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心易變 第32節(jié)
這個距離太近了,近得足以讓南樂看清沈庭玉濃密的睫毛,未施粉黛卻白皙得找不到任何瑕疵的皮膚,帶著幾分稚氣的美麗不需要任何裝飾,就已經格外清純動人。 沈玉的確不需要這些脂粉釵環(huán),那些東西只會污損他的容色。 “jiejie,你真漂亮。” 被全神貫注的溫柔注視,認真甜蜜的夸獎,南樂覺得一下心好像都輕飄飄的飛起來了。 從來沒有一個人這么認真的夸她漂亮,而且這樣一句夸獎還出自一個本身已十分美麗的少女。 哪個女孩能抵御這樣的夸贊? 南樂艱難的咽了一下口水,嘴角卻不受控制的微微揚起一個弧度。 她移開視線,盯著他手中的瓷盒,“玉兒,這又是什么?” 沈庭玉的手指按住她的唇瓣,指腹壓著紅唇內側輕輕摩擦。 看著女孩的唇瓣一點點染上顏色,他眸光漸深,“胭脂水粉,這是口脂?!?/br> 南樂不太自然的舔了一下唇瓣,舌尖卷過他的手指。 她揚起臉笑著對他講,“哦,我知道了。你們大戶人家的千金都喜歡這些是不是?多虧有你,要不然我這輩子都不會用。” 她的確不太會用自己的臉,女人的笑可以有千萬種,她卻總挑最傻的一種。 但這會讓人有另一種趣味。 南樂的臉很干凈,所以在她身上做點什么都能留下明顯的痕跡。 沈庭玉從沒有為旁人梳妝過的,倒不是他沒有這樣的興致,只是他早早的失去了母親,雖然還有不少年紀長的年紀輕的,為他父親所喜歡,可以做他mama的女人。 但那些女人到底也沒有哪一個愿意陪他玩這樣的游戲。 至于姐妹,他無論是jiejie還是meimei都有很多。 那些女孩可比南樂沒意思多了,她們一個個的都很吵,又不聽話,見到他不是嘲笑就是躲開。 后來就好了,無論是什么兄弟姐妹還是各色各樣的媽全都死了個干凈。 他終于獲得了安靜的日子。 如果不是遇到南樂,很難說,他會有這種玩鬧的興致。 南樂是第一個毫無目的接近他,照顧他,與他玩鬧的人。 她性情單純善良,就像是一塊未經雕琢藏在湖水深處的璞玉,身上有種懵懂不通世情的靈性,色彩鮮活。 他貪戀她身上的鮮活色彩,與她待在一起,才發(fā)覺從前人生有多陰暗痛苦。 沈庭玉壓下眼中的情緒,勾著唇角,淺淺的笑,“jiejie最好一直什么都不會,這樣才給我一個獻殷勤的機會。” 南樂笑得愈發(fā)燦爛,頰邊蕩出兩個甜甜的酒窩,“玉兒,你總說好聽話哄我開心?!?/br> 忽然外間傳來嘈雜的聲音,隱約能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沈庭玉原本正在用金箔替南樂貼花鈿,手冷不丁的一抖,貼歪了。 南樂匆匆起身。 沈庭玉無意識捏皺了手中剩下的金箔。 門外,幾個人圍成一圈抬著什么東西往外走。 男人們將中間那東西擋的嚴實,自己罵人也刻意壓低了聲音,似乎生怕驚動到南樂。 南樂沿著雪地上一行血紅,追了上來,叫住幾人,“大哥,大哥?!?/br> 讓南樂叫住,他們才停下腳步,一群人看到盛裝打扮的南樂都是一怔。 南樂喘著氣追了上來,“大哥,你們抬得是不是林晏?” 男人們各自散開,露出圍在最中間抬著的東西——一個衣衫凌亂,讓臟布堵了嘴,五花大綁的人。 果然是林晏,但他此時的模樣跟南樂記憶中的樣子已經相差太多。 他仰起頭,面上混著血與雪,依稀能看出血跡之下俊美的眉眼。 女人的面容由模糊逐漸變得清晰,落進林晏貪婪的眼底,燃起讓人畏懼的熱度。 他暗暗唾棄自己,真是墮落,墮落到為了見到這樣一個女人費勁心力。 南樂被他盯得心頭一慌,又馬上覺得很沒道理。 又不是她讓水手們打他的,她還警告他別來了! 林晏無論何時都是英俊的,高高在上的,偶爾也會有些狼狽的樣子。 但無論多糟糕的處境也無法讓他低下高貴的頭顱,他永遠眼神桀驁不馴,給人一種把一切,把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的感覺。 南樂第一次看到林晏這么凄慘,凄慘到她有點不忍心看他了。 “南姑娘。我們今天吵著你了?” “這家伙真是讓人不省心,這都多長時間了還敢來。你放心我們這就把他抬走?!?/br> 南樂咳嗽了一聲,看著為首的人,鼓足勇氣,“別,不用了。大哥們。我有幾句話想跟他說?!?