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摺疊鬼與修道鬼
女孩緊抿著嘴唇,一直瞪著方然。 這是什么狀況? 眼看氣氛有點不對勁,我悄悄地退后,跟他們保持距離。 半晌,女孩的表情有所緩和。 「jiejie真厲害?。∩磉呥€有這么一個騎士般的弟弟?!?/br> 聽到這句話,我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方然到底哪一處長得像我的弟弟? 方然比我還不冷靜。 「誰是她弟弟?別損人清白!」 女孩掩著嘴偷笑,方然又說:「別扯開話題?!?/br> 女孩聽后,換上一本正經(jīng)的表情,說起她長居于西湖以來所看到的悲劇。 西湖是旅游勝地,自然吸引不少游客前來游玩。水鬼雖然喜歡接近他們,卻甚少把那些人拽下水當他們的一份子。 「水鬼最喜歡的——是擅自下水的人?!?/br> 西湖的水看似不深,但其實也有兩米多。每天清晨,一些泳客總會來到西湖游泳,水鬼因而大幅增加。 「我好幾次都嘗試出手救他們,但從未成功?!古⒊聊?,續(xù)說:「你是我第一個成功救到岸上的人?!?/br> 我明白了,這次的經(jīng)驗對她而言肯定意義非凡。 「而且,我這樣子已經(jīng)很長時間了,很多以前的事情都記不清了?!顾皖^看了自己半透明的身體一眼,又道:「我怕隨著時間過去,我終究會忘了今天的事。如果有頭發(fā)為證,將來我可能還會有點印象。」 我望向方然。 這下子他沒話說了吧。 「你在說謊。」 我一怔。 「鬼不會平白無故地要人的東西,除非另有所圖。」 他簡直就在說他自己。我想起他向我索取護身符的情景。那時他也是為了附到我身上才要拿走我的護身符,后來沒有成功,他就轉而依附在護身符上面。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古⑵策^頭不再看著方然,朝我靠近一點,問:「jiejie會幫我嗎?」 「這個洋娃娃現(xiàn)在是我的手下,我說不給就不給?!?/br> 我什么時候成了你的手下? 頭上忽然傳來一陣疼痛,俐落的聲音令我意識到女孩拔了我的頭發(fā)。 我給你就是了,干嘛玩偷襲? 女孩迅速飛離我們。 「你看到她拔人頭發(fā)的動作有多純熟嗎?她肯定是個慣犯。」 可是她要別人的頭發(fā)又有什么用?她是隻鬼啊! 我一邊捂住頭皮發(fā)痛的位置,一邊睨著只會發(fā)馬后炮的方然。 「不知道她要用你的頭發(fā)弄死你,還是給你身邊的人下咒呢?」 「不過是幾根頭發(fā),怎么可能有這么大的威力?」 方然瞥了我一眼。 「你沒聽過道士可以拿著別人的頭發(fā),將頭發(fā)的主人置于死地?到了鬼的手上就更沒什么好事了?!?/br> 這么嚴重? 「那你還不快去追?」 方然將手中的頭發(fā)放在嘴前,「呼」地吹走它們,一副悠間的樣子。 「又不是我的頭發(fā)。」 他真的很討厭。 *** 在我的記憶里,奇畫社將鬼魂分成三類。第一類是「愛鬧型」,這類鬼魂喜歡與陽間的人互動,經(jīng)常捉弄他們和主動現(xiàn)身。第二類是「摺疊型」,這類鬼魂往往只是在人世間流連,普遍跟陽間的人劃清界線,有些甚至非常怕人。最后一類是「修道型」,他們潛心修道,其他一概不理會。 不用想也知道方然屬于「愛鬧型」,但那個女孩……如果是「摺疊型」的鬼魂,應該不會傷害人才對。 女孩鬼來到一處偏僻的草叢,鑽進去后便沒再出來。 我和方然對視一眼,跟了上去。 我以為擠進草叢里會弄得滿臉葉子,不料我只是進入了一道以草叢作榥子的門,沒有真的碰到草叢。 感覺有點像結界。 穿過去以后是一片林子,透過結界進入另一空間的感覺有點不真實,我總覺得身上有哪個地方不對勁。 「叔叔,你要的東西?!?/br> 是那個女孩的聲音。 林子的盡頭是一棟建筑,它似乎被這片林子包圍。由于沒東西掩護,我們只好躲在林子里。 