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坐立樓頂?shù)呐?下)
掃視過一輪,桌上放著的一疊名片,上頭寫著工學(xué)院院長的聯(lián)絡(luò)資料,自然還有名字。 「傅俊誠?!剐裱﹩埩吮楣W(xué)院院長的名字,心底眼里只有滿滿的不屑。 這么多年來到處求神問卜,如今冤魂轉(zhuǎn)變?yōu)閻汗?,壓不下去了,竟然犧牲自己的學(xué)生保自己周全,也未免太不要臉。 只是不知是透過什么儀式讓惡鬼誤以為學(xué)生是自己的,這點(diǎn)讓旭雪稍稍疑惑,但她心里知道,如今的情況,必須盡快將惡鬼除去才行,否則遭殃的只會是無辜的學(xué)生。 拿定主意后,旭雪繼續(xù)慢慢朝頂樓邁進(jìn),當(dāng)她走到七樓的時候,傳來了陣陣哭聲──再上一樓便是工學(xué)院頂樓了,旭雪毫不猶豫,加快了腳步。 女孩的哭聲飄忽不定,越是往上走就越是清晰,哭聲很細(xì),聽得出些微的顫抖,也聽得出悲傷欲絕。 旭雪到達(dá)頂樓時,看到一個穿著純白色細(xì)肩帶洋裝的女孩坐在樓頂細(xì)細(xì)的鐵欄桿邊緣,兩隻腳懸空晃呀晃的,她的四肢纖細(xì),身體透著骨感,染著深棕色的即肩捲發(fā)在星光的照射下有些朦朧,女孩此刻正背對著旭雪所處的樓梯口,微微弓起的背隨著啜泣聲一陣陣的浮動。 旭雪往女孩靠近了幾步,望著女孩的側(cè)臉留下一滴滴的血淚,和紅色的淚流過的軌跡乾涸后,女孩臉上留下了的血色淚痕。 旭雪嘆了口氣,原以為這次能看見長的正常點(diǎn)的惡鬼了,沒想到剛看到側(cè)面,就如此不尋常,隨便吧,反正她也習(xí)慣了。 看看這里如此「乾凈」旭雪便知道這是女孩一人的地盤,游魂不敢靠近半點(diǎn)──而受迫害而死的三鬼更是躲藏于離這棟大樓最遠(yuǎn)處的圖書館樹間,可見他們對女孩有多么畏懼。 旭雪的嘆氣聲讓原本凄涼的哭聲戛然而止,骨頭間摩擦的喀喀聲隨著女孩將頭部轉(zhuǎn)成面向旭雪一聲聲落下,像極了給音樂盒上發(fā)條的聲響,一雙空洞的眼睛朝著旭雪所在之處瞪視而來,那雙眼睛彷彿兩個黑洞,沒有眼白沒有眼珠,像是要活活把人吸進(jìn)去般,深不見底。 血絲慢慢佈滿女孩的四肢軀體,白色洋裝上的蕾絲裝飾也被染的鮮紅,腥紅色的血彷彿在女孩透明皮膚下的血管中流動著。 「啊──」黑夜的寧靜被一聲尖叫劃破,女孩張開的嘴中如涌泉般冒出紅黑色的血,落在地上后竟然化成無數(shù)觸手,朝著旭雪張牙舞爪而來。 變故陡生,旭雪卻好像早就預(yù)料到了般,腳下使力,從容躍到了一旁的水塔頂端。 「好好說個話,平靜的走不好嗎?」旭雪望著再度朝自己抓來的那介于液態(tài)和固態(tài)之間的黑紅色觸手,又嘆了口氣。 惡鬼本就只有魂飛魄散的路可選,一旦動用了陰魂之力,就再也回不去了。普通鬼魂的魂力若是藉由害人而增長,便會轉(zhuǎn)變?yōu)殛幓曛Γ幓曛σ坏﹩⒂?,游魂轉(zhuǎn)惡鬼的身分便坐實(shí)了,必須被消滅。 之所以旭雪提出和平談商,是以地府的不成文規(guī)定來說,若惡鬼乖乖接受匿跡者的制裁,地府會稍作通融,實(shí)現(xiàn)惡鬼心心念念的卻無法達(dá)成的事。 可惜,這樣認(rèn)命的惡鬼是只是鳳毛麟角。 惡鬼不認(rèn)命,她只好認(rèn)命了。 旭雪閉上眼,在黑紅色觸手即將攻擊到她的千鈞一發(fā)之際,以最快的速度自心窩拔出了一把通體透明的長劍,瞬間把集中在一起扭動著的黑紅色觸手?jǐn)r腰斬斷,耳邊立即響起了女孩吃痛的哀鳴聲。 「你是誰?」女孩朝著旭雪的方向肆意尖叫著,似乎是感受到這個能將她至純陰魂之力形成的觸手砍斷的人帶來的威脅,她迅速收回觸手,空洞可怖的雙眼透出了絲絲敵意。 「我是誰不重要,你倒是吵得很,該閉嘴了?!剐裱└吒吲e起手上透明的劍,銳利的劍峰指向女孩的心窩。 一劍株心──沒別的花招,這便是她寒霜劍俐落的除鬼方法。 「把他給我,啊──」女孩近乎崩潰的叫著,站起身來,雙手舉到臉旁,滲著血的指甲長的厲害,尤其在女孩的手凹成爪子的形狀時,長的旭雪都以為自己的眼睛要被戳瞎了。 