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晚了，海風(fēng)吹得頭都痛了。

    「我們?nèi)ソ鹕侥抢锱轀厝菹?。」萊拉說。

    「這樣好嗎？」宋子祺總是猶豫不決。

    「就算你載我回家，我也不想一個人睡?！顾f。

    「萊拉，我仍然是個男人?！?/br>
    「我知道，我沒瞎?！谷R拉看著他：「我想要的陪包含這樣子的陪，做為這樣子的朋友可不可以？」

    宋子祺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捫心自問：怎么會不想。從上星期就想了，只是內(nèi)心想了許多。萊拉太多故事了，不是能和平上床和平下床的人。

    萊拉有點戲謔得笑了：「是不是覺得我隨便？然后覺得我隨便才會遇到那些事。沒關(guān)係我習(xí)慣了。反正作為獵人的你們，三更半夜帶女孩子來海邊，吃到了就能說我隨便。若沒吃到，你就能站在高處評斷我為什么要跟著來，我跟著來就是因為我不矜持?！顾龂@了口氣：「沒關(guān)係，社會很偽善。何處不是偽善！」她很會刺激他?？墒撬巫屿鳚u漸明白她很容易激動武裝自己。

    「你明知我沒有這樣想?！顾巫屿髡f：「順水推舟又有什么不好，我就怕又傷害你。很多事我還沒想清楚?！?/br>
    萊拉掂了腳，宋子祺還沒反應(yīng)過來，她親吻了他的嘴唇?！笡]有傷不傷害，最傷害的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過了，我就只是想超脫?！谷R拉説。

    超脫？其實在萊拉出現(xiàn)前，宋子祺以為自己已經(jīng)超脫。但她出現(xiàn)后，他又掉入這個迷惘之中。

    「用這種方式超脫，不見得能超脫。」他說。

    「可是??子祺，你那晚出現(xiàn)在gaybar的時候，你也是用這種方式在找答案。這是一個不完美的方式，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是自暴自棄。我們這種受害者，拯救自己的方式難道只能往宗教往靈性的方面去嗎？我可不可以殘忍得看自己的傷口?！谷R拉說。她說的，宋子祺其實懂。

    試試，什么都試試。最討人厭的是蹲在黑暗角落抱怨，卻不愿意試任何方式。至少萊拉努力得走出一步了。

    宋子祺用指尖摸了摸她的臉龐，這是除了牽手以外更進一步的身體接觸。她的嘴唇很飽滿很紅，微張著非常性感。換他低頭親吻她的雙唇，但不是輕輕一啄，而是稍微rou慾得吸吮，舌尖一點一點得探入炙熱的口腔。她沒有主動糾纏，但也張開唇齒放任他深入。

    心跳很快，萊拉感覺得到自己的臉頰燒紅，好像有那么一點情慾的感覺。甜甜的，帶著剛才蛋糕的香草味，還有男人的鼻息。其實對于男人的鼻息很陌生，哥哥的吻并沒有那么細緻，但是初戀男友那些事，她又已經(jīng)忘了。

    「會討厭嗎？」宋子祺輕輕得放開她的嘴唇問。

    萊拉搖搖頭，模樣有點傻。沒有一絲剁剁逼人的樣子，像是單純的少女。

    「如果再多一點，我的身體再多一點放進你身體里呢？」他問。

    或許沒有她想像中的難，她點點頭。至少剛才確定，宋子祺這樣的男性，她沒有反感。

    宋子祺剛已經(jīng)做好被咬的準備，還好沒有。要是問他剛才這吻的心得，他得非?？蓯u得回答他失去了所有防備之心。是女人，美味的女人，他很難抵抗。

    他們真的去了溫泉旅館。

    萊拉看似豁達得追求rou慾，但脫衣服時又顯得羞澀，可以感覺到她滿腹的自卑?！肝液芘?....」

    「我沒有覺得......」說真的跟身材比起來，宋子祺只看到胸前的軟rou，這方面也是他很男人的部分。其實他從第一眼看到她，就覺得她的嘴唇眼睛很漂亮。

    「你知道嗎，我曾經(jīng)很瘦?！?/br>
    「內(nèi)分泌失調(diào)嗎？」宋子祺關(guān)心得問。

    「就是暴食，然后老了代謝不好?！谷R拉尷尬得笑了。

    她介意身材，宋子祺就盡量表現(xiàn)不介意身材的樣子。

    他發(fā)現(xiàn)她一但不說話就很沒自信，畏畏縮縮，那種畏縮也不是害羞，全身的肌rou很緊張，像是被人類暴打過的犬隻，只敢在籠里看你。即使鐵籠已經(jīng)被人打開，它也不敢貿(mào)然走出。萊拉把燈關(guān)了，燈關(guān)了讓她好一點。

