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蓋曜容華 第5節(jié)
漣卿轉(zhuǎn)眸,見是卓逸。 漣卿看他,“你走路都沒聲音的?” 卓逸冰山臉,“是你自己出神,沒聽見?!?/br> 漣卿:“……” “沒事吧?”他淡聲。 漣卿知曉卓逸問的是昨日。 漣卿輕聲,“沒事?!?/br> “那就好?!弊恳菅院喴赓W,說完就轉(zhuǎn)身,漣卿心中剛唏噓一聲,又見他駐足,回頭看她,沉聲道,“去哪?” 漣卿如實道,“今日是休沐后第一日,我要去見陛下?!?/br> 卓逸看了看她,冷聲道,“我也去,我許久沒見陛下了?!?/br> 卓逸的性子沉悶,可以一整日非必要,不出聲。于是從大殿去往寢殿的一路,很長一段時間都是沉默。 漣卿想起昨日他特意入宮的事,“昨日的事,多謝了,卓逸。” 卓逸看她,“攢著?!?/br> 漣卿:“……” *** 晌午前,漣卿才從宮中回了東宮。 昨日她才聽上君問起魏相栩城旱災之事,今日天子就在寢殿中過問戶部此事。戶部的人都在,她和卓逸也在一側(cè)聽著,戶部的人如履薄冰。 天子這次會問起,還問得如此細致,應當是聽上君特意提起,所以重視。天子對上君的信任,不僅可見一斑,而且根深蒂固??峙氯魏钨Q(mào)然對上君的揣測,都會引起天子的厭惡。 漣卿出神。 馬車在東宮門口停下,值守的禁軍侍衛(wèi)迎上,“殿下,魏相來了?!?/br> 近來朝事繁忙,老師這個時候應當在政事堂議事才是,怎么會來東宮? 漣卿忽然想起昨日在宮中,魏相同上君提起的太傅人選…… 老師能這時抽身來東宮這處,漣卿能想到的只有老師口中的太傅了,昨日一直沒得空問起老師關于太傅的事,眼下,漣卿心中好奇更多了些。 漣卿往偏廳去。 魏相在,所以除了伺候茶水的宮人,旁人都在偏廳外候著。 漣卿到偏廳的時候,正好聽到老師在屏風后同人說話。 偏廳門口是張六扇屏風,隔著屏風,漣卿能隱約看到兩道身影,但看不真切。老師說完話,對方溫聲應道,“不負魏相所托便好?!?/br> 這聲“不負魏相所托便好”讓漣卿不由愣住,腳下踟躕,這聲音…… ——小尾巴,跑! ——上來,我背你,大氅給你了,我也冷。 恍然間,漣卿以為聽錯,于是停留在原地,沒有繼續(xù)上前,而老師說完之后,對方再度客套,“應當?shù)??!?/br> 這聲“應當?shù)摹?,便在漣卿心底泅開絲絲漣漪。這道聲音真實,好聽,熟悉的溫和與醇厚里,帶里讓人習慣的安穩(wěn)。無論是在夢魘里,身后都是追趕她的人,還是在眼下,都莫名讓她安心。 漣卿指尖攥緊,人就在屏風后,同魏相一處。她透過屏風的空隙悄悄看去,正好瞥到他端起茶盞,茶盞遮住了臉,只看到他的指尖修長,很好看…… “殿下?”柯度忽然看到她。 漣卿不得不收起情緒,從屏風后走出。 魏相帶人一道起身,朝她拱手行禮,“殿下?!?/br> “老師?!彼喙馄诚蛞粋?cè)。 天青色的衣裳,腰間環(huán)佩,一身再尋常不過的衣裳,卻掩不住一身清貴高然。她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聲音讓她熟悉的緣故,她莫名覺得他不同…… 但等她轉(zhuǎn)眸,光明正大看向他時,他也正好抬眸看她。 漣卿似是從未見過這么精致的五官,面容猶若鐫刻,而他看向她時,眸間仿佛藏了萬千榮華,讓周遭黯然失色…… 第004章 太傅 “殿下,這位是岑遠岑先生,老臣已經(jīng)在天子和上君面前舉薦岑先生任太傅之職。”魏相說完,漣卿問候,“岑先生?!?/br> “殿下。”陳修遠看她。 時隔半年之后再見她,他心底再多波瀾也如當下一般溫文沉穩(wěn),平淡尋常。 他也確定她沒認出他。 旁人看來,他是初次見漣卿。漣卿生得好看,他會不覺多打量她幾眼,但不會一直盯著她看,更不會面露熟稔。 他將方才的一瞥與之后的禮貌、疏離拿捏得很好。 不僅魏相未看出端倪,就連漣卿也能明顯察覺他的客氣、疏遠。 雖然同夢里那道湖藍色錦袍身影的聲音如出一轍,但論親疏遠近,不是同一個人…… 老師面前,她沒有仔細打量岑遠。 “昨日老臣同陛下和上君提起過岑先生,陛下的意思,這次岑先生來京中,就在東宮對面的千水別苑下榻,也與殿下近些。” 東宮對面是千水別苑,一直以來都被當做東宮別苑,是東宮夏日納涼之處。夏日作息時,東宮也會在千水苑見朝臣,不會單獨住人,她不知道天子為什么會將岑遠安頓在千水別苑處。 但思緒歸思緒,老師說完,漣卿寒暄,“千水別苑涼爽,是盛夏納涼之處。” 