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序進入深秋。

    轉(zhuǎn)眼間，學(xué)期已過一半，學(xué)測倒數(shù)亦突破一百天。

    高三的生活遠比想像中要來得繁忙。

    每天都有寫不完的考卷和講義，跟疊得像座小山的歷屆試題要復(fù)習(xí)。

    隨著課業(yè)壓力的增加，導(dǎo)致我造訪陳熙家的頻率驟然下降。

    從原來一個月兩、三次，到現(xiàn)在連一次都有點困難。

    每個週末，不是在圖書館度過，就是關(guān)在補習(xí)班的k書中心讀書。

    「夏荷?！瓜抡n鐘響，坐在旁邊的陳熙忽然喊住我。

    「怎么了？」

    陳熙的表情流露著掙扎，躊躇許久，最終他還是開口：「這個禮拜你有空嗎？」

    語落的那刻，我瞬間愣住。

    自從那天向陳熙表明想法后，每次從他家到公車站的途中，氣氛都是一片靜默。

    雖然我?guī)锥葎耜愇鮿e送了，他卻堅持不肯，說是危險。

    面對他的好、他的溫柔，我不禁深感慚愧，無地自容。

    也因此，這段期間，我儘可能減少去陳熙家的次數(shù)。

    一方面是課業(yè)忙碌，另方面則是避免尷尬。

    而陳熙似乎也意識到這點，并沒有勉強我。

    ──除了現(xiàn)在。

    見我沉默，陳熙緩緩解釋：「眼看學(xué)測就要到了，我想說，與其到時候再抽空來我家，不如趁最近還有空間時跟小冬還有我媽見個面、吃頓飯，之后你就專心準備學(xué)測，不必特地撥出時間?！?/br>
    聽完陳熙的分析，我認同地頷首，深覺有理。

    「好主意。」我皺起眉，「不過……」

    「不過？」陳熙面露疑惑，重復(fù)著我的話，「你有約了嗎？」

    「嗯?！刮尹c頭，接著視線投向宋若媛，「我跟若媛說好假日要一起去圖書館念書?！?/br>
    他露出理解的神情，隨后莞爾，「沒關(guān)係，如果這個禮拜不行，那就改天吧。」

    望著陳熙的笑容，我沒有回應(yīng)，目光卻緊鎖在他身上，定格住。

    縱然表面上看似毫無異樣，但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

    腦袋這時閃過一股直覺，告訴我必須要答應(yīng)。

    思忖半晌，最后我還是同意了。

    「我還是去跟若媛改一下時間吧?！刮覔P起嘴角，「也有一陣子沒見到小冬跟伯母了?！?/br>
    陳熙神色驀地一怔。

    片刻，他這才徐徐露出一抹淺笑。

    ＊＊＊

    週六下午，天空一片碧藍，幾朵白云悠悠晃著。

    儘管迎面而來的陽光絢爛刺眼，卻減緩不了秋風(fēng)挾來的寒意。

    我跟陳熙慢步朝住處的方向前進，沿途的氛圍依舊沉寂。

    為了打破這道寂靜，于是我緩緩啟唇，笑道：「難得看你週末沒有去打工。」

    由于假日時燒烤店的人潮特別多，因此薪水自然也比較高。

    以往陳熙總會刻意將班表集中在週末，便是衝著這個原因。

    「學(xué)測要到了。」陳熙聳肩，語調(diào)輕快，「總要撥點時間念書?！?/br>
    「反正你隨便讀也比我高。」我嘟囔。

    「那你應(yīng)該要檢討?！龟愇跞滩蛔⌒α恕?/br>
    我不再回應(yīng)，而是另闢新的話題：「話說回來，你有特別想去的學(xué)校嗎？」

    他沒有回答，眼眸卻直眺遠方，目光縹緲。

    耳邊回盪著鞋底摩擦沙粒的聲音。

    良久，陳熙慢慢開口：「沒有?！?/br>
    原本正在行走的步伐頓時一滯。

    歛下眼，他低喃：「只要能遠離這里，哪間學(xué)校都好……」

    聞言，我猝然一愣。

    下一秒，愧疚的情緒自心底油然而生，佔據(jù)我的腦海。

    「……是因為我嗎？」垂下眼眸，我的語氣帶著滿滿的內(nèi)疚。

    大概是沒料到我會這么回，陳熙的表情先是怔住，接著搖頭。

    「不全然是?！?/br>
    捏緊衣角，我的心一揪。

    「這里有太多傷心的回憶，包括我爸、包括我的童年?！顾驼Z。

    「陳熙……」

    「你呢？」陳熙這時對上我的視線，揚起嘴角，「有想念的大學(xué)嗎？」

    「我──」

    我原想回答，只要有你跟若媛在的學(xué)校都好。

    但仔細想想，這個答案似乎不太妥當。

    ──尤其是在聽到陳熙方才的回話后。

    于是我趕緊改口，迅速擠出一絲笑容，「我、我也沒有……」

    陳熙定睛凝視著我，半晌，這才莞爾，沒有繼續(xù)追問。

    氣氛這時安靜下來。

    沉默在兩人之間橫亙而開，跟前陣子相同。

    這一次，我沒有再出聲，而是維持這個狀況，直到陳熙家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