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臣 第80節(jié)
“禁軍聽令!傳朕口諭,即刻封鎖山林!一只蒼蠅也不能放過!裴統(tǒng)領(lǐng),今日進(jìn)山林捕獵的世家子弟,對照名單給朕細(xì)查!凡是在朕之后回來的人,都傳到朕營帳中,朕要親自問一問!” 目光掃過在場所有人,梁熠補(bǔ)充道:“朕在山林突然惡狼并非偶然,乃是有人蓄意為之。是弒君不成!” 此話一處,眾人惶恐不安。 梁熠拂袖,怒氣沖沖回到梁嬿營帳中。 他得先去十七的傷。 皇后牽著受驚嚇的云瑤和榮安王緊隨其后,一起去了梁嬿帳中。 禁軍封山,目光所及水泄不通。 山林中尚有親眷未出來,圍場中眾人驚慌擔(dān)憂,生怕這莫名的火燒到身上來。 弒君未遂,殺頭的大罪。 一直在自己營帳門口的攝政王將掌中核桃生生捏碎,臉色陰沉得可怕。 侍從膽戰(zhàn)心驚,小聲問道:“王爺,如今如何是好?” 攝政王轉(zhuǎn)動輪椅,緩緩進(jìn)入營帳,吩咐道:“悄悄去發(fā)信號,讓盧鉞將那苗疆女子滅口。” 盧鉞,攝政王的心腹之一,負(fù)責(zé)掩護(hù)苗疆女子順利進(jìn)入林間,送份大禮給十七。 十七能回來,那苗疆女子無疑是失手了。按照原計劃,無論成敗,苗疆女子都會到既定的位置與盧鉞匯合,由盧鉞護(hù)送從另一處隱蔽的地方下山。 攝政王謀劃一陣,怎能讓自己被查出來,他自是做了兩手完全準(zhǔn)備。 計劃失敗,苗疆女子絕不能留。 營帳落下,攝政王推著輪椅進(jìn)到帳內(nèi),晦暗的目光和帳內(nèi)昏暗光線別無二致。 他牙都快咬碎了,胸脯此起彼伏。 這個十七,當(dāng)真是驍勇,竟能從狼群中逃生,還只被傷了絲毫。 他的命,真夠硬! 趙千俞被狼抓傷的是左腿小腿,又從馬背上跌落,血淋淋的傷口上沾了沙塵。治傷的第一步,便是將這沙塵用白酒洗去。 梁嬿以往是怕看見這血腥的一幕,但自從認(rèn)識面前這人,什么血腥場面沒見過? 便也就漸漸習(xí)慣了,雖不能做到完全不害怕,但至少不會一見便挪開目光急急避開。 譬如現(xiàn)在,梁嬿守在榻邊,看著御醫(yī)將染血的布料剪開,露出被惡狼利爪抓傷的傷口。 梁嬿見了心下一驚,握住男子掌心的手下意識用勁,緊緊攥住,“御醫(yī),勞煩你清理傷口時輕些?!?/br> 御醫(yī)左右為難,坦白道:“殿下,白酒辛辣,但卻是清洗傷口污穢的最佳選擇,公子又不肯用麻沸散,臣也是沒有辦法?!?/br> 梁嬿纖長的烏睫被淚水打濕,精致的眼妝也花了。 她蹙眉看向十七,似乎在質(zhì)問他為何不用麻沸散。 “區(qū)區(qū)小傷,不必用麻沸散,勞煩太醫(yī)即刻用白酒清洗?!壁w千俞迎上梁嬿不悅的目光道:“快些處理好傷口,我有事向陛下稟告,突遇惡狼并非意外?!?/br> 梁嬿從腰間摸出一個瓷白藥瓶,快速從中倒出幾顆藥丸。纖長的手指染了一點血漬,指尖捻起兩枚藥丸,梁嬿將止疼藥遞到他唇邊。 