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雙目圓睜，良久都說不出話來。

    「怎么？你不為你的汪直哥哥說句話？」紀(jì)唐妹嗤笑出聲，輕聲說道。

    「不?！褂⒆泳従彄u首，苦澀一笑：「對于此事，我一無所知，無法為他辯解。」

    「看來你對他，也沒什么信心嘛?！辜o(jì)唐妹一曬，淡淡地說道。

    英子垂首不語。半晌后，才望向紀(jì)唐妹，啟唇打破了沉默。

    「方才那蝶子，有毒，是嗎？」英子悄聲說道。

    「是呀?！辜o(jì)唐妹燦然一笑，柔聲說道：「但不會立即致命，我得讓汪直瞧見你臨死的樣兒才成。」

    「你連我也恨上了？」英子勉強(qiáng)勾唇，話聲苦澀無比。

    紀(jì)唐妹一愣，半晌后，才溫婉笑道：「恨，實(shí)在是個(gè)很重的字眼。英子，我與你無甚怨仇，不過是利用了你罷了?！?/br>
    「你愛的人，向來只有太子殿下與段大哥?！褂⒆宇h首，輕聲說道：「你連你自己，都不愛?！?/br>
    紀(jì)唐妹面目陡然猙獰，厲聲喝道：「別用你那骯臟的嘴，玷污韶藍(lán)。」

    英子眼眶一紅，強(qiáng)自撐起笑容，站起身來，朝外頭走去。

    「你倒是硬氣，也不向我求饒?！辜o(jì)唐妹嗤笑出聲，輕聲說道：「這蠱，會在一日后發(fā)作。心口的劇痛，會整整持續(xù)上三十日。此蠱，無藥可解?！?/br>
    「然后，我便死了？」英子回首，顫聲說道。

    「我?guī)瓦@蠱取了個(gè)很美的名字，叫做斷情?！辜o(jì)唐妹直勾勾地望著前方，狀若顛狂地笑道：「情之一物，不就是如此地令人神傷嗎？便縱是強(qiáng)行斬?cái)啵裁獠涣四巧蝗缢赖目嗤?。?/br>
    「勞你費(fèi)心了。」英子笑得難看無比，緩緩說道：「是你告訴了我，我還年輕，該去追尋自己的幸福。如今，卻是你親手將我的幸福斬?cái)??！?/br>
    紀(jì)唐妹一愣，良久過后，才勾起了一個(gè)歡快至極的笑靨。

    「我不過是，不想讓你待在身邊礙事罷了?！辜o(jì)唐妹低聲笑道：「瞧瞧，你一走，太后娘娘便招了我，替她調(diào)製蠱毒。我也因此，獲得了向汪直復(fù)仇的機(jī)會。娘娘本也是很激賞你的，畢竟你成功將絕子藥，放入了萬氏房中……」