她說完,他看了她一眼,平淡道,“叨擾殿下?!?/br> “見過殿下,先生隨我入宮見天子與上君吧。”魏相言罷,又朝漣卿道,“殿下,老臣有話同殿下說?!?/br> 漣卿與魏相一道先出了偏廳,苑中,魏相駐足,一面捋著胡須,一面朝漣卿道,“殿下,岑遠是羅逢中羅老大人的關門弟子。羅老大人輔佐了三代君王,在朝中威望很高。如今朝中局勢微妙,老臣原本想請羅老大人親自出山,但羅老大人年事高,便同老臣推舉了岑遠。岑遠是羅老大人的關門弟子,早前未入世,也極少在旁人跟前露面,沒被人拉攏過。羅老大人曾說,在他的諸多學生里,岑遠得了他六分學識,七分見解,八分謀略,人乃上品之臣,只是無心入仕。這次能請到他,是幸事,殿下除了多同他學,也要知人善用,此人可信賴?!?/br> “明白了,老師。” 魏相欣慰點頭,“這次將岑遠的住處安排在千水別苑,事出有因,沒提前同殿下知會一聲。下月天子生辰過后,殿下便要親自主持朝政,屆時朝臣會來東宮同殿下商議政事,將岑遠安置在千水別苑,一來是他為太傅,尊師重道,禮賢下士,彰顯殿下氣度;二來,殿下若有拿不定主意的,或是棘手,不能自己處置的,岑遠可名正言順行事?!?/br> 漣卿會意。 看著那道同老師一處的背影,身姿頎長,衣襟連訣…… 岑遠。 人如其名,有些清高疏遠。 要說她不好奇,定是假的,對方就住在千水別苑,那處是她的別苑,她砸錢每晚都在那里看書到夜深…… *** 天子寢殿中,大監(jiān)入內(nèi),“陛下,上君,魏相帶岑先生來了?!?/br> 洛遠安看她,“魏相來了,快喝了吧?!?/br> 漣韻皺了皺眉頭,勉強飲下,眉間有難忍顏色,洛遠安替她擦了擦嘴角,她這才笑了笑。 大監(jiān)正好去請魏相。 漣韻輕聲,“昨日魏相才提起,今日人就來了,其實魏相倒是更讓朕放心?!?/br> 洛遠安溫聲,“魏相忙著朝中之事,分.身乏術(shù),能有人替魏相分擔太傅之職也是好事,對朝中,對阿卿都好?!?/br> 漣韻輕嘆,“在你這里,沒人是惡人,沒有壞事。” 洛遠安溫雅,“你養(yǎng)好身子才是大事,你說什么都對?!?/br> 漣韻展頤,眸間陰霾一掃。 大監(jiān)領了魏相和岑遠入內(nèi),漣韻和洛遠安的目光都看向魏相身側(cè)的人。 岑遠低著頭,看不清臉,但一身天青色的衣裳,素雅合身,看著年紀也應當不大,也就二十二三上下。 “草民見過陛下,上君?!?/br> 岑遠抬頭,年輕,俊逸,也不知是不是羅老大人關門弟子的緣故,初次覲見天顏,禮數(shù)周全的同時,眸間也無怯弱與諂媚,多是沉穩(wěn),內(nèi)斂,有涵養(yǎng),不急不躁。 而本身,又玉樹清朗,自成一派,有氣華高然之風…… 漣韻和洛遠安的目光都微微頓了頓,早前心中生出的質(zhì)疑也去了多半。 洛遠安多看了他一眼。 雖然對方?jīng)]看他,但洛遠安總覺他余光落在自己身上,像是,上位者的窺探…… 雖然只有一瞬,很快又恢復了淡然清高,好似錯覺。 洛遠安眉頭微攏。 一側(cè),漣韻開口,“昨日魏相同朕提起過先生,朕早前聽過先生大名,今日得見,先生年少有為,氣度不凡。” “陛下謬贊。”陳修遠拿捏有度,眸間除了恭敬,沒有旁的神色,是性子清冷一派的,同早前聽聞的一樣。 “日后,東宮之事還請先生多費心?!睗i韻說完,又咳嗽了幾聲,病態(tài)難掩,稍后,才朝魏相道:“魏相,太傅就勞煩你安頓了?!?/br> “老臣領旨?!蔽合喙笆?。 “大監(jiān)?!睗i韻又喚了聲大監(jiān),“讓翰林院擬旨,即日起,岑遠任太子太傅一職,教導東宮,不兼旁職。等下月東宮臨政,隨東宮出入朝中?!?/br> “是?!贝蟊O(jiān)應聲。 “太傅初到京中,對京中尚不熟悉,朝中之事循序漸進就是。東宮交給太傅了,太傅若有事,可入宮尋朕與上君?!?/br> 天子說完,陳修遠拱手。 “遠安,替朕送送太傅,正好魏相在,朕有話同魏相說?!睗i韻吩咐一聲,洛遠安起身。 離開寢殿的時候,洛遠安聽到天子的聲音,“昨日朕過問了栩城旱災之事,戶部這處處置不妥,戶部這兩年爛攤子不少,朕想聽聽魏相的意思……” 等出了寢殿,兩人并肩。 陳修遠當然知曉華帝不是單純讓上君送他。 無論是方才華帝有意無意提起他年輕,稱贊他年少有為,還是讓他這月先熟悉京中,朝中之事循序漸進,都是在試探他。 朝中無職,太傅就是虛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