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臣 第83節(jié)
沒幾日了。 幾個月都等了,也不差這一個多月。 趙千俞垂下眼瞼看見地上碎了的玉笛,神色微斂,猜到了幾分,正經(jīng)道:“吹笛之人找到了?想必那女子兇多吉少,禁軍尋到時,恐是被滅口了。” 經(jīng)他一說,梁熠才想起此行來的目的,暫時將怒氣壓下去,道:“朕還未說半句,你便猜到了?!?/br> “林中一局非生即死,自是要慎重。一名女子要如何躲過重重把守的禁軍進到山林中?那自然是有人暗中幫助。能想出這一計謀的人,自然不是省油的燈,定是將所有退路都謀劃好了?!?/br> 趙千俞說道。他面上沒有太多情緒變動,倘若這次捉到了幕后之人固然是好,但也做好了那人逃脫的預判。 梁熠屏退左右,道:“確實被滅口了。他就料到這一環(huán),禁軍發(fā)現(xiàn)的時候,尸首已經(jīng)僵了?!?/br> 趙千俞眉眼微沉,聽出幾分言外之意,道:“陛下猜到了兇手?莫不是和草民想的一樣?” 營帳外只有他們兩人,內(nèi)侍與侍衛(wèi)早已被梁熠遣走,兩人說話少了拐彎抹角。 梁熠也不隱瞞,直言道:“可不就是朕的好皇叔。” 秋獵遠離皇宮,作為天子的他又孤身一人在山林狩獵,這確實是攝政王動手的好時機。 事后還能將自己擇得干干凈凈。 趙千俞緩緩說道:“論動機,時間和條件,攝政王確實完全對得上,這次他逃了過去,誰說陛下下次不能先發(fā)制人?” 倘若梁熠顧忌攝政王的勢力,不敢輕易撕破臉,趙千俞不會一味隱忍,他素來是睚眥必報。 若非怕動亂突起,少帝措手不及,找趙千俞上次可不是只傷了攝政王膝蓋這般簡單。 趙千俞抬眼看了看緊閉的營帳,想到里面累睡的女子,面上不由染了些許笑意,連聲音也緩和些許,道:“長公主時時刻刻都想替陛下將這一毒牙拔去?!?/br> 梁熠心中不是滋味,喟嘆一聲,道:“皇姐總是cao心。朕總覺虧欠皇姐許多?!?/br> 梁熠有時候在想,倘若當年他先從母后肚子里出來,梁嬿晚一步出來,是不是她就不會這般cao心了。 換成他來保護她。 皇姐就會像現(xiàn)在的云瑤一樣,無憂無慮,每日樂開懷。 “朕看得出皇姐屬意你,”梁熠拍拍十七肩膀,道:“入贅一事你再考慮考慮,朕給你個虛職,往后好生伺候皇姐?!?/br> 從未有人敢拒絕他的話,偏生眼前的男子開了這個頭,梁熠心中不利爽,激道:“朕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皇姐以前喜歡一位少年將軍喜歡得緊,等下月他便來了,屆時皇姐若改變了主意不要你了,可別怪朕沒給你開后門?!?/br> 趙千俞笑笑,已經(jīng)知道梁嬿很早便傾心他了,不用旁人再提醒。 他指腹摩挲虎口牙印,低喃道:“是該考慮考慮?!?/br> 考慮如何把梁嬿擄回睿王府。 梁熠已經(jīng)將態(tài)度挑明,可眼前的男子竟還是油鹽不進,好似讓他入贅宛如要他命一般。 能攀上皇姐,是他天大的福氣,他竟身在福中不知福。 