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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在說小爺?shù)膲脑挘?第65節(jié)

    熱水包裹了她的身軀,極快地驅(qū)逐寒冷,不出片刻,身體整個回溫,這才讓陸書瑾覺得又活了過來。

    這樣一折騰肯定是要染上風(fēng)寒,陸書瑾想著上回蕭矜受傷時留下的藥還沒用完,今日正好能派上用場。

    她泡了許久的熱水,順道將頭發(fā)也洗盡了,完全感覺不到寒冷之后,才慢慢從浴池里爬出來,擦干身體纏上裹胸,穿上干凈的棉衣。

    出門時,一股姜的氣味就飄過來。

    她擦著濕發(fā)往前走,就看到舍房的門緊閉,而蕭矜站在桌前,對著小爐子扇風(fēng)。

    蕭矜也換了身衣裳,穿著雪白的長衫,手里拿著的是陸書瑾前些日子送的扇子,模樣俊得很。

    他聽到陸書瑾出來的動靜,但并沒有抬頭,將爐子蓋掀開之后看了一眼,說:“過來把姜湯喝了?!?/br>
    陸書瑾換了快干的棉巾繼續(xù)擦著頭發(fā),坐在蕭矜床邊的矮桌旁。馬車?yán)锏呐癄t給搬下來,就放在矮桌邊,陸書瑾剛一坐下就感覺到一股暖意。

    她看著蕭矜把姜湯倒在碗里端過來,便道了聲辛苦,捧著剛滾開的姜湯呼呼地吹著。

    蕭矜在她對面坐下來,盯著她看了會兒,忽而道:“你……不好奇他們的事嗎?”

    陸書瑾自然聽出蕭矜口中的“他們”指的是誰,平靜道:“是有些好奇的,但不是非要知道?!?/br>
    蕭矜有一會兒沒說話,他起身拿了一件自己的厚外袍,展開披在陸書瑾身上,這才又坐下來,說道:“季家與蕭家并非同僚。”

    她嘴里含著有些辛辣的姜湯,一開始還沒懂這句話的意思,隨后想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

    他說的是季家和蕭家的父輩們。由于蕭矜與季朔廷平日形影不離,經(jīng)常出入各種地方,導(dǎo)致陸書瑾先入為主,以為蕭季兩家關(guān)系極好,在朝堂之上也是同一陣營。

    他微微壓低了聲音,說:“當(dāng)今皇上抱恙已久,而皇后無所出,東宮之位一直空懸,這幾年幾個皇子之間的斗爭越發(fā)厲害。三皇子的生母良妃,其同胞兄長是我爹多年至交,蕭家自然力鼎三皇子繼承大統(tǒng),但眼下六皇子功績頻出,也頗得皇上偏愛,極可能入主東宮,葉家所依附的丞相則為六皇子一黨。”

    “季朔廷的祖父為工部尚書,手中權(quán)力不小,如今尚未擁護(hù)任何皇子,屬于中立一黨?!笔採嫱A送#徛暤溃骸暗珔s有意讓季朔廷與葉家結(jié)親?!?/br>
    陸書瑾訝然,“跟葉芹?”

    日暮時分,春風(fēng)樓。

    月水間傳出瓷器碎裂的聲音,伴著一聲“滾”,幾個姑娘陸續(xù)從房中出來。

    門被關(guān)上,葉洵氣得滿臉通紅,指著季朔廷的鼻子咬牙道:“季朔廷,你今日差點(diǎn)害死了芹芹!”

    季朔廷雙眉微蹙,露出個疑惑的表情,往軟榻上一靠,奇怪道:“怎么這樁事還能賴到我身上?又不是我將她推到湖中去的?!?/br>
    “不是你將她的東西扔到湖里,她能進(jìn)去撿嗎?你分明知道她腦子不好,就算是不要她的東西,也不該往湖里扔!”葉洵恨聲。

    “既然知道她是個傻子,為何還總帶出來,這不是存心給我們找麻煩么?”季朔廷語氣里滿是不耐和厭煩。

    葉洵冷冷盯著他,忽而嗤笑一聲,“你這是在做什么?勇敢地抵抗?你根本抗衡不了整個家族,屆時季家長輩讓你娶芹芹,你反抗得了嗎?我們遲早會是一家人,何必將事做絕?”

