了個話題。

    我感覺得到，她似乎想讓氣氛愉快些。

    「什么感受？」

    「就是身分認同的問題呀，假如你考驗失敗，喪失大量記憶，這樣的你還能算是真正的你嗎？所以，你可千萬別失敗?！?/br>
    「我即將被洗去記憶，之后進行考驗的我，某方面來說，也不等同于此刻的我了……」我撇撇嘴，「此刻的我們是獨一無二的，就別再去管多馀的事了，考驗就交給未來的我去煩惱，即便是失敗，那也是未來才發(fā)生的事。我們擁有現(xiàn)在那就夠了?！?/br>
    林妙壹對我燦爛一笑，告訴我想用拍立得相機拍張合照。

    「照片會消失哦?！?/br>
    「就算明天會消失也沒關係，」她微笑，「我只是想做些什么，來紀念這最后的時光?！?/br>
    我們拍了五、六張照片，在觀看照片時，許是我情緒過于激動，我居然被照片的尖角割傷手指。

    微量的血液從傷口滲出，沾到了照片。我趁林妙壹不注意，趕緊用其他手指抹掉。

    經(jīng)過一段間談的時光，林妙壹與我吻別。

    「跟你在這個世界相識，對我而言，這是最大的奇蹟，」林妙壹真摯道，「儘管我是因為你進行穿越而誕生的過往投影，也只是你人生中的過客，我卻很慶幸能夠陪伴你這一段旅途?！?/br>
    「我也是，因為有你的陪伴，我才有勇氣接受這個艱困的考驗。也因為是你，你的大度令我得以沒有牽掛，繼續(xù)下一趟旅程。」

    我們相視無言。

    良久，我打開緊閉的雙唇，沉重道：「林妙壹，再見?！?/br>
    「再見，唐不二，你一定要見到另一個林妙壹！」她露出開朗的笑容。

    我來到這個世界，再度見到林妙壹，儘管她與原本的林妙壹并非同一個人，卻依然帶給我許多幸福與收穫。

    我終將離去……

    再見了，回溯時空。

    再見了，這世界的林妙壹

    我期許自己通過考驗，在不知多久的未來，再見到那位我苦苦追尋的林妙壹。

    我的雙眼開始模糊。

    當我感覺到身體出現(xiàn)一股怪異的感覺，視線變得清楚時，眼前的世界與林妙壹化為青藍色的細密光點消散了。

    我慌張問系統(tǒng)，「『回溯時空』和林妙壹都消失了？」

    ──消失了，它們將以資料的形式，存放在我的收藏庫中。放心，我不會摧毀它們的。

    我哀傷道：「可是，這終究……」

    ──我明白你很難接受，但是，與其林妙壹因失去你而悲傷，倒不如讓一切停留在最美的時刻。好了，現(xiàn)在不該停下腳步，開始你的考驗吧。

    「要清除我的記憶了？」

    ──在此之前，請你留下一句話，作為幻象的提示語。

    我想起我和林妙壹都曾看過幻象，幻象中的我分別說著「回去」和「總有一天」，也想起紅色筆記本中，8月31日被紅筆圈起來的事。

    兩個點、一條線。

    連結。

    一個極具衝擊性的猜測出現(xiàn)于腦海中。

    「系統(tǒng)，莫非我早就已經(jīng)被洗去一段記憶，之前的我曾選擇穿越8月31日？」

    ──沒錯，有一個重覆過著8月31日的「回溯時空」以及林妙壹，也化為資料進到我的收藏庫。

    這就是8月31日被紅筆圈起來且不能進行穿越的原因，因為那一天我早就去過了。

    我不知道該做何反應，恐懼的情緒似乎也被這驚人的事實給嚇跑了。

    ──你知道嗎？其實補償?shù)氖?，我撒謊了。真正的補償是這個考驗。

    我訝然，「這算什么補償，要是我選擇留在『回溯時空』，不就得不到補償了？」

    ──你腦筋還沒轉過來，考驗早就開始了，是上一輪的你，也就是穿越去8月31日的你選擇接受考驗，而不是這一輪的你。

    這一刻，我有種自己不是自己的荒誕感，自己的人生彷彿像個人偶，被人暗中引導。在「回溯時空」中，

    ──你錯了，你會選擇繼續(xù)進行考驗，是這一輪的你的意志，所以，不要懷疑過去的自己，也不要懼怕未來，相信自己?？墒牵瑸榱瞬蛔屇愫蠡?，我要告訴你一件事，上一輪的你，在8月31日的世界度過整整十年，也許下一輪的你會待超過十年，而你不知道要經(jīng)歷多少輪，你真的愿意繼續(xù)考驗？

    「十年，多么漫長……」

    每個輪回未必都會耗費這么久，但我還是被「十年」這個沉重的字眼給弄得頭暈腦脹。

    ──對了，還有一件事我忘了說，如果你繼續(xù)進行考驗，你之前交易出去的壽命全都會返還給你。要是你每個輪回都選擇用壽命交易，你可能在中途某輪就因壽命不足而死亡。