女孩深吸一口氣,將黑紅色的觸手全數(shù)吸回腹中,在觸手消失不見的同時,她的雙手漸漸轉(zhuǎn)變,原本滲著血的尖細(xì)指甲轉(zhuǎn)變成濃烈的黑色,直到顏色深的與夜色融為一體。 看著女孩揮舞著雙手,大叫著躍向自己,旭雪輕蔑一笑,將魂力運(yùn)至左手手臂上,抬手就是一擋。 正當(dāng)女孩認(rèn)為自己銳利無比的指甲即將嵌入旭雪白嫩的肌膚時,旭雪手中通體澄清的寒霜劍已然來到她的心臟位置前。 就在女孩烏黑無比指甲接觸到旭雪肌膚的那一剎那,刺眼的白光乍現(xiàn),隨即女孩便伴隨著一陣絲心裂肺的吼叫聲,倒在了地上,她抓向旭雪的那隻手在白光中消逝殆盡,胸前被寒霜劍刺穿了一個口子,黑紅色的液體如涌泉般噴出。 僅剩的那一隻手捂著腹部,痛的在地上打滾。 此刻她黑洞般的雙眸緩緩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細(xì)細(xì)的柳葉眉和一雙不斷流出腥紅血色液體的大眼睛,她的嘴巴則從血盆大口毫無預(yù)警的變成了櫻桃小嘴,但仍在痛苦的哀嚎著。 旭雪見此,收斂了銀白色魂力,寒霜劍也因而消失,朝著女孩的位置自水塔上一躍而下,恰好落腳于女孩身側(cè),她微微的俯下身,用手將女孩的嘴捂住,顯然希望女孩不要再出聲。 女孩此刻羸弱非常,她能感受到她的魂力一點(diǎn)一滴流逝……匿跡者是如此強(qiáng)大的存在,她早就知道,但她不得不抵抗,畢竟…… 旭雪的視線順著女孩精緻的臉龐,順著女孩僅剩的那隻泛著褐紅色手臂往下,怔怔得看著女孩的腹部,她的腹部有一個小缺口,一隻透明的小手奮力向外揮舞著,但很顯然是徒勞無功,在用盡了最后一絲力氣之后,慢慢的垂落下去。 頃刻間,旭雪的心像是被針扎穿了般,刺痛無比,但這感覺卻只有一瞬,要不是疼痛的過于真實(shí),旭雪還以為只是某種錯覺。 「救救我的孩子,求你了?!古⒑芮宄约杭磳⒁鎸Φ谋闶腔觑w魄散,但她實(shí)在不忍腹中的胎兒隨她一起消失于風(fēng)中。 那是她尚未出世的孩子啊,她不能因?yàn)樗傅腻e,讓孩子與這世界毫無交集,就這么消散而去。 早知如此,何必當(dāng)初。旭雪望著女孩的眼底,依舊透著慵懶之氣,冷著的一張臉也未見舒緩。 這樣為情自殺的鬼魂多半都會徘徊于自殺之處,希望能等到舊情人,有的就只是溫和的見見面便心滿意足了,有的卻怨念深重,會意圖將舊情人一同拖下地獄,看不得曾經(jīng)的情人沒有自己仍活得輕松。 而眼前痛苦無比的年輕女孩,顯然是后者。 「憑什么?」旭雪朱唇微啟,所言卻是將女孩打入苦無天日的冰寒地窖之中。 是?。{什么?她因傅俊誠對她的絕情害了三個無辜善良的人,她憑什么要求眼前的匿跡者救她的孩子? 傅俊誠找人作法的事她也知道,但她自私的希望透過殺人,讓傅俊誠永遠(yuǎn)記住她,就算傅俊誠對她的感覺只有恐懼也好。 但是…… 「求你了,孩子是無辜的?!古⑵D難的將話說出口,雪白色洋裝覆蓋著的腹部,一滴滴的血開始流淌而出,那是她孩子的血,孩子的魂。 無辜?旭雪不屑的撇撇嘴,望著女孩,沒有絲毫動搖的意思。難道無辜的就她的孩子?那三鬼原本活的好端端的,這么被害死不無辜? 旭雪懶的再多費(fèi)口舌,凝聚魂力在腳下,朝地板採了一下。 如同方才的情景,青娘手拿著菸斗再次現(xiàn)身在旭雪面前,差別只是她身后跟了剛剛的三鬼。 「對不起,害了你們?!顾坪跏歉袘?yīng)到了周邊磁場的變化,女孩即使睜不開雙眼,仍開口道。 她能感覺到她害的三人就在身側(cè),而且他們的跟前還多了一個陌生的氣息,是人是鬼,她也分不清,是種奇怪的氣場。 「你求青娘吧,她才有權(quán)利決定?!剐裱佅乱痪湓捴蟊戕D(zhuǎn)身踏著樹梢迅速離去,方才可以見到女孩的身軀已經(jīng)在慢慢消逝,魂飛魄散已勢不可擋,至于那個拒絕助紂為虐而未與母親一同成為惡鬼的胎兒,就看青娘救不救了,她也不想管。 然而,認(rèn)識青娘的人都知道,青娘心軟,旭雪的做法不過是將胎兒的魂魄交給青娘帶回地府救治罷了。 「旭雪,好久不見。」樹叢陰暗處,不知何人的尖銳嗓音陰測測的響起,驚的一樹林鳥撲騰著羽翼飛起,空中的繁星點(diǎn)點(diǎn)不知何時已被片片烏云遮掩住。 夜,突然黑的好似沒有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