    “哎,話可不能亂說?!奔舅吠⒄f:“我從未得到過要與令妹結(jié)親的消息。”

    葉洵道:“芹芹有什么不好?她乖巧順從,你娶回去之后,想納幾房妾就那幾房妾,就算是把小香玉抬進(jìn)府里芹芹也不會說什么,生氣了隨便哄一哄就好,如此還不夠?”

    季朔廷臉色漸冷,“誰樂意娶個傻子進(jìn)門?豈不是被全城人笑話?”

    葉洵攥緊拳頭,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約莫是想罵什么,但最終忍住了,隨手抄起桌上的茶壺泄憤一般砸在地上,踩著粉碎的瓷片大步出了月水間。

    房門被重重摔上,季朔廷眉間籠著一層煩躁,坐著久久未動。

    “季朔廷應(yīng)當(dāng)不會答應(yīng)吧?他不是喜愛春風(fēng)樓里的小香玉嗎?”

    舍房里被暖爐烘烤得無比暖和,陸書瑾喝了姜湯之后渾身發(fā)熱,將身上的厚外袍取了下來。

    “嗯?你從哪里聽來的?”蕭矜驚訝地笑了笑,“蔣宿說的?”

    “我上回被你帶去月水間時,聽到你們說話,好像他與葉洵同爭小香玉?!标憰獩]把蔣宿給賣出來。

    蕭矜雙眉舒緩,笑著說:“你竟還記著?!?/br>
    他停了停,過了會兒才道:“春風(fēng)樓其實(shí)是季家的產(chǎn)業(yè),只不過并非于季家名下罷了。那小香玉的母親,曾是季朔廷祖父當(dāng)年還是云城知府時,親自培養(yǎng)的細(xì)作,用于固權(quán)。后來他一路高升,去了京城,春風(fēng)樓便逐漸成了真正的青樓,只不過小香玉自小被培養(yǎng),現(xiàn)在仍然是效忠季家的一條暗線?!?/br>
    房中裊裊香煙飄散,濃郁的味道讓季朔廷有些不大舒服,正要起身時,一人推門而入,反手落鎖,幾乎沒有腳步聲地快步而來,跪在簾外,“少爺,有事相稟?!?/br>
    “你先去把香爐滅了。”季朔廷用手揮了揮飄來香煙。

    那人撩簾而入,正是容貌艷麗身?xiàng)l婀娜的小香玉,只是此刻她面上沒有任何勾人媚態(tài),輕步走過去香爐熄滅,又吹熄了旁邊的兩盞燈,轉(zhuǎn)身跪下,說道:“稟少爺,老爺從京城傳來消息,皇上將治理淮北水災(zāi),安置難民一事交由六皇子cao辦,恐有封六皇子為太子之意,若六皇子事成,你與葉家的親事……”

    季朔廷揉了揉眉宇,壓著情緒中的不耐,“別說了,煩?!?/br>
    “老爺傳話讓少爺提前做準(zhǔn)備?!毙∠阌袢允菍⒃捳f完。

    季朔廷用指腹輕輕滑過眉毛,沉默半晌,忽而說道:“讓他們少管我?!?/br>
    “少爺?”小香玉錯愕抬頭。

    季朔廷的神色隱在暗色中,晦暗不明,聲音清冷:“我知道該如何做,不需旁人來指點(diǎn)?!?/br>
    天完全黑了,房中暗下來,蕭矜點(diǎn)了一盞燈,重重嘆一口氣。

    “哎……總之呢,就算葉家最后不會與季家結(jié)親,也會與旁家,這也是她為何腦子都摔壞了還作為葉家嫡女被養(yǎng)到現(xiàn)在的原因。她必定會成為犧牲品?!?/br>
    陸書瑾沉聲道:“我知道。”

