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不好……」英子撓首，有些尷尬地說道：「但是，你不想回京嗎？」

    「還沒到回京的時侯?！雇糁蹦樕怀?，低聲說道：「現(xiàn)下正是我建功立業(yè)的大好時機(jī)?！?/br>
    「啊……」英子垂首僵硬一笑：「也是呢。」

    汪直直勾勾地望著她，輕聲說道：「你便這么想回京城？」

    「沒有的事。」英子連連搖首，慌亂地說道：「你的事兒先處理好，再回京城也不遲?！?/br>
    汪直微微頷首，淡淡地說道：「好英子，再等一陣子，我會帶你離開這兒?！?/br>
    「我知道你會的。」英子露齒一笑，瞇著一對晶亮的大眼看向汪直。

    汪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勾唇報以一笑。

    ***

    建州之役大捷，皇帝大喜。加封撫寧侯朱永為保國公，軍務(wù)提督陳鉞升為右都御史，大太監(jiān)汪直加食米三十六石。

    「恭喜汪大人?！龟愩X滿面喜色，拱手高聲喝道。

    「同喜。」汪直勉強(qiáng)勾起笑容，輕聲說道。

    「今晚的慶功宴，汪大人可會賞光？」陳鉞歡快地笑道，渾然沒發(fā)覺汪直笑容底下的不悅。

    「我就不了?！雇糁泵虼揭恍?，淡淡地說道。

    陳鉞有些意外地說道：「?。磕敲赐舸笕恕?/br>
    「我另有要事?！雇糁眻詻Q地說道。

    「是……」陳鉞垂首，有些喪氣地說道。

    汪直再也掛不住那虛假的笑容，扭頭就走。直到遠(yuǎn)離了陳鉞目光所及之處，才扭曲著臉，憤恨地錘上了長廊旁的石製欄桿。

    「食米三十六石……」汪直嘲諷地垂首低聲說道：「無妨，下回，我能做得更加出彩?！?/br>
    ***

    成化十六年，韃靼派軍進(jìn)入河套。皇帝令汪直監(jiān)軍，兵部尚書王越提督軍務(wù)，保國公朱永為總兵，前往邊境抗敵。

    英子是有些失望的。她原先還期望著，戰(zhàn)事一了，便能與汪直回到京城。孰知，建州的事務(wù)才剛處理完畢，又多了這么一樁事兒。

    汪直卻為此興奮無比。這，正是他渴求已久的機(jī)會。

    夜深人靜。汪直眉頭微蹙，挑燈端詳著地圖。

    英子趴伏在一旁，好夢正酣。

    陡然響起的叩門聲，在寂靜的夜里，顯得突兀無比。

    汪直被打亂了思緒，眉頭蹙得越發(fā)地緊了。儘管萬分地不情愿，他終究得起身開門。

    汪直緩緩拉開了門，一名鼻頭碩大，滿面堆歡的白發(fā)男子映入眼簾，正是王越。

    「王大人?！雇糁毙辛藗€禮，低聲說道。

    「汪大人。」王越頷首，飛快地說道：「我有些事，得與汪大人商量。」

    汪直不著痕跡地向后頭瞥了一眼，英子依舊睡得香甜，絲毫不被他們的話聲影響。

    「我們在外頭說吧?！雇糁睖\笑著帶上門，輕聲說道。

    王越蹙眉，有些不滿地說道：「然而此事，不好讓他人得知。外頭耳目可是雜得很?！?/br>
    汪直有些尷尬地笑了笑：「然而我房中，有些不便見人的事物?！?/br>
    王越一愣，隨即露齒瞭然一笑：「這不可見人的事物嘛，咱們難免都有一些。汪大人倒不必如此介懷?！?/br>
    汪直望著他參差不齊的黃板牙，掩去了一閃而過的厭惡，故作羞赧地垂首說道：「那么，還請王大人稍候半晌，我先整理整理?！?/br>
    「這個自然。汪大人不必著急，我在此處候著。」王越呵呵一笑，高聲說道。

    汪直勉強(qiáng)擠出一絲笑容，飛快地轉(zhuǎn)身入內(nèi)。

    英子揉了揉眼睛，抬首睡眼迷濛地望向汪直。

    「王大人要進(jìn)來?！雇糁背谅曊f道：「你先往床上躲躲?！?/br>
    「哪個王大人？」英子眨了眨眼，滿臉困惑地說道。

    「我等等再解釋?！雇糁钡吐曊f道：「你先躲好。」

    英子傻愣愣地頷了頷首，笨拙地鑽入了被窩，飛快地將簾帳放下。

    汪直瞥了眼晃動的簾帳，堆起笑容，緩緩打開了房門。

    「請進(jìn)，王大人?！雇糁毙Φ馈?/br>
    王越滿臉笑意，毫不客氣地提足邁入房中。

    「汪大人倒是節(jié)省了些?！雇踉锦久?，端詳著房內(nèi)簡樸的擺設(shè)：「上回建州大捷，皇上不是加了大人的食米嗎？」

    汪直淺笑不語，目光灼灼地望著王越。

    王越見他不答，輕咳一聲，緩緩說道：「我今日特意過來，是想與汪大人商討一事?！?/br>
    「何事？」汪直掛著笑意，淡淡地說道。

    「那我便直說啦?！雇踉捷p聲說道：「你能否上個奏章，讓朱永走南路？」

    「愿聞其詳?！雇糁泵C聲說道。

    「南路看上去路途是近了些，然而，崎嶇的地貌會大大地減緩行軍的速度。」王越低聲說道：「等朱永那傢伙到了，咱們早已把功勞都給佔(zhàn)盡了?！?/br>
    汪直目光一滯，故作鎮(zhèn)定地說道：「王大人便如此信得過我？若是我將此事告知朱大人，這事就該難以善了了?！?/br>
    「汪兄弟，我看你這人實(shí)誠，跟那幫偽君子截然不同，實(shí)在是一見投緣。」王越低聲笑道：「這種對你我都有好處的事，我不相信你會拒絕?！?/br>
    「汪直謝過王大人的信任?！雇糁贝故?，恭聲說道：「此事，定不會讓王大人失望?！?/br>
    王越滿面喜色，高聲說道：「如此甚好，我等著汪兄弟的好消息?！?/br>
    汪直再度拱手行禮，滿臉的誠懇。

    王越滿意一笑，與汪直作別，邁著歡快的步伐離去。

    「我可以出來了吧？」英子自簾帳后頭探出了半張臉，輕聲說道。

    「出來?！雇糁贝鬼了?，隨口說道。

    英子小心翼翼地爬下了床，謹(jǐn)慎地看向汪直，欲言又止。

    「我又多了些事兒要做。」汪直坐回書桌前，拿起毛筆，淡淡地說道：「你先睡吧，不必等我?！?/br>
    「你真要這樣對朱大人嗎？」英子有些急切地說道：「朱大人可沒做過什么對不起你的事兒，更別提你們在建州之役時的同袍之誼了?！?/br>
    汪直放下毛筆，面色陰沉地望向英子。

    「那又如何？」汪直沉聲說道：「英子，別忘了你自個兒說過的話。你該是懂得我的身不由己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