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蓋曜容華 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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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嬤嬤沒從她神色中瞧出異樣,侍衛(wèi)也置好腳蹬,漣卿踩著腳蹬下了馬車。 “柯度。”漣卿喚了聲。 惠嬤嬤身側(cè)的內(nèi)侍官上前,漣卿將貓塞到他懷中,而后步入東宮。 柯度瞪圓了眼睛,懵懵接穩(wěn),這…… 柯度詫異看向惠嬤嬤,惠嬤嬤明顯想離他和他懷中的貓遠些,“這是殿下的貓,快帶進去吧?!?/br> 殿下的貓?柯度意外,而后湊近,悄聲問起,“惠嬤嬤,它叫什么名字呀?” 既然是殿下的貓,自然金貴,那肯定是有名字的。 惠嬤嬤挪遠一步,敷衍道,“自己問殿下去?!?/br> “哦?!笨露戎缓帽Я素埧觳饺雰?nèi),柯度攆上漣卿,“殿下可有賜名?” 漣卿看了它一眼,輕描淡寫,“沒想好。” 柯度:“……” 柯度嘴角微微抽了抽,“那等殿下想好,再賜名。” 漣卿目光落在他身上,“我是說,它叫‘沒想好’?!?/br> 柯度驚呆:“……” 漣卿徑直入了寢殿,沐浴更衣后便要入宮面圣,柯度只好留在殿外,同懷中的貓一道大眼兒瞪小眼兒。 “沒想好……”柯度輕嘆,這算什么名字啊? “喵~” ‘沒想好’卻仿佛聽懂了他在喚它一樣。 柯度嚇一跳。 * 浴池中水汽裊裊,漣卿仰首空望著天花板處,想起上回端陽節(jié)在宮中,她飲了雄黃酒,尋了宮中一處清凈的涼亭,枕著手腕小寐,也不知過了多久,額間忽然酥酥麻麻的,似有指尖撫過。 她醒了,見是上君在近處。 “哪里不舒服?”溫和的聲音里,透著慣來的儒雅。 她卻當(dāng)即酒醒。 …… 眼下,浴池中,漣卿背后仿佛還有寒意。 往后,她能不單獨入宮都盡量不單獨入宮;即便入宮,也再不會飲任何東西,或小憩。 今晨她才去了趟弘福寺,剛回東宮,宮中就來了消息說天子要見她。 天子宣召,她不得不去。 天子久在病榻,怎么會忽然想看佛經(jīng)的? 自然是有人從旁提醒。 她這處做了什么,見了什么人,都在旁人眼里。 漣卿斂了眸間神色,披了浴袍起身。 * 馬車去到宮中大概三刻鐘左右,會依次經(jīng)過外宮門,中宮門后停下,需要自中宮門處步行至天子寢殿。 東宮在,值守的禁軍侍衛(wèi)和內(nèi)侍官沒敢上前盤查。 漣卿行至寢殿外,正好見上君同魏相一處說著話,魏相應(yīng)當(dāng)是才面見過天子出來。天子久病,一直是上君在照顧。但凡朝中要事,魏相還是來寢殿覲見。 東宮至,魏相恭敬拱手,“老臣見過殿下。” “老師?!睗i卿應(yīng)聲,而后,又朝向一側(cè),“上君?!?/br> 洛遠安輕嗯一聲,溫和的聲音繼續(xù)道,“魏相方才正同陛下說起太傅人選,魏相本是肱股之臣,朝中瑣事繁忙,重?fù)?dān)都在魏相身上,魏相又暫代太傅之職,太過cao心勞累,眼下,總算是有人可以頂替魏相,陛下也安心了。” 漣卿微頓,太傅? 漣卿看向魏相,魏相應(yīng)道,“是,他能來,老臣也安心了;若論輔佐東宮,他比老臣更合適?!?/br> 漣卿不知道魏相口中的‘他’是誰,但魏相說合適,便是信任此人。 在洛遠安和魏相面前,漣卿沒多出聲。 洛遠安應(yīng)當(dāng)還有事同魏相商議,“先去見陛下吧,她在等,我同魏相還有些話要說?!?/br> 內(nèi)侍官去殿中通傳,漣卿聽到身后,上君多問了魏相一聲太傅之事,而后便是前日早朝上說起的栩城旱災(zāi)…… 等內(nèi)侍官折回,領(lǐng)了漣卿入內(nèi)殿。 “姑母?!?/br> “來了?”病榻上的天子面容憔悴,即便早前曾是美人胚子,眼下久病纏身,眼窩都深陷下去,說話聲里都缺了七八分氣韻。 