    沒人比她更清楚了,姨母養(yǎng)她的原因,也是想用她結(jié)一樁利于柳家的好姻緣,賣一筆大財(cái)。

    “不過也是旁人的事,咱們管不了那么多。”蕭矜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行了,快去休息吧,今日也夠累的?!?/br>
    陸書瑾點(diǎn)點(diǎn)頭,覺得今日的閑聊差不多也該結(jié)束了,便起身爬回了床榻,準(zhǔn)備休息。

    蕭矜只留了一盞燈,起身去洗漱,忙活完出來后又拉了個椅子放在陸書??x?瑾的床頭邊,在上面擺了一碗水。

    陸書瑾還沒睡著,扭了個頭望他。

    她的眼睛黑溜溜的,在微弱的燈下像黑珍珠一樣好看,渾身都緊緊裹著棉被,只露出一個腦袋。

    蕭矜彎著唇笑,用柔和的聲音低低道:“這碗水放在這,你夜間若是渴了就直接喝,不必下床找水了。”

    陸書瑾道:“好?!?/br>
    他轉(zhuǎn)身回去,沒有熄滅那盞微弱的燈,爬上床榻睡覺。

    陸書瑾今日疲憊至極,聽見屋中沒有任何動靜之后,就入睡得非???。

    但寒冬臘月在湖水里泡了一遭,又穿著濕衣裳那么久,即便是后來喝了姜湯,她的身子仍扛不住。

    睡到半夜時,她身體便開始發(fā)熱,像是被架在火架上烤一樣,沒多久嗓子就燒得干痛,鼻子里呼出的氣息都是guntang的。

    她在灼熱之中醒來,想起床邊有一碗水,便伸手去摸。

    水已經(jīng)涼透,但陸書瑾此刻燒得極為難受,只想喝點(diǎn)水潤一潤疼痛的嗓子,便沒在意那么多。她將水端過來,想要坐起身時因著腦袋燒得發(fā)昏而沒掌握好力度,瓷碗傾斜,水瞬間涌出。

    冰涼的水順著陸書瑾的胳膊而下,瞬間就將床榻給澆濕了,驚得清醒不少,趕忙將碗擱回椅子上,拽起墊在底下的被褥摸了摸,已然濕透。

    她煩躁地嘖了一聲,沒有精力去管,喝了兩口水之后便縮到了里面,將身上蓋的被子折了些許壓在濕透的地方,接著睡。

    她以前不是沒有染過風(fēng)寒,沒藥吃的日子全靠硬抗,也不想大半夜再起來熬藥折騰,想等一覺睡到明早再說。

    但就在她昏昏欲睡之時,忽而有人碰了碰她的肩膀,陸書瑾驚了一下,驚慌睜眼轉(zhuǎn)頭,就見蕭矜不知道什么時候來了,一條腿跪在床邊探入了床榻里,正懸在她的上方低頭看她,俊臉幾乎被昏暗光線埋沒。

    “怎么了?”陸書瑾一開口,才發(fā)現(xiàn)自己聲音啞得厲害。

    蕭矜沒說話,看了她幾眼,而后伸出手覆在她的額頭上探了探,又稍稍往后退,將折起的被褥拽出,摸了摸濕透的床墊,聲音輕緩而低沉,像是誘哄道:“這床不能睡了,去我的床上。”

    第52章

    她靠在蕭矜的頸窩不動了。

    蕭矜原本就想著陸書瑾可能患上風(fēng)寒, 回來之后就一直留心她的狀態(tài)。

    他見陸書瑾神色還算良好,精神氣兒也不差,并沒有患病的模樣,既沒有生病, 就沒有先吃藥的道理, 蕭矜便讓她先去睡覺。

    他夜間睡得不沉, 所以碗底磕在椅子上的那一聲響, 就已經(jīng)將他喚醒。

    蕭矜下床繞過屏風(fēng),往床榻邊上一瞧, 就看見昏暗的燈光下, 椅子上灑了些水,瓷碗也空了。

    他輕步走過去, 抬手將雙層床帳微微掀開, 就看到陸書瑾把自己裹得像個蠶蛹一樣,半邊被褥都壓在身下。這床榻本就不大, 她縮在里面緊緊貼著墻, 倒給外面留了許多空處。

    蕭矜略一思索,探進(jìn)身去往陸書瑾的額頭一摸,果然溫度驚人, 顯然是發(fā)起了高熱。

    再將被褥拽出來,摸出床榻濕了一片,冰涼涼的。

    他頓時心中生出一絲懊惱, 覺得不該在陸書瑾的床頭置一碗水的, 但他沒什么照顧人的經(jīng)驗(yàn),以為這樣更方便她夜間渴了喝水。

    “陸書瑾……”蕭矜壓低身子, 湊近了她, 輕聲詢問:“身上哪里不舒服?”

