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看見儀器顯示各項生命體征平穩(wěn)，醫(yī)生才松了口氣，看來閻王爺注定要空手而歸。

    -

    秦戍再次醒來時，腦袋沉得很，視線逡巡四周，陌生且簡陋的環(huán)境，像是七十塊錢一晚的酒店大床房，床頭是他的藥瓶。

    “哥，醒了？還有哪不舒服嗎？”

    徐川坐在床邊，給他遞了杯水過來。

    正好秦戍嗓子干痛，喝完水，他才緩過神來，問這是哪。

    徐川：“黎陽壩招待所。您和其他幾位主演還有導(dǎo)演都住在這，村子里沒有酒店，這里算是條件最好的地方了。”

    秦戍不置可否，住哪對他來說都一樣。

    只是回憶起昨天發(fā)生的事，他的眉心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徐川還以為他是對住所不滿，“哥，怎么了嗎？”

    秦戍掐了掐眉心，聲音微啞：“研究所的路老師，昨天說什么了嗎？”

    問路老師。

    徐川愣了兩秒，說：“沒說什么，就是看您暈倒了，讓我趕緊帶您去看醫(yī)生。”

    秦戍握著水杯，放在床頭柜上，拿起手機(jī)看了眼時間。

    8:32

    身上那種松乏勁兒過去，秦戍也不想再休息，對徐川說：“收拾下，我們?nèi)テ瑘??！?/br>
    徐川應(yīng)下：“好嘞。”

    過了會兒，徐川想起什么，又問：“哥，您是不是以前就和路老師認(rèn)識？”

    秦戍靠在床頭回復(fù)工作消息，聞言手指微頓，銳利的眸子抬起，沒說話。

    “就是，那什么……”徐川打量秦戍的臉色，吞吞吐吐。

    秦戍稍一挑眉：“說?！?/br>
    徐川一口氣把話禿嚕完，生怕慢了一秒就沒命再說。

    “路老師昨天說你怎么還跟以前一樣一生病就又吵又鬧跟個混世魔王似的果然網(wǎng)上發(fā)的通稿都是人設(shè)營銷！”

    當(dāng)時把徐川聽得冷汗都下來了，心說幸好他哥昏睡過去聽不見。

    有人說秦戍的人設(shè)是營銷，這話徐川第一個就不同意。但是路檸昨天穿著白大褂，挺背薄肩，雙手插兜的樣子格外美颯，和第一次見到時的甜妹外表完全不同，導(dǎo)致徐川也不敢回嘴冒犯。

    打完小報告，徐川心如擂鼓，觀察秦戍的表情。

    本以為他哥聽見有黑粉污蔑他，應(yīng)該會生氣，但出乎意料的，秦戍勾唇笑了下，眉眼清淡。

    甚至饒有興致地問他：“還說什么了嗎？”

    徐川搖搖頭，沒了，當(dāng)時路老師幾乎是把人丟垃圾一樣丟給他的。

    是以，徐川才會認(rèn)為，他哥應(yīng)該早就和路老師認(rèn)識，兩人怎么看也不像是沒仇沒怨的樣子。

    -

    今天新戲開機(jī)，秦戍遲到不合適，打發(fā)徐川去幫他收拾東西，等他自己洗漱過后再出門時，已經(jīng)是早上九點。

    很巧，路檸剛好從對門出來。

    她嘴里叼著一盒草莓酸奶，一手拿鑰匙鎖門，另只手拎著包包還夾著一根吸管。

    見到對方的那一刻，路檸一驚，草莓酸奶從她無意識張開的唇中往下墜。

    秦戍眼疾手快，接住了。

    順勢摘下她指間的吸管，扎進(jìn)薄薄的塑封膜里。

    鎖好門，鑰匙放進(jìn)包里，垂在身側(cè)的手跟蒼蠅搓腿似的搓了兩下，路檸動作飛快，從他手中解救下自己的酸奶。

    單手將碎發(fā)別到耳后，路檸揚(yáng)起一抹完美的笑容，禮貌疏離：“謝謝秦老師?！?/br>
    說完，路檸抬腳就想走。

    秦戍忽然低低開口，因為燒剛退下去，說話時泛著磁性的顆粒感。

    “昨天也多謝路老師?！?/br>
    路檸：“不客氣?！?/br>
    路檸個子不高，今天穿了一雙增高鞋，堪堪到一米六五的水平，而秦戍足足比她高了二十公分，兩人說話時，秦戍總微低著頭，很有些居高臨下的意味。

    “聽徐川說，”秦戍拖長了語調(diào)，半瞇著眸子，眼中劃過暗光，“我昨天給路老師添了不少麻煩。”

    路檸眨了兩下眼，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說：“還好?！?/br>
    秦戍從善如流地點點頭：“嗯，我一生病就又吵又鬧，跟混世魔王一樣?！?/br>
    “咳咳——”路檸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我就是隨口一說。”

    糊弄完，路檸心想，以后再也不能在徐川面前說什么了，這個男人嘴太碎，心眼小，愛打小報告。

    走廊狹窄，秦戍干脆靠在身后的門上，雙手環(huán)在胸前，他今日一身休閑的藏藍(lán)色絲綢襯衫，袖口處綴一顆藍(lán)寶石，清衿優(yōu)雅。

    “徐川還告訴我，路老師說我這是以前的毛病，”他嘴角含笑，眼尾微微上揚(yáng)，天生的距離感消減很多，“不過，我怎么不記得我以前在你面前生過病？”