    「子祺??」萊拉雙手抵著他的胸口問：「你比較常跟女人做還是男人？」

    「其實只有我?guī)煾凳悄腥??！?/br>
    「那你覺得你是真的喜歡跟男人，真的是雙性戀？還是當(dāng)時被壓迫，然后有點斯德哥爾摩癥?！?/br>
    「我不知道?！?/br>
    「你常常說不知道?！谷R拉看著他，雙眼適應(yīng)黑暗后，其實什么都能看得很清楚。宋子祺的眼睛很好看，萊拉第一眼看到時就這么覺得，眼睛很黑很深，然后有一點憂鬱。但是他似乎能看透許多事，看透以后卻不說。關(guān)于這點，萊拉莫名得畏懼，所以喜歡劍拔弩張得保護自己，可是他有又一種溫暖，像是黑暗的海洋，深沉然后包容了許多事情。

    「因為我真的不知道?！顾f。他低頭溫柔得吻她身上的肌膚：「如果你感到任何不舒服，我就停下來。」萊拉拉掉宋子祺的發(fā)圈，黑發(fā)如瀑，在他的肩頭散了下來。她覺得他也很美，一種陰柔的美，這種陰柔的感覺讓她很放心。頭發(fā)一直撩過身體的感覺也讓她很放心，她所習(xí)慣的女人也是這樣的。畢竟他比較常和女人做，撩撥的技術(shù)很好，每個撫摸都讓萊拉覺得舒服。主要是心理上，萊拉對他不抗拒。

    他俯在她身上，高大的感覺帶來比女人還多的安全感。萊拉覺得自己有點喜歡他，有那么一點。在萊拉的每一段感情中，尋求到的都是同情。對方會聽了她的故事，覺得同情，想安慰想拯救，想讓她變成更開朗的人。對方覺得她是可憐人，總能百依百順了一陣子，但最終都會耐心磨盡。離開的原因都是無法承受她的情緒。萊拉知道自己負能量強大，她冷靜下來時，自己會懊悔，但是她無法克制自己。

    可是宋子祺表現(xiàn)出來的不是同情，而是同理，他懂萊拉深處的孤寂。通常差不多經(jīng)歷的人，可能更殘忍，因為知道那個負能量的后座力。可是他是一個很善良的人，善良又溫暖，萊拉不想錯過他。

    雖然想處的時間很短，但是當(dāng)他回頭找她時，她就感覺出他的善良了。和宋子祺相遇的那個晚上，是萊拉第十次分手。離開她家，離開她哥后的第十次分手。就算每個伴侶都是出自同情，萊拉也沒有想濫用別人的同情，一直想讓生活回覆正軌，不陷入過去的情緒，但沒辦法，回憶像是黑影cao控她的生活。最后一個伴侶很認真得跟她說：「跟你在一起，我沒有戀愛的感覺，只有一直付出，不知為何得付出，但沒有愛的回報。就連在床上也是。」伴侶其實是試圖溝通，但是萊拉氣得把週邊的東西都砸了。

    萊拉心中有一個聲音，只覺得對方開始嫌棄了，嫌棄一切，包括身體。那天晚上，她遇見了宋子祺。

    宋子祺一出現(xiàn)就抓住了她的目光，指甲很乾凈的男人，看起來沉靜而悲傷，就算是女人也讓女人心動。當(dāng)時他在和一個男人調(diào)笑，萊拉本來想：「是gay??！」可是當(dāng)他轉(zhuǎn)身過來看她時，帶著一雙男人的眼光。萊拉覺得自己心跳加速，久違的心跳加速。

    這種心跳加速也在性愛上，她抓著他的手臂，身體隨著他亢奮，心理也是。這種亢奮的感覺，她有過，和第一個男朋友在一起時有過。之后她和每一任伴侶在一起時，都沒有感受過。萊拉有點迷惘，莫非是費洛蒙？

    在zuoai的時候，萊拉自己不認為自己能讓宋子祺進入她的身體，但似乎身體并不抗拒。她當(dāng)然希望都很舒服都很順利，但是一切都很順利時，她又很害怕宋子祺覺得她說的遭遇是假的。萊拉不敢呻吟，不敢表現(xiàn)自己的感受，雙手緊抓著宋子祺的手臂。隨著這樣順利，她很快就高潮了。

