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終結(jié)(中)
「多謝?!剐裱┮婅迷迫绱藲鈩菹胧窍露藳Q心,也不多加攀談,朝著旋梯的方向奔去。 杳云自然知道旭雪是感應(yīng)到蕭離瑞的位置,扯下身上披的豹紋毛球一揮,旋梯與鬼王中間立刻多了層冰藍(lán)色屏障,沒有防備的鬼王則一頭撞了上去。 「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构硗鯎k不著旭雪,便轉(zhuǎn)身面對一臉云淡風(fēng)輕的杳云,身上的黑霧漸濃朝著杳云襲來。 「誰的死期,猶未可知。」杳云估量著山神來的時間,面對鬼王那無孔不入的黑霧攻勢,動作不慢,無懼的向前一躍,一聲咆嘯后,杳云的位置便被一只白底藍(lán)色豹紋的巨型猛豹代替。 旭雪奔走中猛然轉(zhuǎn)頭一看,僅僅是這驚鴻一瞥,也足以將此情此象一點不差地記入腦海。 她從未看過如此美麗的花紋,傳聞中這便是冽寒豹獨有的特點,白色皮毛為底綴上圍著湛藍(lán)色邊的水藍(lán)色豹紋,點點在杳云的移動中流動著耀眼的光芒,像是在豹紋上抹上了細(xì)小的亮粉,美地令人止息。 他此刻的吐息是白色的煙霧,大口一張,便往鬼王那在半空中詭異身形吐去萬千冰雹,在鬼王的身軀上穿出了幾個窟窿。 然而這陣攻擊過后,冰雹刺穿的窟窿并沒有永久留于鬼王身上,而是在一陣黑霧瀰漫后,被鬼王迅速修復(fù)。 霧氣無孔不入,一旦被侵入便是危險萬分。 旭雪轉(zhuǎn)頭繼續(xù)向前奔著,她早一些去除邪神現(xiàn)世的可能,便能早一些讓杳云脫離苦戰(zhàn),鬼王身上的每一寸黑霧是出了名的毒,若稍有不慎,讓黑霧入了自己身體,等著的便是七竅流血而亡,她不愿讓任何人遭受如此下場。 更何況現(xiàn)在鬼王墜魔,已然失去理智,一旦開始攻擊,便是至死方休。 旭雪心下已定,腳步在一扇滾著紅邊刻有華麗紋飾的黑色大門前聽下,身吸了口氣后,便推門而入。 黑色大門后頭是一個寬敞的黑色房間,沒有任何家具擺設(shè),只有幾個燭臺供著微弱的照明,空曠地令人咋舌。 旭雪低頭看著在黑色地板上猶為明顯的白色痕跡,那是一種白色粉末,一圈內(nèi)還有一圈,如此一層層繞著,順著外圈看網(wǎng)內(nèi)圈的方向,直到中心的那個圓,旭雪一下子失神了。 蕭離瑞雙手緊握掛在胸前的銀凝之淚,堅持著集中精神在自己身周設(shè)下一層屏障,而在蕭離瑞身旁站著的女人,一襲黑色套裝變成了黑巫族的長袍,身周站了好幾個穿著同樣黑色燙金邊的長袍,卻面無表情懸浮著的人,或者說,他們是已成為鬼魂的黑巫族人。 不知為何,那些死去的族人們紛紛叫著旭雪的名,像是祈求,像是哭訴,下一瞬間,那些面無表情的人,抬起頭來看向她,想開口卻開不了口,整片驚恐的臉色和統(tǒng)一因疼痛摀住喉嚨的手,令她的心堵的發(fā)慌。 「雪兒,終于見著你了?!鼓莻€女人開口說道,旭雪望見她那臉上如陶瓷般無暇的肌膚和欣慰的笑容,聽著那溫柔的聲線,不知是開心還是悲憤,旭雪愣是止不住渾身顫抖。 「母親?!剐裱┟鏌o表情的道,心中卻很是激動,六百年、六百年過去了,母親一點沒變,這如何可能?甚至……甚至尚且活著…… 「母親?阿姨是你母親?」蕭離瑞心中大駭,方才蘇瑀趁他不備襲擊了他使他昏厥,也不知動了什么手腳,一些莫名其妙的記憶都涌入了他的腦海中,他雖不想接受卻無力反抗。 