這棟建筑物富有古代的風格,看起來很高,不像一個普通的亭子。 我彎下身子,拼命探出頭看個究竟。 「不用看了,是雷峰塔?!惯@把成熟的男人聲音自然不是出自方然之口。 「既然來了,何必偷偷摸摸呢?」那把聲音繼續(xù)說道。 一開始就被發(fā)現(xiàn)了…… 我走出林子,在心中暗叫不好。 一名男子盤坐在地上。他的姿勢有點像古裝劇里看到的那些練武之人,但他穿著的是煙藍色的長袖襯衫和炭灰色西褲。 女孩看到我的出現(xiàn),頓時縮起了肩膀。 「你們進來我修煉的地方干什么?」 「我……」我支支吾吾之際,掠視四周。 雷峰塔不是旅游景點嗎?為什么一個人都沒有? 「說!鬼鬼祟祟的在干什么?」 「呃,在找一個朋友?!?/br> 男子揚了揚眉,問:「你指的是她?」 被點到的女孩頓時一怔。她似乎敬畏著旁邊的男人,連交東西給他都是雙手奉上,恭恭敬敬的。 「我正在找另一位朋友。」 「那他呢?」 是指方然嗎?我回頭一看,卻沒看到他的蹤影。 「不用躲了,叔叔是修道之鬼。這里的結界也是他佈下的,你逃不過他的法眼?!?/br> 方然「嘖」了一聲,像變戲法般從我身后冒出。 「這個小鬼又是干什么的?」這個男人看上去應該也有三十多四十歲了,但說起話來怪怪的,好像在故作嚴肅。 我以為方然會不經(jīng)大腦地開口回答,不料他一直保持沉默。 現(xiàn)在我們是在人家的地盤上,你就不能放聰明點嗎? 她偷偷瞥了我一眼,無聲地做了個口型。 「弟弟」 好,那我就將就一下,暫時把他認作弟弟吧。 「他是我弟弟。」 男子似乎滿意了。他接過女孩手上的頭發(fā),邊端詳邊說:「你的朋友不在這里,你們走吧。」 我「哦」了一聲,問:「那你準備拿這些頭發(fā)干什么?」 此話一出,男人和女孩同時望向我,女孩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這么多話?」男子開始不耐煩。 「多話你也不喜歡?那你喜歡什么樣兒的?」 一把聲音自背后響起,我轉身確認聲音的主人。 周煒安面帶微笑,雙手插著口袋朝我們走來,身上還揹著我的包包。 女孩立即躲到我身后,方然不知何時消失了。 周煒安把包包還給我,說:「你平安無事真的太好了。你掉下水的時候我去了船頭,我應該跟你說一聲的。我本來還打算向朋友打聽你的下落呢。」 朋友?莫非是…… 「今天這么多找人的?」男子有點生氣。 「大哥,你就別裝兇了。她是奇畫社的人,不是比你低級的鬼魂?!?/br> 男子明顯一愣,問:「她不是鬼?」 我哪里像鬼了? 「怎么?就因為她全身濕漉漉的,你就以為她是水鬼嗎?」 「這……」他打量著我,似乎仍然不相信我是人。 「韻儀,讓我為你介紹,這位是程歌,他就是我們要找的人。」他轉向男子,介紹道:「大哥,她是奇畫社的馮韻儀?!?/br> 程歌依舊打量著我。既然他跟周煒安是認識的,那就不怕問他了。 「你可以告訴我那些頭發(fā)有什么用途嗎?」 程歌這才回過神來。 「哦,這個……這個是做實驗用的?!?/br> 「實驗?」 「對,跟修道的一些法術有關?!?/br> 拿我的頭發(fā)做實驗?現(xiàn)在我真的有點擔心了。 我看了周煒安一眼,他沒有留意到我的視線。 「叔叔?!古⑶忧拥貑枺骸肝姨婺隳玫搅祟^發(fā),你是不是可以幫我……」 「我儘管幫你留意一下吧,但不能保證一定會有消息?!?/br> 女孩的表情有點失望。我叫住正要離開的她,問她有什么事需要幫忙。 「我想知道關于我mama的事情。因為已經(jīng)過了很久,我都忘記了她的長相和關于她的一切,只記得她的名字。我有種預感,只要我見到她,自然會想起一切?!?/br> 「我跟她約定——她替我找到修煉所需的頭發(fā),我就用法術尋找她mama的下落。」程歌像是突然想到最關鍵的事情,說:「你還沒有告訴我,你mama叫什么名字?」 女孩一怔,回答: 「童素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