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代表上天的，只有玉清修士。我試圖逆轉(zhuǎn)所看到的未來，被上天阻止，也就意味著我眼中所看到的事情一定會發(fā)生。”

    姬象思索著，同時也警惕的盯著遠(yuǎn)方的那片如天云一般浩蕩的厚重灰霧。

    自己并沒有按照未來視中所看到的那種情況來cao作，難道那個未來還是會注定發(fā)生，可這不是已經(jīng)改變了嗎？

    不對……

    玉清修士比起一般的天心境要更強，天心可以顛倒因果，修改歲月中的歷史痕跡，而玉清修士甚至可以自身就回溯歷史，做到古法今傳，其中強者，如古先生在未來，元皇在過去，都是這種本身可以選擇，是處于過去未來乃至于現(xiàn)在的任何時刻。

    如果那面碑文封下的是一位玉清修士……可那會是誰呢？又或者說，那面碑文是為了某位玉清修士所做的某種“儀式”？

    “且慢過去，我來一望?！?/br>
    “望氣靈臺，開?！?/br>
    東華仙女的雙眼綻放出一片日暈光彩，一股神異的法力在她眼中蔓延。這與今世所使用的各種法眼、天眼之術(shù)并不相同。

    漢時的法術(shù)大部分來自于先秦古周?！吨芏Y》中說，有一種叫眡祲氏的官員，掌十煇之法。也就是上古的觀天之術(shù)，能通過十種類別的天之氣來判斷遠(yuǎn)方的妖祥惡難。

    而十煇之中，最后一門里，有五類小氣，分別是觀察地上發(fā)生的事情。

    “青氣出現(xiàn)是有大饑荒的預(yù)兆，赤氣則是有兵戈殺戮的災(zāi)難，白氣出現(xiàn)則是有大片的死人如山，黑氣出現(xiàn)則是有恐怖憂懼的現(xiàn)象發(fā)生，黃氣出現(xiàn)則是有勞役和土木之事?！?/br>
    “至于更多的氣息顏色所代表的意義，現(xiàn)在則難以一言說盡。”

    東華仙女望去，那灰霧厚重，已經(jīng)如天蓋般巨大，但只是真正氣息的掩飾。而外面的灰色霧氣她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死灰之氣，是敗軍之氣，如此巨大的灰氣籠罩蜀地，意味著大軍早已戰(zhàn)敗，只是不知道是朝廷戰(zhàn)敗還是播州戰(zhàn)敗，所以還要繼續(xù)看到里面的情況。

    靈臺光暈如太陽光輝轉(zhuǎn)動，在深邃幽暗的天地中開辟清明光芒。在灰色霧氣之下出現(xiàn)的，氣與云蠕動著，像是吊在天上的死人之頭，有的則呈現(xiàn)伏尸蒼天的可怖景色；霞呈現(xiàn)青白色如凝脂一樣的緩慢垂淌，有殘虹懸天，中間斷滅，呈現(xiàn)喪白色。

    天中深云裂開一條巨口，地面上能看到霧氣中的群山倒塌，移了位置。

    “這是大戰(zhàn)之氣，有大量的人在此死去，天裂是陽氣不足，地動是陰氣有余。這是漢時發(fā)生過的詭異景色?！?/br>
    “凡是白虹，是各種災(zāi)禍的由來，眾民禍亂的根基。凡是彌天大霧，則是眾邪之氣，是陰氣來冒犯陽氣?！?/br>
    繼續(xù)深望，顏色變成了深黑色，再也看不清楚，這是有恐怖的事情發(fā)生了。

    但接下來，東華仙女的眼前，在黑暗中突然涌出了一張臉，那張臉距離她十分之近，并且極其巨大，是一張咧嘴大笑的鬼神面容。

    東華仙女的意識，最后一絲念頭感覺大，自己的意識將在這一刻停止。

    但是緊跟著，這片黑暗居然迅速遠(yuǎn)去，那張鬼臉此時正在吸取東華仙女的仙道精氣，卻是在此時被突然打斷！

    那是一聲莊嚴(yán)大喝：

    “雷！”

    轟??！雷音遍布諸世眾生心海，聲音，是天震。在人身為膽魄，在上天為威怒，在精神為清明。

    北方玄天雷道！

    之后，是第二聲憤怒道喝，將那鬼臉震的五官聚集，扭曲歪斜起來！

    “殺！”

    神戰(zhàn)于玄，其陳陰陽！

    陰陽相薄，又發(fā)為雷霆！

    太玄雷音。

    天殺道喝！

    遠(yuǎn)去的意識在這一瞬間清醒過來，東華仙女面色蒼白，仙道精氣在一瞬間竟然被吸走一半，她臉色蒼白，成仙以來還未有讓她如此驚恐的時刻，雷音殺聲再晚起一瞬間她就要徹底被鬼神占據(jù)，淪為食糧！