    系統(tǒng)說這番話，似乎是想告訴我，繼續(xù)考驗并沒有那么糟糕，但這完全沒有激勵到我。

    不過，我是不可能放棄的。

    「系統(tǒng)，我要留提示語，就留『別停留』?！?/br>
    ──好的，考驗開始。

    我站在一片充滿迷霧的空間。莫名地，右手食指有些刺痛，近距離一觀察，才發(fā)現(xiàn)上頭有個細微的傷口。

    奇怪，是在哪里弄傷的？我不記得有這個傷口。

    眼前出現(xiàn)一本紅色筆記本，上頭羅列了許多日期。

    我注意到2021年8月30日和31日，這兩個日期被紅筆圈了起來，而且會產(chǎn)生幻象。

    8月31日的幻象，我跪在因車禍出血的林妙壹身旁。

    8月30日則截然不同，我和林妙壹用拍立得相機開心地拍照。

    兩個幻象怎么差別這么大？這些幻象是真的嗎？

    看向其他日期會冒出選項，說是能夠回到過去。

    為什么被紅筆圈起來的日期無法選擇？這兩天有什么特殊意義嗎？

    等等，這會不會是一種暗示？要我按照規(guī)律選擇。

    8月31日、8月30日，那么接下來就該選擇年8月29日了。

    我認為這應該是很穩(wěn)妥的選擇。

    隨后，我就進到了8月29日的「回溯時空」。

    ……

    我站在一片充滿迷霧的空間。

    莫名地，我感覺到有些疲憊。

    明明我狀態(tài)還不錯，然后就被系統(tǒng)從客廳帶來此處，為何突然會感到累呢？

    眼前出現(xiàn)一本紅色筆記本，上頭羅列了許多日期，從1998年3月6日到2021年8月31日。

    我注意到，大約一半的日期都紅筆圈了起來。

    為何被圈起？我找不到其中的規(guī)律，但這些日期，全都擁有幻象。

    我隨意看了幾個幻象就不看了，每個幻象差異很大，看不出有什么暗示或潛藏線索，而幻象的數(shù)量又多到看不完。

    幻象中的我，嘴里唸唸有詞。

    我費了不少心思，才解讀出幾句話。

    我不知道這些話有何用意，把它們牢記后，就開始挑選日期。

    剩下的日期里，到底該選擇回到哪一天？

    「系統(tǒng)，你有什么建議？」

    她沒回應。

    既然如此，那就靠直覺吧。

    我隨意翻閱筆記本，然后挑了某個日期，選擇穿越。

    日期是幾月幾號，我不知道，因為我刻意不去看日期，我不想被日期干擾到我的內(nèi)心。

    一旦看到日期，我很有可能會猶豫不決。

    這就好比去一家從未去過的餐廳點餐，尚未看見菜單時，覺得隨便挑一挑就好，可菜單的各項細目映入眼中后，選擇困難癥就發(fā)作了。

    日期也是同樣的道理。

    在我穿越之際，我聽到系統(tǒng)一聲極輕的嘆息。

    ──繼續(xù)努力，我會一直等候你。

    我還來不及思考她說這句話有何涵義，瞬間就離開了迷霧空間。

    ……

    我站在一片充滿迷霧的空間，整條右手臂上有無數(shù)的鮮紅痕跡。

    我的左手掌則呈現(xiàn)綠色。

    這是怎么回事？我被系統(tǒng)從客廳帶來這里，為什么手會變成這樣？

    我小心翼翼、緩慢地抬起左手掌，置于眼前觀察。

    有種熟悉的既視感。

    綠色的掌散發(fā)的氣味，飄進我的鼻中。

    我立刻認出這是水彩顏料，卻不是百分之百確定。

    「系統(tǒng)，我手上這些是顏料？」

    系統(tǒng)給了我肯定的答覆。

    「為什么這些顏料會忽然出現(xiàn)？」

    系統(tǒng)沒說話。

    好吧。這系統(tǒng)還真是不好相處，對我愛理不理的。

    顏料乾涸，使得我皮膚有種僵硬、搔癢感，有點不舒服。

    不能放著不管。

    迷霧空間內(nèi)找不到水源，我用手嘗試摳掉顏料，卻事倍功半。

    這么多顏料，要摳光光絕對要浪費不少時間。

    想了想，我只得無奈地向系統(tǒng)求助，「系統(tǒng)，我這身顏料，你可不可以幫我去除？」

    ──可以。

    呼──，她愿意幫助我，真是謝天謝地。

    轉眼間，顏料開始褪色，憑空消失。

    接著，我翻閱不遠處的紅色筆記本。

    稍微了解筆記本上的內(nèi)容后，我明白該挑個日期。

    有將近八成的日期無法選擇，但是，剩下的日期數(shù)量還是挺多。

    我抱持姑且一試的心態(tài)問：「系統(tǒng)，你有沒有什么好意見？」

    嗯……她又不回答了，果然還是得靠自己。

    要選哪一個？哪一個好像都無所謂，因為我也看不出哪個日期有比較特別？

    那就隨便亂點一個好了。

    被我點到的日期發(fā)出光芒，我感覺到自己正被傳送走。

    腦袋開始混沌，清楚的意識僅剩不多。

    然后，我的視線一片黑暗。

    大腦隱約還在運轉，如同作夢般，徘徊在半睡半醒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