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溫言清清喉嚨,白皙面容略帶潮紅,「對不住,因為姑娘你、你實在太認(rèn)真了,我忍俊不住??」 本君頓時明瞭了,方才家傳佛珠那套全是誆我的。 一股熱流竄上耳根,就連在天上本君也從未如此窘迫。惱羞成怒下,我拂袖走下臺階,溫言起身喊道:「姑娘!」 本君不理,繼續(xù)前行,他猛然上前扣住我手腕,扳過我肩膀,「姑娘,對不住。是溫某錯了,溫某不該編故事尋姑娘開心?!?/br> 我大力甩手卻甩不開,只冷哼一聲,「公子既然還有氣力編故事,想來定是痊癒了,是否想過明日就繼續(xù)上路?」 溫言誠心道:「溫某以為姑娘拿出果核,是見棋局逆轉(zhuǎn),難以挽回,所以行離間之計,溫某才將計就計,哪知辜負(fù)姑娘一番好意。溫某在此賠罪,不枉姑娘細(xì)心照顧。」話方落,便拱手作揖。 本君雙手抱胸咬唇,最后嘆了口氣,「快起來吧。公子這么個大禮,旁人看了還道是我欺負(fù)公子呢。況且,我會在乎一場棋局的勝敗嗎?」 溫言抬眼,「那上回棄局逃跑的人是誰呢?」 本君嘴角不自覺抽搐,「我不是說過嗎?我那日是乏了?!?/br> 「那現(xiàn)下呢?可是惱了?」 「不惱,但我無心下棋,而且夜色已深,溫公子也該歇了?!?/br> 他小心道:「那??你可還趕我?」 「公子說什么呢?我小小一座百藥堂怕是容不下公子這尊大神,豈有趕公子走人的道理?」 溫言嘆息,「好吧?!?/br> 「就此別過?!刮肄D(zhuǎn)身前行,邁出幾個步伐后,忽爾他朝我喊道:「郎寧!」 我愕然回頭,皎皎月光下,他眉目秀逸,豐神俊朗。 他負(fù)手笑道:「郎寧,你可以不下這盤棋,那我可不可這般喚你?」 我壓下涌動的情緒,撇過頭,冷冷回道:「隨你?!?/br> 「那你的郎可是郎君的郎,寧為寧靜的寧?」 「確是。」我禁不住問:「你從哪得知?」 「我猜的?!顾麥\淺微笑,「總覺得郎寧的寧就會是寧靜的寧?!?/br> 大風(fēng)颳過,最后本君近乎是落荒而逃。 哪怕他是帝座的凡身,他依然不是真正的帝座,愚蠢若我卻差點妄動凡心。思及此,我捧起眼前的清水,打頭頂淋下。 桃花正在掛衣衫,悚然聽見嘩啦水聲,轉(zhuǎn)頭,我已淋成一隻落湯雞,她愣了片刻,隨即嚷嚷道:「姑娘,您想沐浴也要先脫中衣??!」 「忘了?!刮宜ο履九瑁溉グ釤崴湍就皝?,本君要泡。」 桃花很快張羅好熱水和木桶,氣鼓鼓的跪在地上擦水。 我浸在熱水里吐泡泡,想想更是心驚。 以前在天上常聽聞有神仙下凡,無意中動了凡心,結(jié)果玉帝一聲令下,天兵降臨,喀嚓一聲,直上誅仙臺斬去仙根。我雖是天生仙根的紫鳶狐,可摔下誅仙臺照樣仙根斷去,魂飛魄散。 別說要和帝座一同回景晨宮過日子了,再見帝座都是不可能的事。 本君花費上千年修煉成上神,可不能毀在這里。 溫言與沉家小姐成親,本就是命數(shù)。雖然思及那是帝座凡身時,偶令本君有些許不悅,但本君要做的是揪出妨礙帝座飛昇的狐貍精。絕不可本末倒置。 我攥緊拳頭,沉入水中。 隔日,本君尋了個由頭在堂里忙活。 再隔日,本君尋了另一個由頭去外頭忙活。 再再隔日,本君索性就不尋由頭了,直接躲在某個樹洞里睡大覺。 翌日,我神清氣爽的步入后山解憂亭,卻沒見著溫公子在里頭。