失了血色的唇瓣一軟,緊閉的牙齒不僅碰到送進(jìn)來的藥丸,還碰到了女子柔軟的指腹。 趙千俞背脊僵直,怔怔看著梁嬿。 這熟悉的場景,不由讓他想起初見時,他受傷,她撩撥似親自喂他止疼藥。 “還是要本宮親自喂你嗎?” 就連此刻說出口的話,也是如此熟悉。 不同的是,這次她哭過,眼尾紅紅的,命令的聲音也帶著哭腔,讓趙千俞好不心疼。 吞下梁嬿喂的止疼藥,趙千俞攥緊她重新放回掌心的手。他垂眸,對御醫(yī)道:“勞駕,將血止住便好?!?/br> 御醫(yī)以白酒濯洗傷口,血污順著小腿留下。 雖咽下了止疼藥,但藥還未生效,趙千俞緊緊咬住牙關(guān),額前冷汗涔涔。 與此同時,他捂住梁嬿眼睛,免得小姑娘看了害怕。 梁熠立在榻邊,看見這一幕不由笑了笑。 知曉給皇姐擋眼,還算上心。 馬馬虎虎,勉強(qiáng)湊合吧。 不消片刻,御醫(yī)清理完傷口開始止血,再用紗布將傷口纏住。 “公子切忌,傷口近段時間切勿沾水,這兩日切勿走動,以免扯裂傷口?!庇t(yī)收拾藥箱,叮囑道。 待包扎完傷口,梁熠屏退帳中閑雜人等。 “皇姐若想留下,便一起聽罷?!?/br> 莫說是梁熠留她,就算是梁熠讓她離開營帳,梁嬿也不會答應(yīng)。她坐在榻邊,十七身邊,哪里也不去。 營帳門口有內(nèi)侍和重兵把守,無人敢闖。 趙千俞談?wù)聲r心無旁騖,梁嬿在身邊固然好,他能安心些。 眉眼微沉,趙千俞嘴唇因失了血色而泛白,長話簡說,道:“吹玉笛的是一名女子,中箭逃走,如今應(yīng)還在林中,面容尚未看清?!?/br> 梁熠劍眉輕擰,林間狩獵不分男女,不乏有男子和女郎一起圍獵。 若是要查,倒也不難,只需看看哪位女郎受傷便知。 “朕猜想不會有人蠢到明知受傷還回圍場。”梁熠冷聲說道。 “若是回來,確實是蠢。此女定還在林中,或者剛受傷便趁機(jī)逃出了山林。”趙千俞抿唇,眸色復(fù)雜,根據(jù)他的經(jīng)驗,此女恐是兇多吉少。 “若是她受人指使,替人賣命,此刻要么已平安逃出,要么平安入了地府?!?/br> 梁熠看他一眼,道:“朕知曉了,你安心養(yǎng)傷,此事必須查個水落石出!” 梁熠走后,帳子里又恢復(fù)了寧靜。 沒有梁嬿通傳,誰也不敢貿(mào)然闖入。 喚侍女打來熱水,又將人遣出去,梁嬿拿干凈帕子擦拭男子面頰。 須臾間,男子又恢復(fù)了清俊的面容。 趙千俞半靠在榻上,此事交由梁熠,幕后指使定跑不掉,他也就放心了。 心安了,他便生了另一番心情。 “懷中有個東西,勞駕淼淼親自拿出來?!壁w千俞虛弱道。 梁嬿伸手去他懷中摸,摸出的竟是她早上出發(fā)時送的花環(huán)。 “與惡狼搏斗前,怕中途花環(huán)掉了,便藏在懷里,沒想到還是將花弄蔫了?!壁w千俞看著蔫了的花環(huán),剛舒展開來的眉,又皺了起來。 “笨蛋?!?/br> 若是放花環(huán)分心,他被惡狼反撲可如何是好。 梁嬿小心翼翼把花環(huán)戴到他手上,嘴上雖說著他的不好,但心里卻是甜甜的。 