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臣 第15節(jié)
秋月撩開簾子,梁嬿戴了帷帽下車,皓白纖手拾起一朵開得正盛的白玉蘭輕嗅。 “擲果盈車,放眼整個京城,也就只有十七能做到了?!?/br> 白紗帷帽一層又一層,隱隱綽綽,梁嬿看著面前英姿挺立的十七,半束的高馬尾襯得他越發(fā)豐神俊美。 “千年難遇的美男子。”梁嬿毫不吝惜夸贊道。 十七討厭梁嬿這般,可一時間拿她沒轍,便只好咽下這口氣。 他背過身去,“成衣鋪還逛不逛了?” 話畢,十七招呼伙計帶路。 梁嬿追著十七的背影跟上前去,不忘呈口舌之快,笑道:“十七莫急,今日本就是來給你置辦行頭的。” 梁嬿與他并肩而行,十七念叨,哪日他定要將她嘴堵上。 許是戴了帷帽,兩層白紗的遮掩讓視線朦朧不清,梁嬿上臺階時,不慎被裙角絆住了。 眼瞧著要被絆倒,梁嬿下意識“呀”一聲,幾乎是同時,一只溫厚遒勁的手及時拉住她掌心。 “看路?!?/br> 十七眼疾手快扶住梁嬿。 帷帽飄揚,透過縫隙,水光瀲滟的眸子撞入十七烏澄的眸中。 掌心被梁嬿細軟的手指握住。 一尾羽毛滑過心尖。 酥酥麻麻。 想撓,卻撓不到。 十七說不出的煩躁。 第12章 但凡是十七多看一眼的樣式,梁嬿都買了下來,到結賬時,統(tǒng)共置辦了二十套衣裳。 不得不說,十七的眼光極佳,所看中的衣裳用料皆是上乘,且與十七矜冷的氣質極配。 任哪家的姑娘看了不心動? 往后十七出門怕不止是擲滿一車蔬果這般簡單了。 “麻煩掌柜的盡快將成衣送到長公主府,往后每月十五按時送來新衣?!?/br> 秋月去了賬臺結賬,掌柜的一大早接如此大單的生意,自然是笑得合不攏嘴,直道今日下午便送去。 盛夏本就炎熱,出了成衣鋪子,梁嬿回到馬車中將帷帽卸下,面上已出了層細汗。 她拿帕子擦了擦,艷麗妝容并未弄花,額上的花鈿反而更好看了。 馬車雖不如平素她乘坐的華美,但里面該有的東西一樣不少。 梁嬿淺呷冰鑒中冰鎮(zhèn)的花果茶,頓時消了炎炎酷暑。 馬車平緩往回駛,夏風吹動窗簾有些許涼意。 “買衣裳的錢,我會還給長公主?!?/br> 梁嬿正剝著冰鎮(zhèn)荔枝,十七的聲音從馬車外面出來。 “停車!”她道。 車夫聞聲停下,梁嬿素手撩起車簾,對上十七疑惑的眸子,指了指十七,“進來,本宮有話與你說?!?/br> 坐在梁嬿對面,十七整理好衣擺,重復道:“今日置辦衣裳所用花費先記著,待我日后償還。” 吃穿用度全用姑娘家的錢,十七鄙夷。 梁嬿笑道:“償還?十七打算如何償還?如今你身無長物,拿什么還?” 話鋒一轉,梁嬿又道:“不過誰讓本宮瞧中的是十七。十七說何時還,便何時還,不急的。本宮倒是覺得,十七可以把自己賣給本宮,一輩子償還?!?/br> “不知所言?!?/br> 十七面色一冷,比冰鑒中的冰,還要寒幾分。 窗楹微開,梁嬿撩開簾子,街頭繁華,路邊茶肆人來人往,瞧了眼日頭,快到午膳時間了。梁嬿突然改變主意,讓車夫調轉方向往西市去。 馬車穩(wěn)穩(wěn)停下,十七率先撩開簾子下車,但立在馬鐙旁又覺不妥,在秋月欲撩開車簾時,先一步把簾子撩開。 梁嬿倒是沒想到十七主動干起了秋月的活,錯愕片刻,在十七欲收手時,拉住男子手臂,隨后扶著他手臂徐徐下了馬車。 顯然,十七并沒有扶梁嬿下車的打算,念及小騙子手都搭上了,他今日又借小騙子的錢置辦了新衣裳,總不能在大庭廣眾下駁她面子,便隨她去了。 帷帽擦過十七手背,待梁嬿下車后,他不動聲色將手背到身后,抬頭瞧了眼食肆名字,“大西北食府。” 白紗帷帽朦朦朧朧,十七眼尾那小痣越發(fā)惹眼,梁嬿問道:“如何?上次本宮給你帶的飯菜,可還合胃口?” 想起那干得難以下咽的菜肴,十七抿唇,毫不客氣地搖頭。 “你不喜歡吃呀?!?