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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古言NP】小伍在線閱讀 - 16.下山

16.下山

    妺伍依了他的話,拿右手按住自己臉上這方蒙住眼睛的布條。

    他若想對她做些什么,且不說她還是狐貍的時候已經(jīng)被他殺過一回,變成人的她還拖著一條根本抬不起來的左臂,現(xiàn)時的她怎能跑過他的馬,又怎能跑過他手里穿楊百步的箭。

    往近處想,她是該跟著他,離開這塍南山。

    那條狗今年不知怎的,如今都快秋轉(zhuǎn)冬了,還沒回來,那條會說人話的青蛇嘴里提到的大王應(yīng)該就是它,她必須趁它不在的時候快些走。

    往遠(yuǎn)處說,就當(dāng)眼前這個男人是那位不做人事的昏君,為了自己的成仙大計,為了擺脫那條狗也擺脫這一輩子做狐貍的霉運,她就該好好跟著他。

    如此算來,他對她做什么其實都可以,只要不殺了她,往她身上再捅一刀她都不會有任何怨言。

    但她肯定會記仇。

    那條狗對她做的事她還歷歷在目。

    如果可以的話,它第一次jianyin她的時候就不僅僅是咬掉它一塊rou那么簡單了。

    妺伍想東想西,只是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聽見了布帛撕裂的聲音,他許是又在拿他那冒著寒光的匕首裁割布段。

    妺伍不知他的想法,如今她已豎不起自己的耳朵,也立不起自己的小胡子,只得把自己的心提了起來。

    倏忽聽他問道:

    “可有名?”

    “族姓何處?”

    他果真問起了她的來頭。

    只是妺伍還沒想好要怎么給他一個像是正經(jīng)人的回答。

    所以就當(dāng)沒聽到似的,一句都不回。

    一個不穿衣服漫山遍野跑的瘋婆娘本身就很古怪吧?

    自己現(xiàn)在長得到底更像人還是更像狐貍呢?

    據(jù)說一個男人對送上門的女人抱著賢者一般紳士的態(tài)度,就是因為女方長得太丑而已。

    不然是個男人少則占便宜似的出手挨碰幾下,要么直接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哪管自己有沒有老婆女朋友。

    一個之前在KTV里做過暑假工的室友曾在寢室半夜的座談會里如此擺出了自己對現(xiàn)今男人的絕望。

    妺伍忽然很沮喪。

    但她這沮喪也沒能持續(xù)幾秒,因為疼痛而不自知地從喉嚨里抽著氣,哼出了一聲:

    “啊……”

    卻也不敢叫痛。

    妺伍感覺到他用布條往自己裸露的左肩上纏了一圈,最后在系結(jié)的時候用了對于她來說有些承受不了的力道,勒得緊緊的,本來痛麻了的左臂又開始悶疼起來。

    她胸口戴著的鈴鐺也因為自己的顫動而輕輕地響了一下。

    但妺伍更在乎她身上只要不壓好就會一直往下滑的披風(fēng)。

    剛剛左邊的胸乳覺得有些涼,仰頭頂著蒙眼布的妺伍又收回自己的右手來手忙腳亂地扯披風(fēng)。

    不過他對她沒什么興趣,矯小情和知羞恥只是她自己的做作和底線罷了。

    “下手重了要同我說。”

    他的語氣依舊沒有什么變化。

    妺伍搖了搖頭。

    這點痛算不了什么,只是沒有任何心理準(zhǔn)備而已。

    但方才的牽握似是已經(jīng)達(dá)成了他們之間一些不可言說的默契,他開始一連串地追問起她來。

    “哪里人氏?”

    “今日為何身在這塍南山里?”

    他越是刨根追底地問,妺伍便越是緊張。

    他是不是看出來她答不出也編不好,所以硬要拆穿她?

    妺伍甚至在慶幸自己的眼睛現(xiàn)在是被蒙住的,不然這會兒要是對上她臆想中他那審視一般的目光,她估計會不管不顧地要站起身來,依了自己的狐貍脾氣,跑了躲了再做打算。

    但他好像就喜歡在她分心焦慮的時候?qū)λ鲆恍┏龊跻饬系氖隆?/br>
    左肩驟然刺痛,比剛剛還要痛。

    妺伍沒法克制自己,痛狠了整個身體都連帶著抖了起來。

    這回她咬牙吸氣沒有叫出來,但是她胸前的鈴鐺卻不嫌事大,連連響了清脆的好幾聲。

    但是痛過之后便輕松了許多。

    不屬于身體的一部分在被拔出的時候有著明顯脫離身體的感覺。

    新鮮的血順著創(chuàng)口流出時還有著清晰勾人的血腥味。

    但很快就淡了。

    她的左肩被纏了好幾道綢布,并不深的傷口可能已經(jīng)止了血。

    “下山之后,今晚讓醫(yī)官再來給你看傷換藥。”

    “能起身嗎?”