梁熠拂袖憤怒離去,回到營帳中只見皇后抱著云瑤在榻上有說有笑。 云瑤甜甜喊了梁熠一聲,卻仍舊牽著皇后的手,沒有絲毫要離開的意思。 “這么晚了,怎還不回去歇歇?”梁熠面色不佳,轉(zhuǎn)身對帶云瑤的嬤嬤道:“把公主帶下去睡覺?!?/br> 云瑤依依不舍,一張笑臉皺得高高,委屈道:“云瑤剛來?!?/br> “回去早些歇歇,明日還要啟程回宮?!绷红趯⒃片幈?,交給嬤嬤。 云瑤依依不舍看眼小皇后,不情不愿被嬤嬤牽出營帳,嘴里委屈地低喃一句。 “十七才不會趕我走,會讓皇姐陪我睡覺,還會陪云瑤玩?!?/br> 雖然小姑娘聲音小,但還是被梁熠聽見了。 梁熠剛被十七氣過一陣,此時聽不得旁人再提,偏生這人還是他meimei。 梁熠氣得直叉腰,想叫住云瑤,見她已經(jīng)出了營帳便也就作罷。 皇后遞來一杯茶水,道:“陛下消消氣?!?/br> “你讓朕怎么消氣?”梁熠一口氣悶在胸脯,氣得疼。 飲下茶水,梁熠牽著皇后到榻上坐下,氣道:“十七他太狂了!” “他住在皇姐府上,吃穿用度全是皇姐給的,家世不好,朕都不嫌棄他出生,破例讓他入贅,甚至還欲給他一個虛職,他倒好,敢拒絕朕!” “朝中哪位大臣敢抗旨,忤逆朕的意思?雖然有怨言,不還是敢當面說出來?這個十七,仗著皇姐屬意他,護著他,便恃寵而驕。” 梁熠越說越生氣,起身道:“母后壽宴,南朝睿王隨使團入京,皇姐對睿王不是沒有意思,屆時朕讓皇姐和睿王單獨見面,十七只能遠遠看著,不僅如此,朕還要撮合皇姐和睿王,到時候十七再來求朕,想要入贅長公主府,一切都晚了?!?/br> 皇后笑笑,拉梁熠坐下,“陛下多大了,怎說話還跟孩童一樣。倘若皇姐非十七不可呢?” 梁熠態(tài)度從未改變,道:“那也得入贅。” 越國太遠暫且不說,倘若十七在越國官職不錯,越國戰(zhàn)敗后定然會與他們談條件將十七贖回去,但是姜越兩國戰(zhàn)后已經(jīng)過了幾個月,梁熠從未收到任何越國贖人的消息,可見十七在越國就是一位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將。 十七不入贅,皇姐跟他回越國受苦嗎? 若皇姐嫁了,便成了一場笑話。 這廂,趙千俞剛從外面打了一盆熱水進來,便打了個噴嚏。 床上的女子烏睫撲簌,緩緩睜開眼睛。 趙千俞讓秋月退下,他將水盆放在架子上,去床邊坐下,揉揉梁嬿發(fā)頂,輕聲的道:“吵到你了?” 梁嬿搖頭,從被子中伸出手來握住男子的手,道:“沒睡?!?/br> 從回到圍場被他抱下馬時,梁嬿便醒了,一直閉著眼睛休息,后來進到營帳里,梁熠又在。被弟弟撞見她深夜與十七出去,更何況斗篷裹住的她衣衫凌亂,梁嬿便索性裝睡。 梁嬿起身靠在男子臂彎,烏發(fā)垂落胸前,她扯了扯被子,蓋住雪脯,也蓋住了零星的印子。 “陛下叫你出去所為何事?”梁嬿問道。 趙千俞聲線清冷,回道:“沒什么,問了一些瑣事。陛下問我,愿不愿意入贅?!?/br> 梁嬿微怔,面頰微微泛紅,心道梁熠怎問這事。 雖有些羞赫,但梁嬿比較想知道十七的想法。 