    “你看到了不妙的東西?！?/br>
    姬象雖然沒有看到那個鬼臉，但是空白神牌在剛剛一瞬間突然干活了，所以才能知曉東華仙女那個瞬間出現(xiàn)的異樣。

    【涂炭天鬼：鬼道之中，列位天鬼者，無形之物。食世人精氣，為世間鬼念及眾生祭祀所成，無實體。古羌人穿青衣以避諸鬼，常呼雷音以制之?！?/br>
    【道教起后，以鬼道化生三官大帝以鎮(zhèn)之！】

    第四百八十五章 祀天

    【求長生者，當(dāng)侍天鬼?！?/br>
    【古時之民祭祀上天與鬼神，希冀得到長生，所祭祀的對象并非天神而是天鬼。道教起源時亦祭祀諸天鬼神，彼時三天之術(shù)未興，六天之氣未散，九氣之外又有九氣。世間混沌，信仰林立?！?/br>
    【想要奉請鬼神，則通過人世間的“人事”迎合“天鬼”的意志，滿足這些“鬼神”的需要。天鬼是上天意志與萬民意志的具象體現(xiàn)，是人與天之間互相回響而召請出現(xiàn)的存在，在古時充當(dāng)著如今世間“仙人”與“天神”的角色。】

    【天鬼的名字代表了召喚他們的儀式。三天之術(shù)興起之后，諸天天鬼淪隱，不復(fù)存續(xù)，只在典籍之中，化用為五岳諸神鬼吏而已?！?/br>
    天鬼是春秋戰(zhàn)國時期，到兩漢都還較為興盛的一種祭祀，鬼神之說自古有之，那時候神與鬼的界限并不明朗。

    “原來是道教還未成型之前所祭祀的諸天天鬼，這么說，祭祀他們，乃至于控制他們的儀式，應(yīng)該就是青羌之祀！”

    “如今有人打開天鬼的住所，也就是開始了青羌之祀，但是卻沒有進行對青羌之祀進行祭祀的主者，所以沒有控制的天鬼，開始到處肆虐……是這樣嗎？”

    “用三官大帝來鎮(zhèn)壓……確實，在道教的起源中，三官大帝是對于天地水的三元崇拜，也是從巫鬼轉(zhuǎn)化到正神的原始神明，介于鬼神和正神之間，并且在后續(xù)的不斷祭祀中，升格為人格化的道教大帝，再附以堯舜禹三王的身份?！?/br>
    姬象回憶元皇的告誡。

    青羌之祀已開，古時候的邪神將要出現(xiàn)，它吞噬萬靈成長，與道教的起源息息相關(guān)，玉清修士卻不可觸碰，并且明確說明是某個東西。

    六天故鬼也由他臆造，儒教的神通不可在此地使用。見乾而止，雷山小過，只能做一件小事。

    而妖天師要自己來尋找的，是張修的青城靈書。

    姬象眉頭緊鎖起來。

    除掉這些天鬼是一件事，拿到靈書也是一件事，而且如果從鬧出的動靜來區(qū)分大事與小事的話，明顯取書為小，除鬼為大，也就是說，自己要看著這些天鬼肆虐，不可去清除他們，元皇是這個意思嗎？

    “一定有兩全之策。”

    放任這些天鬼亂竄，當(dāng)然不行，只要有一只逃出去就會造成大動亂。連東華仙女這種古代仙人都抵擋不住天鬼的迷惑力量，外面那些不到仙人的修士，豈不是全都如韭食一般被他隨意亂吃？

    而且，這些天鬼還不是最重要的東西。

    “著青衣。”

    姬象心念一動，換上青衣，東華仙女也使用變化之術(shù)換上青袍，口中念誦雷音法咒，向灰霧之中遁去。

    雷音開路，可以感覺到周圍有許多窺視的目光，來自很遙遠(yuǎn)的位置，卻又仿佛隨時就在身邊，包含著深深惡意，與此同時，空白神牌上也不斷顯化這些天鬼的名諱。

    【恒舞天鬼?！俊痉纯`天鬼?！俊緹o燭天鬼?！?/br>
    離自己二人最近的天鬼有三尊，不過由于雷音轟鳴，他們對自己二人的行動也僅僅停留在注視之上。青衣、雷音，這是古代羌人控制天鬼的手段。