趙千俞揉揉梁嬿散亂的云鬢,甚至覺得此時她比往日還要讓他喜歡,喜歡得緊。 “今日嚇壞了吧?!壁w千俞攬她靠在他臂彎。 輕輕拿下他手,梁嬿脫了鞋履,慢吞吞爬上榻,抱著男子精瘦的腰肢,枕著他寬闊的臂彎,反問道:“都嚇哭了,你說呢?” 梁嬿仰頭,親親他軟軟的唇角,失而復(fù)得慶幸道:“幸好你平安回來了?!?/br> 她現(xiàn)在只想與十七好好待在一起,外面的事情,有梁熠處理,她無須cao心。 害十七和梁熠的逆賊,會尋到的。 大抵是劫后余生的慶幸,趙千俞格外珍惜和梁嬿相處的時光。 他輕吻梁嬿額頭,帶著幾分炫耀的口吻,道:“林間共遇到了四頭惡狼,一頭比一頭難纏?!?/br> 梁嬿仰頭,指腹落到他翕合的唇邊,“不聽不聽,不要聽驚險的一幕。” 他只要回來,梁嬿便心安了,不想聽他受傷和搏斗的經(jīng)歷。 不提和狼搏斗,便不知他有多厲害。 趙千俞少了一次讓梁嬿夸贊的機(jī)會,有幾分失落。 眉頭漸漸蹙起,趙千俞覺得有一件事須得告訴梁嬿。 摩挲女子手指,趙千俞眼神有些細(xì)微變化,他生了小心思,兀自說道:“倘若少帝有閃失,淼淼定是傷心,便想著自己斷后,幫淼淼保護(hù)少帝。” “你受傷有個閃失,本宮難到就不擔(dān)心嗎?” 梁嬿氣地反問,她心有余悸,不知不覺間眼眶又慢慢蓄了淚光,抬頭望他,“笨蛋,以后不準(zhǔn)再這般輕命!你和陛下,任何一人有個閃失,本宮都傷心難過?!?/br> 眼中蓄了淚,梁嬿視線變得模糊,仰頭間吻上男子下頜。 趙千俞指腹落在梁嬿下頜,輕輕將她下頜抬起,吻上她嬌唇。 唇齒間是她的香甜,還混雜著微咸的淚水。 膩歪一陣,梁嬿出了營帳,趙千俞將元修叫入營帳中。 趙千俞只是左腿被惡狼抓傷,又非被狼咬傷,躺在榻上一副虛弱的模樣,不過是騙騙梁嬿,想要她同情罷了。 如今只有他與元修在,有些事情便也不用裝了。 雙足落在榻邊,趙千俞端直坐著,沉聲問道:“外面如今什么情況?” 元修:“少帝下令封山,封|鎖圍場,禁軍已入山林,尚未有消息傳回。目前少帝在營帳中單獨傳召狩獵后續(xù)回來的人,仍舊一無所獲。天色漸黑,屬下猜,此事恐怕很難揪出幕后兇手?!?/br> 趙千俞眉眼微沉,瘦長的指節(jié)一下一下敲打大腿,“姜國不比南朝,不是咱們的地盤,咱們不便插手詳查。吹笛之人的目標(biāo),不知是本王,還是少帝。少帝險些受傷,故而他定會將這事查清楚,等最后的結(jié)果便好?!?/br> 背后主使,最好別落到他手中。 其實趙千俞心里已經(jīng)有了懷疑之人,他能猜到,梁熠估計也會想到那人。 “本王同你講過,在姜國,尤其是在長公主面前,要喚十七公子?!壁w千俞聽到元修那聲“殿下”時,心提了嗓子眼,但是急忙給元修遞去眼神。 “幸是你腦子快,掩了過去,下不為例?!壁w千俞凝眸看向元修,沉聲說道。 元修被看得額上冷汗,袖口擦擦額頭細(xì)汗,道:“屬下慌了神,一時不查,往后定會小心謹(jǐn)慎,請公子放心?!?/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