    兩人頭一次面對面提以前，路檸心尖一跳，但看秦戍都已經(jīng)那么坦蕩，路檸的心態(tài)也開始直接擺爛。

    不就是以前嗎？

    提就提。

    但這么一提，路檸才覺出不對勁。

    他們談戀愛的一年里，秦戍的確沒生過病，身體素質(zhì)極好。

    倒是路檸，每個月都得去一次醫(yī)院，發(fā)燒感冒、吃壞肚子算是輕的，過敏、急性腸胃炎、低血糖暈倒這種不大不小的病也有。她一生病還愛鬧，這不吃那不吃，或者想吃的根本就不能吃，而秦戍每次都耐著性子安撫她，哄小孩兒一樣，陪她在醫(yī)院里度過許多個夜。

    看來也沒什么好提的。

    路檸的回憶及時剎車，就多余在這跟他浪費(fèi)時間說話。

    她又想走了。

    這次，秦戍以拳抵唇，認(rèn)真思考了下，很真誠地說：“不管怎么樣，還是給路老師添了很大的麻煩，不如，送路老師一張我的簽名海報，作為答謝?！?/br>
    路檸眼皮跳了跳，說：“秦老師私下，似乎和銀幕上很不一樣。”

    更不要臉了。

    不過這句話她藏著沒說。

    秦戍笑開了，有幾分當(dāng)年吊兒郎當(dāng)?shù)募w绔之氣。

    他語調(diào)輕揚(yáng)：“都是人設(shè)?！?/br>
    -

    來到研究所實驗室，路檸把包往實驗臺上一扔，連實驗服都沒來得及換，先罵了一句：“辣椒面撒隔壁?！?/br>
    方年年和沈詞安都在，聽見動靜，齊齊望過來，異口同聲：“又看秦戍的新聞了？”

    實在不怪他們這樣問，而是路檸究竟有多討厭秦戍，他們是最清楚的。

    說起秦戍成名，應(yīng)該還是三年前。

    那時候路檸已經(jīng)在研究所待了一年，有一天，路檸在做實驗等待的間隙和大家一起摸魚玩手機(jī)，刷到了秦戍的新聞，彼時秦戍剛出道，微博粉絲才幾百，路檸就已經(jīng)成為了他的黑粉。

    一向乖軟可人的小師妹第一次罵了人，并且每逢看到秦戍的消息，都會狠狠關(guān)掉手機(jī)，罵一句：“辣椒面撒隔壁?！?/br>
    就這樣，路檸罵了他三年，從秦戍名不見經(jīng)傳，到如今名滿天下的頂流影帝。

    當(dāng)黑粉都這樣執(zhí)著，可見怨念之深。

    聽見方沈二人的問話，路檸搖頭：“一大早的沒來得及看新聞?！?/br>
    方年年哦了一聲，剛想說那你罵什么，只聽路檸又說：“看到了本人?！?/br>
    方沈二人同時坐直了身子，人類愛看熱鬧的本質(zhì)在實驗室里展露無余。

    但路檸沒再說什么更勁爆的消息，她換上頭天晚上滅菌好的實驗服，拿出一次性橡膠手套，往手上戴的時候，還能聽見因為撕扯回彈而產(chǎn)生的噼啪聲。

    這動作不像是去做實驗，更像是去解剖。

    還是拿菜刀解剖。

    趁著路檸去超凈實驗臺前工作，方年年悄悄附在沈詞安耳邊低聲說：

    “快去，把那些有毒的試劑都放柜子里鎖起來?！?/br>
    沈詞安：“鎖起來干什么，你不用了？”

    方年年：“嘖，以防萬一，你沒看見小師妹早上才剛碰見秦戍，現(xiàn)在拿移液槍的樣子就像是拿機(jī)關(guān)槍嗎？”

    沈詞安偷偷往cao作臺那瞟了一眼。

    無菌槍頭用過一次就要換，輕按一下按鈕就會自動彈掉。而路檸換槍頭時，動作和專業(yè)狙擊手裝彈上膛一樣帶有凌厲殺氣，槍頭彈進(jìn)塑料桶里，塑料桶都得原地晃悠兩下。

    沈詞安咽了口口水，方年年幽靈似的在他耳邊說：“不能眼看小師妹把路走窄了，去，都鎖起來。”

    第5章 綠軍裝

    張端導(dǎo)演這次執(zhí)導(dǎo)的新戲劇名叫《特異性狙擊》——當(dāng)身體免疫系統(tǒng)遭受外來攻擊時，特異性免疫細(xì)胞就會分泌抗體實行精準(zhǔn)打擊，由其他細(xì)胞負(fù)責(zé)消滅。

    劇中秦戍飾演的男主角是一名武警戰(zhàn)士，用血rou之軀嚴(yán)守祖國邊境。而女主角則是一名生物科學(xué)家，不顧個人安危，在境外勢力的威脅下也不放棄新藥研發(fā)，最終打破外國壟斷，拯救無數(shù)人性命。

    一部格局極大的正劇，男女主的兒女情長在國家大義面前都顯得那么微不足道。

    路檸在看到這個劇情梗概的第一眼就說不行。

    編劇問她哪里不合適？

    路檸說：“這給男女主開的光環(huán)也太大了，不論是守護(hù)邊境，還是研發(fā)藥物，都不是男女主一個人就能做到的?！?/br>
    編劇笑著說路檸不懂：“現(xiàn)在的劇都這樣，大家就喜歡看男女主以一敵十，主角要是弱了，誰還看電視?。俊?/br>
    “商業(yè)劇我可能的確不懂，但我是觀眾，更是一名生物工作者?！甭窓幰蛔忠痪?，“每一個舉世矚目的研究成果，背后都是一整個團(tuán)隊夜以繼日的付出?！?/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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