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在刷題，一個在聽音樂。

    江想解了一半題目，看了眼手表，還有兩分鐘時間。他把筆放進筆袋，起身時，椅子劃過地面，發(fā)出了刺耳的聲音。

    歲晚側(cè)首看過來。

    兩人目光交匯。他愣了一下，能感覺到，墨鏡下她的眸光應(yīng)該是冷冷淡淡的，甚至有些不滿。只是她臉上的表情控制的很好。

    教室一片靜謐。

    江想動了動嘴角，“這節(jié)是體育課，要去cao場?！?/br>
    歲晚沒有反應(yīng)。

    江想不知道歲晚到底有沒有聽清，他轉(zhuǎn)身，走了一步，聽到身后傳來的聲音。

    “知道了，謝謝。”歲晚開口，聲音有些干啞，語氣有些漫不經(jīng)心。也只是出于禮貌的回應(yīng)。

    走出教室，江想來到室外，微風拂面，十月的天，不冷不熱，他竟然感受到一分愜意，僅僅一分。

    體育課開始后，熱身活動做完，歲晚也沒有出現(xiàn)。

    當太陽落山，余暉灑滿學校每一個角落。這一天的學習也結(jié)束了。每天放學這個時段，學校附近幾條路都人車擁堵。

    二班教室還有一半人沒走。

    江想在寫作業(yè)，他習慣在學校把作業(yè)都寫完。對他來說，作業(yè)難度不大，所以很快能寫完。

    歲晚也沒走，她正在書上寫名字，不緊不慢。

    “江想，你今天怎么還不走？”

    “今天時間還早?！?/br>
    一個月下來，班上的同學都知道江想除了學習還要打工。從高一開始，江想霸榜各大考試的年級第一。品學兼優(yōu)、吃苦耐勞、善良正義……這是所有老師對他的評價。當然，還有來自女同學的諸多美贊。

    內(nèi)外兼修，德才兼?zhèn)洹?jù)說，廚藝還了得。

    袁創(chuàng)看向歲晚：“對了，下周要月考了，你這么晚才來上學，有什么不會的，問我們，或者問——江想也行的。”

    歲晚沉默。

    袁創(chuàng)善解人意解釋道：“你同桌江想是我們年級第一?！?/br>
    江想擰了擰眉，“袁創(chuàng)，英語作業(yè)我寫完了?！彼炎鳂I(yè)遞給他。

    袁創(chuàng)接過，也沒轉(zhuǎn)身，繼續(xù)和歲晚說話。

    江想掃了一眼，幾秒后，開始收拾文具。

    “你寫好了？這么快？”

    “沒有?！苯胝Z氣平靜，裝了幾本書就走了。

    袁創(chuàng)抓抓頭，看著江想的身影，嘆了一口氣?！敖敕艑W后挺忙的?！?/br>
    “忙？”歲晚似乎是有些不解。

    “他要賺錢。”袁創(chuàng)小聲道：“他也是年級第一清貧?！睂W校減免了學費，另外每個月提供400元補助。當然，這些事兒并不是很多人知道。這個年紀的孩子，要面子，自尊心極強。

    大家都在享受父母給予的照顧，什么都不愁，而江想?yún)s不一樣。

    歲晚推了推墨鏡，嘴巴抿著，讓人捉摸不透她的表情。

    袁創(chuàng)看著她，欲言又止，“歲晚同學，我們都這么熟了。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歲晚已經(jīng)起身，她站在那兒，微微低著頭看著袁創(chuàng)。

    袁創(chuàng)坐在座位上，莫名的有些緊張，他咽了咽喉嚨。

    “你說?！?/br>
    “你為什么戴著墨鏡??？”

    好奇心每個人都有，只是有的人忍耐心很好，不問而已。

    歲晚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鐘。

    袁創(chuàng)舔了舔干澀的嘴角，“那啥，歲晚同學，你不想說就算了。”

    作者有話說：

    新年快樂！好久不見了！

    第2章

    江想到達網(wǎng)吧時，今晚人都在。

    網(wǎng)吧老板周哥看到他，隨手拿了一個信封給他。“江想，工資?！?/br>
    江想接過，信封有點沉。

    一旁的人道：“周哥大方啊?！?/br>
    周哥嘴里叼著煙，“我平時對你們摳嗎？”

    “摳！”

    “滾一邊去！江想暑假在這待了兩個月，起早貪黑的。你們一個個天天睡懶覺?！痹僬f了，江想來了以后，他省心不少。一團亂的財務(wù)如今清清楚楚的，請一個財務(wù)可不便宜。

    哎，人啊，還得多讀書。他們這群高中畢業(yè)生，對這個晉城中考狀元還是充滿膜拜的。

    “江想，回頭你買張手機卡，手機帶著，方便聯(lián)系。晚上我們想喊你去吃烤rou，都聯(lián)系不上你。”