思來想去也只能是前世的記憶,那個毅然決然離去的瘦小背影,僅憑一己之力護(hù)住許多靈魂的她,是他的她,是旭雪…… 他生前未曾見過旭雪的母親,但倘若蘇瑀是旭雪的母親,這事態(tài)似乎就比他所想像的嚴(yán)重多了。 看到蕭離瑞的眼神,旭雪猜到了蕭離瑞肯定也恢復(fù)了記憶,瞬間有些驚慌,若蕭離瑞知道了是自己母親害的他,不知會如何想。 「是的?!剐裱┩K瑀那張茵看見她而狂喜的臉,心中卻是沉痛。 她的罪孽是如此深重,她生前阻止不了母親幾近瘋狂的為她著想,死后也阻止不了母親繼續(xù)犯下罪則。 母親若長年藏身于慕山,山海大學(xué)自然受她影響,以巫術(shù)的蠱惑誘活人犯下大罪,與鬼王合作造出附體,收割惡人之面,慢慢壯大鬼王,也壯大自己。 如此一來,山海大學(xué)的鬼魂被什么神秘力量束縛住便說得通了,畢竟製造惡鬼對鬼王也有好處,能收編制自己的部下中,又或者作為自己的食物。 「我的兒,你終于來了!你看為娘為你準(zhǔn)備了什么?」蘇瑀一掃先前與蕭離瑞互動時的貴婦人雍容氣質(zhì),興奮而接近發(fā)狂的一把向蕭離瑞的脖子扯去,卻被蕭離瑞集中精神設(shè)出的屏障擋了下來。 「母親,離瑞是我的丈夫,請不要如此對他?!剐裱┮贿呑呦蚴掚x瑞和蘇瑀,一邊說著,腳下一圈圈的白色粉末卻像沒經(jīng)過她踩踏似的,全然未見消失。 「雪兒,他不夠格當(dāng)你的丈夫,邪神、邪神指名要你的??!你還管這個落魄皇子做甚?」蘇瑀的雙眼瞪的老大,眼珠子凸的厲害,所說的話對于旭雪和蕭離瑞來說除了荒謬,沒有其他。 「母親,六百年我早該死了,是你請出邪神,逆天改寫我的命運,我才得以多活幾年,但之所以黑巫族祖訓(xùn)言明禁止族中與邪神往來,是因為協(xié)助邪神會造成反噬!」旭雪看著蘇瑀不斷想拉扯蕭離瑞,急忙向前阻擋,而蕭離瑞也恰好在這一瞬筋疲力竭,雪白色的魂力屏障瞬間崩潰。 「母親,你清醒點啊!」旭雪此時忽然想到了在地府的寧寧,聯(lián)想到現(xiàn)在仍活著站在他們面前的蘇瑀,再看看蘇瑀周邊的亡魂,細(xì)思極恐。 蘇瑀自然看到了旭雪的視線飄移,先前的溫柔蕩然無存,只剩下詭譎的癲狂。 「所謂的禁術(shù)都是笑話,如此強勁的招數(shù)禁了簡直浪費?!固K瑀此刻瘋狂的笑著,顫抖雙手,扶助了旭雪的臉龐,旭雪則在此刻更靠近了蕭離瑞一些,她知道蘇瑀可能做任何事,但絕對不會害她性命,而蕭離瑞可就難說了。 「邪神說的果然是對的,獻(xiàn)祭了整個黑巫族我便能永生,獻(xiàn)祭了寧寧再封印住她的靈魂,在六百年后放到那廢物身邊,便能再次見到你?!固K瑀的眼神此刻又變回了溫柔似水,但一句話里的每個字,聽的旭雪和蕭離瑞只有滿腔憤怒和不解。 「寧寧是你的孫女,你怎能」「孫女?她不過是個雜種,你跟這種廢物所生的孩子,怎能是我的孫女?」蘇瑀此言一出,旭雪原先清澈無比的雙眸中轉(zhuǎn)瞬間透出了強烈的恨意。 初次見到寧寧那副臟兮兮的、渾身是傷的模樣恍然間歷歷在目,旭雪如何都沒有想到,會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如此狠絕地對待自己的親生骨rou,自己唯一的女兒。 六百年前她做的最錯的事,就是相信她的母親會好好對待寧寧! 旭雪轉(zhuǎn)身,向蕭離瑞拿了原先在他脖子上的銀凝之淚,在蘇瑀震驚的目光中,對著蘇瑀砸了下去。 