稍稍松口氣,同時又有一絲絲失望。我搖搖頭嗤笑,才說過呢,勿動凡心,勿動凡心。 我步入亭中擺棋,擺了一晌午,沒見著半個人。正當(dāng)本君悶得發(fā)慌時,桃花出現(xiàn)了,我遠(yuǎn)遠(yuǎn)的招手,豈料這小妮子瞧了竟拔腿狂奔而去。再出現(xiàn)時,后頭跟著手足無措的思源,撲通一聲,跪倒在我面前,說了句姑娘就聽不清了,嘴唇顫抖得一個字都說不好。 我徑直轉(zhuǎn)向桃花,「出什么事了?」 桃花一向是快人快語,不做他想就道:「溫公子不見了!」 本君訝然,不見了?這是哪招?不會又是誆我的? 「如何不見的?何時不見的?派人去巡過沒有?」 桃花點頭如搗蒜,「有的!杏花jiejie、銀柳jiejie、辛夷jiejie跟溫家門生全去了,找了一天一夜都沒找到?!?/br> 什么? 一天一夜?那豈不是在本君歇息時不見的? 「繼續(xù)搜,搜仔細(xì)些,有什么消息立刻來報。」說完,我朝桃花使個眼色。 桃花應(yīng)聲,連拖帶拉的將抖得篩糠似的思源帶走。待他們身影消失,我手捏仙訣,轉(zhuǎn)身來到溫公子起居的東廂房,床鋪整潔,擺飾典雅,室內(nèi)彌漫一股淡淡檀香,和溫言衣袖染上的香味并無二致。我在房內(nèi)踱步,眼神掃過各個角落,摸過每片木板墻磚,皆無異樣。就在我準(zhǔn)備放棄退去時,馀光瞥到一個熟悉的影子,我連忙奔去,小心翼翼的在窗櫺邊拾起一枚指頭大小的木頭碎塊。 我自袖中取出香囊,一粒果核落在我掌心上,日光照耀下,我仔細(xì)掂量,訝然發(fā)現(xiàn)兩者竟是一樣的。 此人高明。 若是旁人,怕是不會注意到這窗櫺邊的屑塊,若我沒特意留下果核,也不會知道這兩個都來自同種果實。走到外頭院子,我又撿到另一塊碎片,不遠(yuǎn)處的林子里,還有一塊。 我冷笑一聲自嘲。 頭幾日,本君還處處提防,預(yù)備這狐貍精會現(xiàn)出真身,沒料到此人根本無需露面,只要一個影子就足夠讓溫公子乖乖跟在后頭了。我一路沿著散落的碎片來到樹林中,直走到山巔處,忽爾,我停下腳步。 樹葉婆娑,本君靈敏的感知立刻嗅到凡人的氣息。 微弱,可確確實實是溫言的。 溫言肯定站在和本君同樣的地方過。 可接著往前,氣息就消失了。我困惑的轉(zhuǎn)了轉(zhuǎn),在地上踏了踏,終于發(fā)現(xiàn)藏在落葉下的洞xue,洞口恰好是能容下一個人的大小。我還原真身,鑽進洞口,輕輕落在地面突起的石柱,順著斷柱往里頭走逐漸變成愈來愈大的石洞,里頭滿是斷裂的石柱,中間積水成一座小小的湖泊。 瑯琊山竟還有如此地方? 本君躡手躡腳繞過水邊,不慎一粒小石彈起落到水面上,在靜謐的石洞里激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一個聲音響起:「誰?」 與此同時,一柄劍以雷霆萬鈞之勢劃破漆黑直面而來,我化做人形,兩指挾刃,數(shù)個回圈返身,開散勁道,握起劍柄,心中放下一塊大石,柔聲道:「溫言,可是你?」 「郎寧?」 我施法化出火炳,熾熱的光芒照亮偌大的石洞,溫言就靠在不遠(yuǎn)處的石壁上,死灰的面容露出虛弱的笑容, 「我還以為我此生再也見不著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