她近側(cè)有很重的藥味,其實殿中都是。 漣卿能聞出來,但在殿中伺候的宮人大抵都習(xí)慣了。人病著,身子便弱,再加上不敢太通風(fēng),藥味更重。 “過來坐著說話?!?/br> 漣卿從善如流。 正好內(nèi)侍官端了藥碗入內(nèi),漣卿接過,“我來侍奉姑母湯藥吧?!?/br> “不必了,這些交給下人做就是。”漣韻看她,“聽遠安說,你近日都忙著魏相安排的功課?” “是。”漣卿一面喂她,一面如實應(yīng)聲,“差得太遠,不敢馬虎。老師朝中事忙,想盡量少讓他cao心?!?/br> 漣韻欣慰頷首,皺緊眉頭才咽下了喉間湯藥,而后才繼續(xù)道,“你也別太勞累了,聽遠安說,你近來時常夢魘,太醫(yī)看過也沒什么起色,今日去弘福寺可有拜過?” 漣卿應(yīng)道,“拜過了,替姑母祈福時,也求了此事?!?/br> 漣韻點頭,又說起,“朕在病榻上,顧不了你太多,就托遠安照顧你。遠安也是關(guān)心你,又怕管太多,你不自在。你有時間,還是多來宮中?!?/br> 漣卿應(yīng)好,沒表現(xiàn)出旁的。 上君同天子一處多年,一直溫文如玉。 天子病倒,上君數(shù)年如一日照顧。 如今天子病重不能早朝,上君破例在早朝上列席,卻也只是代天子行事,諸事都未逾越。再加上為人溫和,與他相處如沐春風(fēng),不僅天子信任他,朝中上下都對他敬重。 她的猜測和擔(dān)心,只會引來天子猜忌,讓自己陷入泥沼。 蚍蜉撼不動大樹…… 漣卿心底澄澈。 又在殿中呆了些時候,漣卿本就怕熱,殿中又不通風(fēng),鬢間都是薄汗,臉色微紅。 “你回去吧,朕就是同你說說話,不多留你了?!睗i韻說完,拿起一側(cè)的佛經(jīng)卷軸閱覽。 “漣卿告退。” …… 今日天子特意在她跟前提了上君,那她離宮前,怎么都要同上君招呼聲再走。 洛遠安正在西暖閣見禮部官吏,見東宮上前,禮部官吏起身,“見過殿下。” 洛遠安目光朝她看了看,很快,又同禮部官吏道,“宮宴的事先這么安排著,但記得,此事要給陛下驚喜,暫不透露。” “是。”禮部官吏拱手應(yīng)聲。 等人離開,洛遠安問起,“見過陛下了?” 漣卿輕嗯,但沒上前。 他一面說話,一面行至她跟前,將手中的冊子遞給她,“下月是陛下生辰,禮部呈了冊子,想辦一場宮宴給陛下添添喜氣,你也看看?!?/br> 漣卿接過。 離得近,漣卿都能聞到他身上的檀香味,漣卿借著攤開折子的功夫,挪到了窗邊。 在窗邊,就容易被旁人看到。 旁人能看到的地方就是安全的。 漣卿佯裝看得細(xì)致。 洛遠安也果真沒再湊近,只是目光打量著她,見她鬢間薄汗,臉色稍許紅潤,修頸處的細(xì)汗浸濕了衣領(lǐng)上端,透著說不出的綺麗…… 洛遠安收回目光,眸間淡然,“怎么出這么多汗?” 這句話有些旁的意味,也過于親近了,漣卿搪塞,“近來多夢魘,心神不寧?!?/br> 洛遠安輕嗯一聲,“寺廟竟靜心,多去也好,下次,我同你一道去?!?/br> 漣卿后背一涼,將冊子抵還給他,“都看過了,禮部安排周全。” “那去吧?!彼麤]為難。 漣卿轉(zhuǎn)身,洛遠安沒有移目,纖細(xì)的背影,腰身盈盈一握,本就生得好看,就是刻意避開的模樣,都眸間含韻。 洛遠安放下手中冊子。 …… 馬車上,漣卿還在怔忪。 無論是方才那聲“怎么出這么多汗”,還是那句“寺廟竟靜心,多去也好,下次,我同你一道去”,都讓她在盛夏光景里,忽然生出寒顫。 等許久之后,聽到“滴答”聲落在馬車棚頂上,漣卿回過神來,纖手撩起簾櫳,才見空中下起了綿綿細(xì)雨。 * 京中苦夏久矣,這場細(xì)雨似是澆熄了地下的燥熱。 春亭中,魏相親自招呼貴客,“先生清心寡欲,一直不愿入仕,這次為何愿意留京任太傅?” 陳修遠端起茶盞,精致的五官,清朗俊逸,嘴角噙著笑意,“家中的貓被人偷了,見了我也不認(rèn)識,我要在京中多留些時日……” 魏相知他打趣,“東宮年少,還勞先生多費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