銀凝之淚碎裂的瞬間,一片冰霧瞬間蒙上了蘇瑀的身,將她的rou體和靈魂凍結(jié)在了一塊,此時的蘇瑀,被活活凍在了冰磚里頭,動彈不得。 所謂杳云的銀凝之淚,便是冽寒豹難得留下的淚珠,極寒,碎裂在有溫度的物體上,便是這樣一個效果。 旭雪看著蘇瑀因緊張而四處張望的眼珠子,嘆了口氣,心中五味雜陳。 「母親,我知道你愛我,但我也是人,我能獨立選擇自己的生活。離瑞是我的丈夫,寧寧是我的女兒,我對我所做的決定都不后悔?!剐裱┒ǘǖ赝K瑀那仍想多做解釋卻開不了口的樣子,知道母親始終聽不下去她的話,便道出一句:「我也是母親,我也愛我的女兒?!购蟊阍跊]有對蘇瑀說話。 「離瑞,敲碎她。」旭雪知道蕭離瑞在青娘的教導(dǎo)下,多少學(xué)會了一些魂力的控制方式,由于自己六百年前在蕭離瑞身上留下的魂力不在少數(shù),蕭離瑞輕易便能毀了那座冰。 「你真要這么做?」蕭離瑞很清楚他這集中魂力的一拳下去,蘇瑀會發(fā)生什么事,他不在意蘇瑀的死活,但他在意旭雪的感受。 「是她殺了你這世的父母,只為增強你體內(nèi)邪神殘馀魂魄的力量,不必?fù)?dān)心我的感受,她早在殺了寧寧時,便不再是我的母親?!剐裱┌杨^埋進(jìn)蕭離瑞的胸膛,在蕭離瑞的一聲應(yīng)允后,聽到了巨型冰晶碎裂一地的聲響。 她不忍回頭看那碎裂一地的殘軀肢塊,也不忍對上那殘缺冰塊中仍可能在轉(zhuǎn)動著的眼珠子,嘴上說不心痛,心里卻是難過非常,畢竟以前她與母親的感情深厚,但事到如今她有什么臉面去留她母親性命魂魄? 母親殺了離瑞兩世的父母,殺了她和離瑞的孩子,甚至殺了所有黑巫族人,這樣的罪孽,如何減免? 蕭離瑞緊緊的抱住旭雪顫抖著的身子,望著那殘缺冰塊中有一縷魂魄被凍結(jié),沒有多做聲張,也不忍直接使旭雪的母親魂飛魄散。 讓蘇瑀重頭來過,重塑魂魄后再等神識形成,因領(lǐng)會了旭雪的感受,蘇瑀的一切都會不一樣的。 蕭離瑞一揮手,那些碎裂的冰晶便消失的無影無蹤,溶進(jìn)了粉末之中,唯獨那一塊留有一縷魂魄的碎冰晶被留在了房間的角落。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旭雪連忙擦乾淚滴,向后退了一步,緊張的望著蕭離瑞的臉,以手檢查著蕭離瑞的身體有何異常。 「寒霜劍能解決一切?!故掚x瑞笑著在自己胸口比劃了下,卻惹的旭雪渾身一震,對上蕭離瑞那笑的輕松如常的眼眸,剛剛止住的淚,又滾了下來。 「不,還有其他方法的,不可能如此?!剐裱┎粩鄵u頭,蕭離瑞則輕輕撫著旭雪的頭,安撫著她。 午夜?jié)u近,這是他們最后的時間了。 相望無言,卻勝似有言。 好不容易重聚的時光顯得特別短暫,世間對他們是如此的殘忍,一世慘絕,六百年后又是一世悲歡。 寒霜劍一旦由她刺入,靈魂盡毀,雖能阻止邪神的降臨,但經(jīng)此一擊,蕭離瑞的魂魄卻也將蕩然無存。 蕭離瑞拉著旭雪的手,自旭雪的心頭拔出了那把寒雙劍,把劍鋒對著自己,對著旭雪點點頭,閉上雙眼,等待著灰飛煙滅。 蕭離瑞握緊了旭雪握在劍柄的雙手,慢慢拉著旭雪的手讓寒霜劍朝自己的心口推進(jìn)。 「且慢,莫如此!」就在寒霜劍即將碰到蕭離瑞的那刻,一道聲音傳來,旭雪像是突然回過神般掙脫了蕭離瑞握著自己的手,寒霜劍應(yīng)聲掉落地面,發(fā)出了刺耳的鏗鏘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