    越是深入，天地的景色就越發(fā)模糊，到后面甚至近在咫尺的東西都只能看到輪廓，這已經(jīng)不是霧氣的影響，而是這片天地被天鬼們改變，成為了他們的祭祀場。

    “如果不找到那面石碑，就不能停止青羌之祀。不過，石碑祭祀的開始，應(yīng)該是有人刻意為之。我在未來視中曾見到過一個渾身溢滿金色光暈的天心強者，他阻斷我對未來的窺視，并且妖天師也提及此人的存在，他身上所彌漫的是浩然之氣?！?/br>
    “儒教的天心強者？可你去問元皇，他不是說這里的東西和道教的起源有關(guān)嗎？”東華仙女的臉色依舊蒼白，在這片祭祀場內(nèi)沒有辦法快速的恢復(fù)精氣。

    “……”姬象沒有回應(yīng)，只是心中有一個猜測。

    元皇說到過六天故鬼，稱他們不過是那個邪物所臆想出的東西，但六天故鬼是從儒教的六天上帝衍生出來的鬼神。既是衍生，一定有其源頭所在。

    【脫胎換骨?！?/br>
    “什么？你的意思是什么？”

    姬象立時一怔，因為此時自己的眼中，空白神牌突然投射來四個文字。這個東西的活躍程度果然提升了，不過這突如其來的四字提示還是讓姬象此時摸不著頭腦。

    但是，一種奇異的感覺，在心中開始增長。

    脫胎。

    換骨。

    道教的意思是，脫去凡胎，化作圣體。

    及乎脫胎，則形體閃耀，如明窗日影射塵之狀。

    結(jié)合此時的情況，以及心中的猜測。

    “難道說，邪物原本并非道教之物，而是儒家之物？道教早期還未曾成教時，某位大修士借助這邪物的影響，意外達(dá)到了脫胎換骨的狀態(tài)，得以開辟一門嶄新道路，這個人就是……”

    “張道陵？”

    畢竟道教的創(chuàng)始者就是諸天師之首的祖天師張道陵，但是在他正式立教之前，這世間還是有其他的，繼承了先秦道家思想，而開辟道路進行修行的人。就如釋迦牟尼成佛之前，世間也已有苦行僧。

    總有相似的人，開辟相似的路。并且三天之術(shù)也是從祖天師開始興起，天鬼們也在這個時候衰落。

    莊子流派，黃老道派，以及神仙家。

    “但是玉清修士，是元始天尊麾下修士的獨特稱呼，這邪物如果是古儒家的東西，又為何與玉清修士有所牽連……”

    姬象思索不斷，突然東華仙女的聲音傳來：

    “你且看這里！這里天地間的一切東西，都已經(jīng)被天鬼們掠奪殆盡，無論是活物還是死物，山河樹草，日月精粹，萬物生靈，都只剩下輪廓。”

    “不是我們看不清東西，而是這里已經(jīng)不是人間了！”

    東華的呼喊將姬象從思考中拉回，伸向前方一塊石頭，雖然觸碰到了形體卻見不到具體的樣子，并且也沒有半點質(zhì)量，就像是握著一團云氣。

    “嗚嗚——”

    天鬼們的聲音開始靠近了，縈繞在周圍的雷音似乎隨著天地的變化，效果也在逐漸的減弱了。

    “古法雖強，卻也不要看不起今世之法，法在進步，歲月也在變遷?！?/br>
    姬象皺眉，身上魔氣開始涌動，在這片祭祀的天地中，運轉(zhuǎn)天殺道喝，那周圍的天鬼之聲被驚嚇，迅速退去，魔王怒吼，天發(fā)殺機，前代天鬼與后世天魔交鋒，以天魔之勢稍勝一籌而終止。

    但這是有限制的，天鬼數(shù)量眾多，姬象卻沒辦法請下更多的魔王來應(yīng)對他們，以一魔斗群鬼，必然失敗。

    “這樣如何尋找靈書？朝廷的軍隊也不見蹤影，不過那些人也應(yīng)該都死了。”

    “對了，那個播州的叛軍頭子呢，他打開的青羌之祀吧，他應(yīng)該被天鬼吞噬殆盡了？”

    東華仙女隨口一問。

    “楊應(yīng)龍……”

    姬象說話，但就在這三個字出口的時候，周圍的天鬼們開始躁動起來。

    “嗚嗚，哈哈哈……”

    怪異的哭和笑，只剩下輪廓的山河天地中，出現(xiàn)那些天鬼的模糊鬼臉，環(huán)繞著二人開始上下沉浮，伴隨著黑色的手腳，就像是某種恐怖的壁畫活了過來，逐漸的，過了一會，姬象看出來，他們仿佛正在進行什么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