    一如既往的沉靜語調(diào),他好像只會提該做該說的事。

    沒能從剛剛的痛覺里緩過神來的妺伍還在仰頭頂著蒙眼的布條,揪著披風(fēng)的右手也幾乎是指甲嵌在rou里。

    可她的視野卻好似那漸遠(yuǎn)的痛楚一般,很快就亮了。

    他把她眼睛上的布條摘走了。

    就和牽握時他主動松手的動作一樣,不會多在她身上浪費一分一秒。

    妺伍的眼中再次映了他的眉目。

    他遠(yuǎn)比她高,就算他單膝跪在她身前,她要看他還是得微微仰著頭。

    可她卻忽然覺得他好像也沒那么兇惡,那道疤也沒那么嚇人。

    豐神朗硬,相由心生。

    哭過的眼睛只剩一些微不足道的酸意,淚水早就在他牽住她的手的那一刻止住了。

    得了好處就要道謝是妺伍已經(jīng)記在自己基因里的禮貌,她怔怔看著他,不再害怕的她還是在盯看他,又啟唇喚他一聲:

    “大王……”

    呢呢軟軟的。

    她的確想向他示好。

    還記住了不要像狐貍那樣用自己的頭去蹭他的手。

    對視片刻。

    謝謝之類的話還沒說出口,妺伍那暗了又亮了的視野卻突然顛倒起來。

    這回伴隨著響個不停的鈴鐺聲,還有她自己現(xiàn)在才喊出來的尖叫聲。

    雙腿離了地,身體被他像拔蘿卜似的輕松抱起。

    然而他還記得不能碰她。

    這條男女道理雖說模棱兩可,但他在抱住她的同時就在攏著蓋在她身上的披風(fēng),裹住她的腿,也裹住她光裸的背。

    疾步邁開,幾下就走回了他的馬前,讓妺伍斜著并腿坐在了馬鞍上。

    好似生怕再多抱她一下。

    這急著脫手的意思叫妺伍抿了個明明白白。

    但他也沒再逼問那些妺伍一時半會兒答不出來的問題。

    剛剛就像是給一只不聽話的貓打疫苗似的,要用吃食逗著引著,分心了才好下手。

    還是……自己果然長得不怎么樣呢?

    妺伍又開始感到無比沮喪。

    這次她終于能在這高馬之上俯視一回旁人了,卻又只盯著遠(yuǎn)處快要落山的太陽看。

    做回人已是強求,還要變美女,那要求也太多了。

    妺伍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馬在夕陽里朝著最后落日的余暉嘶鳴一聲,習(xí)慣了狂奔野跑的它還是頭一次踏著如此慢慢悠悠的步子,讓馭駕它的主人把它背后的那個位置讓了出去,牽著它一起走著并不平坦的小山路。

    ……

    樹上那幾只艷麗的鳥又飛了下來。

    天色已發(fā)暗,沒有人的地方似是更靜了幾分。

    草叢窸窣,天黑了最怕這種會隨時從暗處竄出來的玩意兒。

    “這夫人到底是死了還是活了?”一條青蛇從樹后行至樹前,同那幾只鳥扎了堆,“……你們可見著了?”

    一群小鳥嘰嘰喳喳:

    “要死不活的?!?/br>
    “嗐,眼下活著還不如死了——”

    “死不成,狐貍精還能勾勾搭搭,那可不是生龍活虎的么?”

    那青蛇拱起身子,把這幾只鳥唬得一下跳了好幾步遠(yuǎn)。

    這才斥了它們的胡說八道:

    “渾說!無端咒人性命,夫人沒了可要如何朝大王交代?不要命了?!”

    一只鳥跳到了這條蛇的頭頂上,想啄它的眼睛卻沒得逞,飛起來了才敢指指點點:

    “這夫人活是活得好好的,你去同大王講,她就專趁著她男人不在家,跟著旁的小白臉跑了!”

    另一只鳥接了嘴:

    “我看那姘夫也白不到哪去,都是一窩的黑。”

    那青蛇背了身,沒了方才的理直氣壯,但被這幾只小鳥攪了腦筋,小聲回道:

    “我才不去,誰起的誰去說。”

    只不過這幾只鳥早就聊到了興頭上,誰都沒管它這條不是鳥的蛇。

    “依我看,這夫人……莫不是認(rèn)錯人了罷?那凡人怎能承得了夫人叫的一聲‘大王’?是不是夫人長得矮、沒眼神、還不能飛,把自個兒的郎君認(rèn)錯了?”

    但這條蛇是萬分不樂意這種活計不帶它的,強行插了嘴:

    “早就說了不要下山,不要下山……這夫人的脾氣怎的比牛還倔,拉都拉不回來,也沒法子不是?”

    自是被懟得連嘴都還不了:

    “明明是你長得丑,嚇倒了夫人,她一見著你就頭都不回地跑。”

    “蠢吶,什么叫沒了法子?咱們這叫抓jian,到時候把這不要臉的姘夫同大王說上一說……如何?”

    “不過這玉蘭夫人可真好看,又使出了狐貍精的看家本事,當(dāng)真既會哭又會叫,怪不得呀——”

    “大王今年幾時回來?”

    “快了罷?夫人若不把那凡人在床上吃了,大王回來只怕將將逮個正著?!?/br>
    吵吵鬧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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