蔥白指尖輕輕攥住被子,梁嬿唇瓣輕抿,抬頭偷偷看了眼十七,輕聲問道:“你怎說?同意了?” “長公主怎么看這件事?”趙千俞淺淺一笑,握住女子水蔥般的手指,道:“長公主想我入贅?” 想嗎? 梁嬿依偎在十七懷中,輕輕點頭,眉眼間多了幾分女兒家的嬌羞,“想?!?/br> “不是說好了本宮養(yǎng)你一輩子嗎?” 趙千俞聽后低笑一聲,緩緩點頭,“長公主的想法,我知道了?!?/br> 但他不會入贅。 趙千俞起身,將梁嬿靠在床頭。梁嬿以為他要離開,拉住他手,問道:“你要去哪里?” “哪也不去。”趙千俞俯身,在梁嬿耳畔低聲道:“臟了一身,給淼淼擦擦,再晚熱水便涼了?!?/br> 聞言,梁嬿面若紅霞,臉跟煮熟的蝦一般,羞赫下掌心打在男子胸膛,“孟浪?!?/br> 遮羞布一旦被扯下,似乎便一發(fā)不可收拾,孔孟禮教統(tǒng)統(tǒng)暫拋腦后。 趙千俞揉揉她發(fā)頂,轉(zhuǎn)身去盆中濯洗干凈帕子,道:“先將就著,營帳中叫浴桶惹人注意?!?/br> 著實委屈了她,以往在府上,她用的都是漢白玉雕砌的浴池,如今卻只能將就著擦拭身子。 “你閉嘴?!绷簨鲗嵲跊]想到他竟能面不改色說著那事,她被子一掀,將整張臉埋進被窩中。 但,呼吸間,似有一絲腥甜的味道。 定是當時濺出來弄得了衣裙上。 梁嬿面若桃花,下意識攥緊被角。 趙千俞拿著濕帕子回到床邊,見到鉆到被子里的人,不禁笑出聲來。 “再捂下去,捂傻了。”趙千俞伸手掀開被子,扶她靠在床頭。 梁嬿面紅耳赤,握住他手腕,命令道:“不準多看,擦干凈就離開?!?/br> 雖然這不是十七第一次伺候她,但以往都是她昏昏欲睡時,他抱著她如浴池洗澡清理,像今晚這樣還是頭一遭。 尤其是這營帳中還燃著數(shù)臺蠟燭,梁嬿自是羞赫。 偏生趙千俞就喜歡看梁嬿羞赫的模樣。 瘦長的指尖落到梁嬿腰間系帶上,趙千俞輕輕一捻。 “不離開,難道長公主還想?”趙千俞在她耳邊低喃,“幾次?到天明?” 梁嬿生氣,嗔他一眼,狠狠拍開他手,罵道:“臉皮厚。” 趙千俞受用,逗她道:“伺候完就睡覺,淼淼縱使想也不行,此處不方便,待回到長公主府我再好生伺候淼淼?!?/br> 梁嬿光聽他這話便面色漲紅,一把捂住他唇,不讓他再說下去。 掌心被他輕啄,梁嬿氣急之下推他離開,卻被他攥住手腕。 “不逗你了。”趙千俞適可而止。 他埋頭,仔細清理,不放過每一處。 待盆中的熱水涼了,已是深夜。 秋獵草草了事,無名女尸身上未有線索,山林中吹笛喚狼的幕后之人尚未揪出,但梁熠心知肚明,這筆賬暫先記下,待日后一并追究。 這次秋獵并非一無所獲。 趙千俞救了梁熠,算是梁熠欠他一恩; 因受了傷,梁嬿更加關心趙千俞; 趙千俞帶梁嬿看了漫天流螢和山谷夜景; 就連跟來玩耍的云瑤,也收到了趙千俞林間獵來的兩只小野兔。 小姑娘挺喜歡的,便更喜歡趙千俞了,吵著下次還來長公主府。 回京隊伍從山腳浩浩蕩蕩出發(fā),待回到長公主府時已近黃昏。 一路山舟車勞頓,梁嬿胃口不佳,晚膳匆匆吃了點便去浴池泡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