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燈斜映著街道，將兩人的影子照得斜長。

    來到店外，腳步停下的瞬間，我隨即縮手，忍不住問：「你怎么找到這里的？」

    他先是惆悵地望著自己掌心，接著重拾笑容，「宇翰告訴我的?！?/br>
    「宇翰？」我瞪圓杏眼，不敢置信。

    「那天你在cao場旁提起同學(xué)會的事時(shí)我便覺得奇怪，總覺得事有蹊蹺，因?yàn)槲腋緵]有接獲任何有關(guān)同學(xué)會的消息，于是我跑去私訊裴宇翰，一開始他自然不肯透漏，在我的逼問之下，最終他還是將唐蔓的計(jì)畫告知了我，同時(shí)也給了我地點(diǎn)?！?/br>
    尾音落下的剎那，我的腦海驟然浮現(xiàn)裴宇翰在包廂時(shí)說過的話──

    「兩邊都是朋友，我也很為難……」

    既然無法脫身，兩邊又都是朋友，只好都幫，是嗎？

    「抱歉，我還是來遲了，因?yàn)榕嵊詈矝]有告訴我時(shí)間，我沒想到你們約這么早?！顾穆曇粼俣葌鱽?，我抬頭對上方誠的視線，他的表情盡是愧疚。

    「不會，相反的，我還要謝謝你?！刮覝\笑，「謝謝你救我離開那個紛亂的局面。」

    「夏荷……」他的目光緊鎖著我，帶有幾絲懇求，「那……你愿意再給我一次機(jī)會嗎？」

    聽到方誠的請求，我頓時(shí)微愣，沒有反應(yīng)。

    見我安靜，他的眼神逐漸黯淡，挾著幾絲懊悔，「……是因?yàn)樗桑縿偛旁诎鼛锾婺銚踝√坡哪莻€男生?！?/br>
    我抿唇不語。

    「他就是那年我們在路上偶遇、站在你旁邊的朋友吧？」他娓娓道來：「方才在包廂見到他的第一眼時(shí)我就覺得他很眼熟，離開店家的沿途我都在回想他究竟是誰，直到剛剛踏出店外的瞬間我才猛然想起，他就是當(dāng)年勸退我的那個男生?！?/br>
    歛下眼，他輕聲開口。

    「夏荷，你老實(shí)告訴我，你是不是喜歡他？」他的聲音帶著幾分顫抖跟不確定，「──是不是喜歡那個男生？」

    語落的剎那，我的心劇烈一顫。

    那份潛藏在內(nèi)心深處的情感，恍若春日里的花群般，喧鬧不已。

    我沒有說話，僅是輕輕地頷首。

    見到我的反應(yīng)，方誠揚(yáng)起嘴角，那抹笑容挾著滿滿的苦澀。

    「也是，換作是我也會選擇他，兩次見到他時(shí)都是他替你挺身而出的場景。第一次是因?yàn)槲?，見你情緒激動難平于是他站出來用言語直接勸退我；第二次則是唐蔓，看到你有危險(xiǎn)時(shí)他毫不猶豫出面替你擋下唐蔓的巴掌，跟國中的我截然不同，他是那樣的護(hù)著你，而我卻只會選擇逃避，甚至因?yàn)榘嗌系妮浾搲毫Χx擇跟唐蔓交往，徹底背叛了你……」

    他這時(shí)握緊拳頭。

    「夏荷，你知道嗎？這幾年來我一直都很后悔，早知道結(jié)局會是這樣，當(dāng)年我就不應(yīng)該輕易松手，無論旁人怎么說、流言蜚語怎么傳，我都應(yīng)該堅(jiān)持陪在你身邊，陪你度過難關(guān)，然后跟你在一起……」

    他的表情此時(shí)摻雜著nongnong的懊悔、痛苦和不甘。

    望著方誠的臉龐，我有些于心不忍。

    原想輕摸他的頭安撫他的情緒，但就在我伸手的瞬間，我卻猶豫了。

    掙扎幾秒，最終我還是決定收回手，沒有動作。

    ──既然我已經(jīng)不打算回頭，那就不該做出讓他誤會的舉動。

    「都過去了?！钩良帕季茫揖従弳⒋?，輕聲說道：「國中的事，以后就別再提了吧?！?/br>
    其實(shí)，在見到唐蔓前，我仍駐留在那段陰影跟恐懼中，不敢往前。

    然而當(dāng)我聽到唐蔓痛徹心扉、幾近崩潰的哭訴后，我忽然釋懷了。

    要說沒有任何報(bào)復(fù)心態(tài)是不可能的。

    我承認(rèn)，在我知曉唐蔓跟方誠交往過程其實(shí)不順利時(shí)，我確實(shí)感到痛快。

    但痛快之后，更多的是同情。

    我同情唐蔓、同情她的際遇、同情她在這段感情中遲遲得不到回應(yīng)。

    唐蔓最初期盼的，不過就是能跟方誠在一起。

    ──只可惜她用錯了方法。

    而這些方法正是讓方誠逐漸疏遠(yuǎn)唐蔓的原因。

    國中的過往摻雜了太多的糾葛跟情感。

    經(jīng)歷這次的飯局，現(xiàn)在的我，只想放下那段回憶。

    ──時(shí)隔五年，也差不多該放下了。

    「夏荷……」聽到我的回應(yīng)，他先是面露不捨，然后自嘲地笑，「看來我是沒機(jī)會了呢……」

    「……對不起。」

    「不怪你，是我不好，不懂得珍惜你，會有這樣的結(jié)果也很正常?！狗秸\語氣真切，接著他揚(yáng)起唇角，「那……我們還是朋友嗎？」

    沒料到他會這么問，我一愣，隨后莞爾，「當(dāng)然?！?/br>
    「不會再躲我了？」

    「嗯?！?/br>
    他的表情這時(shí)由悲轉(zhuǎn)喜，雖然眼里依然映著幾分惋惜跟不捨，但跟方才相比，已多了些許欣喜。

    眼看時(shí)候不早，方誠提議道：「我送你去車站吧？」

    我則是搖頭婉拒他的好意，「不了，我還有事要留下來?！?/br>
    面對我的回答，他怔了怔，語帶遲疑，「但是唐蔓他們……」

    瞥了眼不遠(yuǎn)處的日式料理店，從離開至今，遲遲不見唐蔓那群人的蹤影，想來他們?nèi)栽诘昀铮幚韯偛诺募m紛。

    為了不讓方誠擔(dān)心，我揚(yáng)起嘴角，示意不要緊，「沒事，我自己會注意?！?/br>
    儘管方誠的神情依舊不放心，但見我態(tài)度堅(jiān)決，亦不再勉強(qiáng)。

    于是他拿起我的手機(jī)，將他的號碼存進(jìn)我的電話簿，「有事的話就打給我?！?/br>
    我微微頷首，然后目送他離開。

    望著方誠逐漸遠(yuǎn)去的背影，我的心驀然涌現(xiàn)幾絲酸楚。

    縱然方誠曾經(jīng)傷透我的心，但他仍是我第一個喜歡上的人。

    咬緊下唇，我感覺眼眶倏地?zé)崃似饋怼?/br>
    ──再見了，方誠。

    ──再見了，我的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