/br> 總這樣一直避著不見也不是事,況且,南樂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事情需要躲著林晏。 而且這么多天過去,說實話南樂也沒有一開始那么生氣了。 好聚好散,她覺得林晏不是聽不懂人話的人。 本來就是他嫌棄她,現在說開了,他們一拍兩散,她不會糾纏林晏,林晏肯定也不會在乎她。 幾個人對視了一眼,一個人試探著問道:“那我們這就先走了?” 南樂點了點頭。 等人走遠了,南樂蹲在林晏的面前拔掉了他堵嘴的布,替他解開手上的繩子。 林晏一動不動的任由她動作,安靜的看著眼前的人,嘴角一點點挑起來。 在南樂解開繩子后,他第一個動作是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冷冰冰的,粗糙得掛著血口子,血和灰塵一起糊在本該用來執(zhí)筆的手指上。 南樂渾身一僵。 少女發(fā)間的黃金簪子在風中搖晃,很難得,寶石和黃金這樣的東西在她身上一點不突兀,反倒很適合她。 他從不知道原來他眼中的村姑稍加打扮也能這么出眾。 林晏仰著頭看著她,嘴唇動了動,一張口寒風就灌進了喉管,滿嘴的血腥味翻涌著卷上來,緊張刺激著舌頭分泌出更多的口水。 他咽了一口沾血的唾沫,方才意識到現在自己的樣子有多狼狽。 這副狼狽樣子早在林晏自己的預料之中,他本來就是文士,什么叫做文士,文質彬彬,斯斯文文,手無縛雞之力。 從小到大沒跟人動過手,只有別人跟他動手的份。 文人對上武夫,有理也說不清。 對那些蠻漢沒什么道理可講,林晏并不在乎挨揍。 他知道人心,或者說,他知道南樂。 他知道這女人心有多軟。 可這一次林晏弄錯了。 少女垂眸看著他,眉心微蹙,聲音仍舊慢吞吞的,含著一點鄉(xiāng)音,“林晏,你又喝多了是不是?我不是跟你說過你以后別再來了嗎?” 她用這最軟的聲音說了兩句最絕情的話,一面說著,一面趕緊將手抽出來。 林晏咽下已經到嘴邊的話,心臟中亂跳的一顆心好像一瞬間死了,一動不動,讓人砸的生疼。 他臉色變得很不好看,本能反唇相譏,“我說我是來找你的嗎?別太自作多情?!?/br> 南樂眨了一下眼睛,快要被氣笑了,“我自作多情?” 林晏一只手撐在雪地里,不顧掌心的傷口還在滲血,施施然的站起來,拂去袖子上的塵土。 他竭力做回那個風流倜儻,目空一切的公子哥,“我可不是來找你的?!?/br> 南樂其實早料到了,倒也不生氣,只是擰著眉梢問他,“那你是來找誰的?” 林晏目光四處掃了一圈,正對上南樂身后抱著厚斗篷緩緩靠近的女子。 美人眉眼綺麗,生就一雙漆眸,分明年紀尚小,神色卻如山巔雪般清冷,步步行來,風神秀徹,竟給人一種世外縹緲人之感。 此等佳人一點不比南樂遜色,不,應該說勝過南樂不知道多少。 林晏久久地看著沈庭玉,不假思索道:“我是來找她的?!?/br> 南樂表情沒什么波動,那眼神與表情仿佛一切早已是她的預料之中。 沈玉生的這么漂亮,她見到這姑娘都走不動道,甘愿冒著惹怒船幫的風險把人救下來。 何況林晏呢? 沈庭玉腳步一頓,還未給出反應。 林晏定了定神,用余光掃了一眼南樂,見她面色平平。 他向沈庭玉拱手,姿態(tài)矜貴優(yōu)雅無可挑剔,試圖搭話,“小生林晏,關中人氏,見過姑娘。不知姑娘芳名?” 遮上那張狼狽不堪的臉,林晏的身影與氣度倒也稱得上清俊不凡,尤其他低沉的嗓音總含著幾分漫不經心,光聽聲音都足夠讓很多女人面紅耳赤。 幸好,佳人并沒有像是南樂那么不給他面子,給他難堪。 沈庭玉露出不知所措的神色看了一眼南樂,后退了一步,又朝林晏笑笑。 只笑不語。 沈庭玉怕自己一開口就控制不住說些絕不該在南樂面前說出的話,比如恐嚇,威脅,辱罵。 沈庭玉這一笑,世外縹緲人剎那間染了塵世人情,天真嬌艷中含著幾分少女的羞澀,簡直如春水般動人,立時笑得林晏心臟恢復活力,甚至還多跳了幾下。 林晏雙眸緊盯著沈庭玉,仿佛根本沒有看見南樂,一半是故意,另一半倒真是想光明正大的多看幾眼這美人。 未必他從前就沒有見過美色,但拿不老實的眼睛冒犯良家淑女,這是男人的樂趣所在。林晏放任自己在做個登徒浪子,放任自己對著美人窮兇極惡的一雙眼,夸張的表演好色下流。 美人在他饒有興致的視線下,頭越垂越低,彎曲的白頸就像是臨水的花枝。 南樂猜到林晏是為了沈玉一趟趟的來,她并不會為早已經有預料的事情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