    黃豆一手搭在江想肩頭，“隔壁新開了一家烤rou店，周哥請客。老板娘很漂亮喔！下次帶你去看看?！?/br>
    幾個人嘻嘻一笑。

    周哥狠狠拍了黃豆一下，“一邊去，別影響人?！?/br>
    江想回到桌前，把信封裝到書包里。

    初一那會兒，他來網(wǎng)吧上網(wǎng)下載作業(yè)，聽到周哥說要招人。他問道，“我可以來這里上班嗎？”

    其他人像是聽了笑話。“小朋友，長得挺高，成年了嗎？”

    周哥打量著他，問了幾個問題，最后讓他來上班。

    老街的鄰居都和家里的孩子說，少去網(wǎng)吧，少和那幾個小流氓說話，抽煙喝酒打架。當初江想爺爺奶奶也是一萬個不放心，生怕江想從此走上不歸路。

    這一晃，都過去四年了。

    與國慶那些天比，今晚來網(wǎng)吧的人不多。

    江想幫人辦好手續(xù)，坐在座位上繼續(xù)看書。周邊聲音不斷，幾乎不影響他。

    一直到十一點，江想結(jié)束工作，把今天的入賬算了一遍。他才收拾好書包。走的時候，那幾個人正在打游戲，嘴里一直喊著話，偶爾冒出幾句臟話。

    今夜的月亮又圓又亮，空氣中還有淡淡的桂花香。

    江想走路很快，十五分鐘后，他到家。

    這片平房都是自建房。七十年代末，很多從外地返城的人無處可住，便自行搭建房子。后來幾番修繕，才有了現(xiàn)在的景象。

    附近有棟民國名人居住的二層洋樓，零幾年正式被劃為歷史建筑。圍繞著洋樓附近的平房，一直說要拆，傳了十來年了，但也沒有拆。

    江想父親出事后，他便搬到這里來住了。走廊的燈泡時好時壞，樓道里都是對門鄰居堆放的紙盒雜物，經(jīng)常容易撞到自己。

    打開陳舊的鐵門，他輕輕走進去。

    “江想——”奶奶打開了燈。

    瞬間漆黑的屋子亮了。

    家里的家具老舊，地磚被磨損得早已看不出原來的紋路。

    “奶奶，以后不用等我，你早點休息?！?/br>
    江奶奶望著孫子，“沒有特意等你。年紀大了睡不著，你餓不餓？奶奶給你下碗面條?！?/br>
    “我不餓。”江想從書包里，拿出信封，又抽出一疊鈔票遞給奶奶。

    “我和你爺爺有錢，這錢你自己留著?！彼澜肫綍r的收入都攢下來要還人的。她和老伴有退休金，不多。江想爺爺退休后找了份夜班保安工作，每天下午六點去，第二天早晨六點回。

    江奶奶嘆口氣，欠人家那么多錢，什么時候能還清。即使還清錢，對別人家造成的傷害也彌補不了。對方的小女兒也就和江想一樣大吧。

    江奶奶身體不好，有一些基礎(chǔ)病，一直都要吃藥?？傊?，不出事日子都能過下去，出了事，只會雪上加霜。

    江想洗完澡，躺在床上。房子的隔音差，他聽到了風聲，不遠處馬路上行駛的汽車聲走路，還有窗外的野貓撕心裂肺的叫聲。

    這一晚，江想失眠到凌晨三點多才入睡。他又夢到了醫(yī)院。江父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兒，身上蓋著白布。

    周圍都是哭泣聲、咒罵聲。

    “你還我爸爸的命！把爸爸還給我！我只要爸爸活過來！”

    女孩子狠狠地抓著他的手，江想手背一陣刺痛。他看著滿臉是淚的女孩，發(fā)白的唇角起了一層皮，嘴角動了動，卻發(fā)不出一個字。

    第二天早晨，江想到學校門口時，就被人叫住。

    袁創(chuàng)在不遠處大喊著他的名字?！敖搿搿?/br>
    江想在學校出名，這會兒大家都轉(zhuǎn)頭看過來。

    袁創(chuàng)推著自行車來到他身邊?！鞍?，我和你說，我昨天好像得罪你同桌了。”

    江想皺了下眉。

    “我不是關(guān)心她嗎？就問她為什么戴墨鏡？”

    “你是關(guān)心嗎？”江想語音低沉。

    “你在質(zhì)疑我的人品？”袁創(chuàng)憤憤不已，說完，他后知后覺，江想竟然會發(fā)表意見?！澳闶遣皇且埠闷姘。俊?/br>
    江想抿著唇。

    不遠處，一輛黑色奔馳車停在路口。

    袁創(chuàng)瞪大眼睛，滿是驚訝?！拔胰?！是歲晚啊。”

    “靠！那車好貴的！她家很有錢?。∨赃吥桥耸撬齧ama？好年輕啊?！?/br>
    江想收回目光，繼續(xù)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