    陸書瑾原本燒得迷迷糊糊, 但現(xiàn)在見蕭矜湊到眼前來,也稍微清醒了些,說道:“我沒事,先睡一覺,待明早起來還沒退熱,再喝點(diǎn)藥就行。”

    “那怎么行?!笔採媸衷尞?,只覺得陸書瑾已經(jīng)開始燒得說胡話了,抬手將她的被子往外拽了拽,嚴(yán)厲道:“快點(diǎn)下來,這床濕了大片已經(jīng)不能再睡,去我床上睡?!?/br>
    陸書瑾雙手拽著被子,與蕭矜的力道做微微的抵抗,沒有說話。

    蕭矜平日對陸書瑾都兇不起來,更何況現(xiàn)在的她還發(fā)著高燒,烏黑的眼眸水盈盈的,看著就相當(dāng)惹人憐愛,蕭矜多看一眼,就多一分心軟。

    他低哄道:“聽話,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在你姨母家了,生病就要吃藥,不能作踐自己的身子。”

    他又說:“我的床榻很大,睡得下我們兩個人?!?/br>
    陸書瑾本還堅(jiān)持,可一聽蕭矜說起了從前,她心里忽而涌起一陣陣酸澀來。

    是啊,現(xiàn)在的她已經(jīng)不是窩在那個陰暗潮濕的小房間里,生了病也無人買藥只靠硬熬的小姑娘了,她已經(jīng)逃出牢籠,用著她給自己取的新名字開始了新的生活。

    身邊也有了新的人。

    就這么一晃神的工夫,陸書瑾手上的力道有些許松弛,被蕭矜一把將被褥拉開,拽著她的手臂將她拉起。

    陸書瑾睡覺的時候穿的是她在成衣店里特地讓人制作的棉衣,裹在身上一是為了冬日里睡覺暖和,二是棉衣臃腫厚重,能夠?qū)⑺碥|給包裹嚴(yán)實(shí),哪怕不穿外袍也看不出什么來。

    蕭矜從床榻里退出去,說道:“下來?!?/br>
    陸書瑾不愿,她可以爬起來給自己煮藥,但是去蕭矜的床榻上睡覺那是萬萬不能的,于是說道:“我這床沒濕多少,還能睡,就不跟你”

    她的話還沒說完,蕭矜就拽著她往上一提,攬著她的腰瞬間把她從被窩里給抱了出來。

    他的力氣很大,像是能將陸書瑾隨意舉起來擺弄一樣,在她完全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就一把將人抗在肩頭。

    陸書瑾驚得低呼,整個人被抗在肩頭,腹部因?yàn)橛泻窈竦拿抟聣|著,倒沒有被他肩胛骨硌痛,只是頭朝下時腦袋充血,她原本生病引起的頭痛瞬間疼得厲害。

    她握緊拳頭捶著蕭矜結(jié)實(shí)的后背,掙扎道:“放開我!”

    蕭矜哪會聽她說話,只覺得陸書瑾生了病就變?nèi)涡粤?,藥也不吃,還要堅(jiān)持睡冰涼濕透的床榻,好聲好氣相勸也不聽,他只能來硬的。

    陸書瑾很輕,即便是裹著厚厚的棉衣,蕭矜扛著她依舊不費(fèi)力氣,幾步就走到了自己的床榻邊,彎腰時動作輕柔,將她擱在自己的床上。

    她立馬翻身起來要下床,蕭矜卻一下堵在床榻邊上,眸光定定地看著她,“你要是爬回去,我還能再給你扛回來,大半夜的別跟我折騰,老實(shí)點(diǎn)?!?/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