    狂喜之后，她開始緊張，緊張會出失去他的信任。

    「好了??好了??我不想了。」她說。在宋子祺開始覺得漸入佳境，要開始加速時，萊拉要他抽離自己的身體。

    宋子祺本來就不預(yù)期會做到最后，但此刻停下，還是要很大的自制力。黑暗中看不到萊拉每一分表情，但是感受得到她的肌rou因為他抽出而放松。安靜的氣氛中，幾乎感覺得到她的心跳。他知道她在緊張，但他不明白到這一步了，為什么還緊張。可是沒關(guān)係，宋子祺知道這一切不容易，不是每個情緒都可以解釋。

    「可以怎么幫你？」萊拉多少有點愧疚。宋子祺的身體看起來還是很亢奮。

    「沒關(guān)係，你休息?！?/br>
    「你不生氣？」

    「為什么要生氣？」宋子祺淡淡一笑。

    「那你要不要去??自己??處理??」

    「等一下再說?！顾阉нM懷里。然后他就靜靜抱著，感受她的呼吸漸漸平緩，緊繃的肩舺骨慢慢放松。氣氛很安靜，萊拉有點鼻酸，其實她就想要一個安靜而平實的擁抱，這樣就好。這個擁抱，比性愛里的任何一段都讓她自在快樂。

    兩人安靜了一段時間，萊拉感覺得出他沒有睡著?！改阍谙胧裁矗俊顾龁?。她開始在乎他的想法，而且很在乎。

    「我在想很久以前??和第一個女朋友zuoai時，迷惘的感覺比快感更深刻?！顾巫屿骰叵肫甬?dāng)時的自己，那是高中的時候。愛情來的自然而然，但是當(dāng)時的宋子祺從充滿著不確定的感覺，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愛一個女生。

    「迷惘什么？不都能和女人做了？」萊拉以為他的迷惘在性向。

    「我當(dāng)時以為是，可是后來回想，發(fā)現(xiàn)遲疑的點不在男女?！?/br>
    「在于??我是不是有能力愛一個人。」他說得云淡風(fēng)輕。可是這一句深深打中萊拉，她的情緒性，任性，都來自于對自己的懷疑，因為懷疑自己做不到，所以防備。

    關(guān)于宋子祺的第一個女朋友，她其實也是胖胖的，認真來說是個普妹，但是笑起來很燦爛。宋子祺有跟她說過十二歲的事，但她沒有很放在心上。因為宋子祺長得好看，她也有點自卑，所以相對包容。那個年紀的愛情也單純很多，多少有點愛情為重飛蛾撲火的意味。在十幾歲遇到這個女孩子，是幸運也好，緣份也好，對宋子祺而言是很重大的意義。他在泥濘中被拉了一把，沒那么自卑了，也不會自憐自艾。之后許予惜出現(xiàn)，他幾乎覺得自己是一個很正常的人了。

    可是那段敏感的少年時期，萊拉卻是備受她哥的折磨。萊拉的迷惘他似乎明白，所以他無法扭頭就走。

    「后來呢？」萊拉問。

    「后來她長大了，往研究所的路上走，我也長大了，生活不同了，就分開了。還是好朋友，我們都覺得那是一段很好的回憶?！顾巫屿饔浀盟鷣碛孕?，笑容愈來愈燦爛，分開的時候雖然惋惜，但他很高興她是一朵綻放的花。

    「她對你是一個很正向的影響?！谷R拉說：「你有想過我是摧毀般的存在嗎？為什么要回頭找我？」

    「回頭只是一念之間?；仡^找，找不到，那是命運。但是你找到我了?！顾巫屿骱芟嘈啪壏帧Ｄ堑共皇敲孕?，也只有相信緣分，他才能對師傅的事情釋然。

    緣份這事情就是：每個人跟每個人的相遇有必然的意義。宋子祺覺得有點累，有點想睡。萊拉確實也是個有趣的存在，他和許予惜不曾聊得這么深。

    「你要睡了嗎？」萊拉問。

    「嗯！」

    「明天醒來你還在嗎？」

    「你不是叫我要陪你嗎！」他把她抱得更緊，試著讓她安心。

    萊拉常常做惡夢，但這晚她倒是一夜無夢。只是她也不敢覺得宋子祺是很踏實得存在。每次遇到一個人，一個好的開始，她對未來就會覺得有點希望。

    但是每次一個人從她身邊離開，關(guān)于那種失落，她也習(xí)慣了。

    「誒！你會陪我到哪里？」

    「陪你到你不需要我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