/br> 梁嬿亮晶晶的眼眸滑過失落,大西北食府的主廚乃西北邊陲人士,梁嬿顧念十七想念家鄉(xiāng)菜,故而帶他來吃,“可有想吃的口味?西市酒樓茶肆云集,不單單只有這一家地方菜。” 十七大抵是明白梁嬿的用意了,心中有一絲波動,須臾后道:“炎炎夏日食欲不佳,長公主不必將就我?!?/br> 他是越國戰(zhàn)俘,還是姜國人,是個頭疼的問題。 想不起來,也不愿去想了。 梁嬿問道:“麻辣口味如何?” 十七點頭,應當也行。 梁嬿滿意地笑笑,正巧不遠有家專做西南菜式的蜀香樓,菜肴麻辣鮮香,飯后再配上一碗冰鎮(zhèn)糖水浮元子,退熱消暑。 * 梁嬿不擅吃辣,囑托后廚微麻微辣,即便如此,她吃到一半便辣得放了筷子。 往日只有心情不佳時她才會吃辣,哭過一陣心緒便好多了。 梁嬿自是不會讓十七又一次發(fā)現(xiàn)她這一弱點。她佯裝無事,在一旁慢條斯理喝著清涼解暑的冰鎮(zhèn)糖水浮元子。 碗中打底細碎的冰沙,白乎乎的浮元子如黃豆般,一勺黏稠的紅糖水澆在上面,配以果脯、干花瓣點綴,唇齒留香,滿是清涼。 甜而不膩。 梁嬿慢悠悠喝著解暑的冰飲,發(fā)現(xiàn)十七似乎不覺得辣一般,對一桌子辣菜青睞有加。 男子雖是一口接一口吃菜,但是舉止文雅,頗有貴族風范。 刻在骨子里的教養(yǎng),是裝不來,也學不來的。 梁嬿揚起唇角,她的十七,連吃飯都這般賞心悅目。 甚美,甚好。 十七意識到梁嬿毫不避諱的目光,忽地停住筷子,問道:“可要回去了?” 梁嬿指尖握住勺子,視線從未離開十七,“十七吃好了?” 十七點頭,見梁嬿面前的冰鎮(zhèn)糖水浮元子已然見底,道:“冰辣共吃,傷胃。” 梁嬿放下勺子,眉眼含笑,“這是十七第一次關心本宮。” 十七面色驟然沉了下來,他后悔說出那番話。 愛吃不吃,胃又不是他的。 疼她,越疼越好,疼到不能下床。 “看來十七很喜歡這家酒樓的菜,”梁嬿轉頭對秋月道:“從明日起,十七的用膳便由這家酒樓的廚子負責。明日就先送那幾道菜來?!?/br> 梁嬿指尖點了點桌上幾道菜,皆是十七多次夾過的,想必他是喜歡吃的。 因為他喜歡吃,她才如此用心差人送來飯菜? 十七一陣恍惚。 梁嬿的言行,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 十七琢磨不透,一直到回了長公主府還是沒有答案。 下午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不知是因這夏日太悶熱,還是念著中午吃飯的事,總之十七沒睡著。 臨近黃昏,陰云密布,隨后便是大雨傾盆,不過兩刻鐘后,天又晴朗開了。 橙黃的夕陽掛在山邊,晚霞紅得熱烈,雨過天晴彩虹初現(xiàn)。 還是難以遇見的雙彩虹。 十七從屋中出來時,正瞧見梁嬿雙手合十在庭院中對著那道雙彩虹閉眼許愿。 梁嬿默默許愿,希望老天爺能聽到她的心聲,遂了她愿。 愿母后康健,百病不侵。 愿皇弟除jian佞,廣招賢臣,百姓無災,四海升平。 走了過去,十七在梁嬿身側道:“還有長公主辦不到的事情?竟還要老天來幫忙?!?/br> 梁嬿聞言睜開眼睛,不悅看了他一眼,“倒是有一件讓本宮至今都頭疼的事情。” “十七如何才能心甘情愿當本宮的人呢?”梁嬿愁道。 “不知羞?!笔呙嫔缓?,耳尖卻不自覺變得粉紅。 這廂,門房領了個陌生男子進來。 是蜀香樓的伙計。 伙計雙手呈上菜譜,“長公主殿下,掌柜的讓小人送來菜譜,每日均可點菜?!?/br> 梁嬿把菜譜給了十七,“十七喜歡吃哪些?” 落日余暉已是極美,可眼前的女子似乎是從古畫中走出來的一樣,和這美景融為一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