    「絕子藥？」英子驚駭?shù)赝蛩?，高聲喊道?/br>
    紀(jì)唐妹勾唇一笑，正欲發(fā)話。一陣急促的叩門聲，打斷了她尚未出口的話語。

    「英子？」汪直沉靜的嗓音自外頭傳入：「你可在里頭？」

    英子大駭，連忙回首望向紀(jì)唐妹。

    果不其然，她目光中的殺意，簡直要將一切燃燒殆盡。

    英子飛快地打開了門，跨出門外，再飛快地闔上了門板。

    「咱們走吧！」英子尷尬一笑，顫聲說道。

    汪直有些困惑地望向她慌亂的面容，正欲開口詢問。卻被她一把捉住了手臂，拉扯著向前走。

    「英子？」汪直有些困惑地輕聲喚道。

    「無事！」英子指間微顫，強(qiáng)自撐起一個(gè)鎮(zhèn)定的笑容，歡快地說道：「咱們……」

    「汪直？」紀(jì)唐妹柔和的嗓音，自屋內(nèi)傳出。

    英子渾身一震，將汪直的手握得越發(fā)地緊了。

    「是我?！雇糁钡貞?yīng)道。

    英子大驚，再也顧不上旁的，緊捉著汪直，朝宮道上頭奔去。

    紀(jì)唐妹尖厲的笑聲自屋內(nèi)傳出，令英子不寒而慄，奔得更加地迅速了。

    汪直困惑地望著英子那驚惶的神情，一絲淡淡的不安，泛上心頭。

    二人緊握著對方的手，再度踏上了宮道。直到跑出了西內(nèi)的地界，英子才氣喘吁吁地停下了腳步。

    汪直擔(dān)憂地望著她，悄聲說道：「何事令你……」

    「你殺了段大哥？」英子沉聲打斷了他。

    汪直一愣，良久后，才勾唇僵硬一笑，悄聲說道：「紀(jì)氏知曉了此事？」

    英子深深地凝視著他，靜候他再度發(fā)話。

    「他知曉了我的秘密……」汪直有些急切地說道：「英子，咱們出宮再談，成嗎？」

    英子呆愣地望著他，心底泛起了一陣深切的苦澀。他正如他人所想，是個(gè)十惡不赦的壞胚子。然而，正是這樣的他，用那沾滿血腥的雙手，守護(hù)了她的大半個(gè)人生。也正是這樣陰險(xiǎn)狡詐的他，令她甘愿耗盡青春年華，只為換他的傾心相待。

    「成?！褂⒆宇h首，輕聲說道：「咱們趕緊出宮?！?/br>
    汪直大喜，連忙牽起她的手，往宮中主道走去。

    汪直的手，一如既往地寒涼。些許是因?yàn)榛艔?，上頭還多了些汗水。英子卻不以為忤，反倒將他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這條宮道，他們曾并肩行過無數(shù)次。汪直熟練地帶著英子避過西側(cè)的小徑，她總是嫌棄那兒的花朵味兒過于嗆鼻。

    英子愣愣地望著他們緊握的手，這大概，會是他們最后一次，在這宮道上頭攜手前行。她突然十分希望，這宮道能長得望不到頭，讓此刻成為永恆。

    然而，這一切，終屬妄想。這短短的宮道，不過半晌的功夫，便已走到了盡頭。

    宮門已不如進(jìn)宮時(shí)那般平和，幾名持刀的衛(wèi)士，氣勢洶洶地把守住了狹窄的小門。

    「不大對頭?！雇糁鄙焓肿钄r了英子的腳步，輕聲說道：「他們不是正規(guī)的守兵，似是哪位權(quán)貴養(yǎng)的私人衛(wèi)士?！?/br>
    「太后娘娘?！褂⒆酉胍矝]想，一個(gè)猜測便脫口而出。紀(jì)唐妹淺笑著提及「太后娘娘」的神情，在腦海中不斷回盪。

    「太后？」汪直垂首沉吟道：「那么，該是來捉拿你這小叛徒的？」

    英子絕望地望著來回走動(dòng)的衛(wèi)士們，心頭一陣冰涼。難不成，汪直與她，就得喪命于斯？

    「什么人？」尖厲的呼喝聲自身后傳來。英子不驚反愣，這聲音，她似乎聽過。

    她連忙拉低了帽沿，頭也不回，捏緊了嗓子，輕聲喚道：「小祥子？」

    身后的呼喊聲，驟然停歇。一陣狂喜浮上心頭，英子知曉，自己賭對了。

    「余姑娘？」祥子不可置信地顫聲喚道。

    「是我?！褂⒆宇h首，輕聲說道：「我得出宮才成，你可能幫我？」

    身后一陣沉寂，祥子遲遲沒有答話。良久過后，他才緩緩地打破了沉默。

    「姑娘救過小人的命，小人豈有不應(yīng)之理？」祥子深吸了口氣，顫聲應(yīng)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