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臣 第130節(jié)
回頭看向趙千俞,他縱使要下昭獄,也要拉一個墊背。 他不好過,趙千俞也別想好過。 趙千珩被侍衛(wèi)架著往后拖,嘴里歇斯底里喊著,“父皇,姜國攝政王謀反那日三哥就在現(xiàn)場,三哥為何要幫少帝?難道他就沒有貪圖別的?” 他之前有多偽善地替趙千俞說盡好話,如今潑起臟水來就有多不管不顧,本性近乎暴露無遺。 虛偽的面目被揭穿,梁嬿竟沒想到趙千珩如此無恥,故意在武宗帝面前挑起話題,讓武宗帝開始懷疑趙千俞別有用心。 梁嬿憤恨,趙千珩這廝在南疆欲對趙千俞痛下殺手還不夠,如今妄圖挑撥趙千俞父子關(guān)系,實(shí)屬可恨。 梁嬿護(hù)人心切,她原本是面向武宗帝的,此刻轉(zhuǎn)身怒視趙千珩,替趙千俞辯護(hù)道:“為何?!那是因?yàn)槟闳缬缺緦m!究竟是誰貪慕權(quán)勢,你心底一清二楚?!?/br> 看著那兇狠狠維護(hù)他的女子,趙千俞揚(yáng)起唇角。 他不覺得被女子維護(hù)丟面子,反而更加肯定梁嬿心里有他,不許旁人欺負(fù)他。 就像他不愿梁嬿受委屈一樣。 “拖走!” 武宗帝痛心,大手一揮,命侍衛(wèi)速速把趙千珩帶下去。 “陛下,珩兒對睿王素來恭敬,也將睿王當(dāng)作榜樣,他怎會不念手足之情,對睿王痛下殺手?!”淑妃跪在地上,扯著武宗帝明黃的龍袍一角,涕泗橫流為兒子求情,“珩兒自早上請安來就打算把長公主在睿王府的事情瞞下來,倘若珩兒對睿王居心叵測,一早便呈稟陛下了,何必大費(fèi)周章從臣妾口中道出此事?陛下,這其中定有誤會。” 武宗帝垂眸,道:“老五被冤枉,三司會審后自有定論。朕念你不知情,不責(zé)罰你,近段日子你便待在儲秀宮?!?/br> 撥開淑妃拉龍袍的手,武宗帝看向趙千俞,厲聲道:“老三,你擅作主張擄走姜國長公主,朕罰你一百軍棍,幽閉睿王府一月,一年內(nèi)不得帶兵!” 梁嬿前一刻還沉浸在幫趙千俞出氣的痛快中,后一刻聽見武宗帝對趙千俞的責(zé)罰,驀地望向武宗帝。 一百軍棍! 粗大的板子一下一下重重打下去,挨完一百軍棍,趙千俞這混蛋定是皮開rou綻。 梁嬿終究還是心軟了,為他求情道:“睿王這半年中前前后后受過兩次重傷,身子本就弱,受不住一百軍棍?!?/br> 趙千俞打斷梁嬿,直截了當(dāng)接受了武宗帝的處罰,“受得住?!?/br> 今日光是梁嬿出面維護(hù)他,趙千俞便已經(jīng)很高興了,這一百挨得不冤枉,也能讓梁嬿消氣,“我不該隱瞞實(shí)實(shí),也不該一氣之下硬生生拐長公主回南朝?!?/br> 梁嬿心里罵他一根筋,執(zhí)拗,也不知是否是因?yàn)樗f了一句他身子弱受不住,他才應(yīng)了下來。 梁嬿氣道:“好!那你便挨著罷,一百軍棍一棍都不能少!” 顧皇后聽見武宗帝罰一百軍棍時,也與梁嬿一樣,擔(dān)心兒子身子吃不消。 可當(dāng)顧皇后看見梁嬿和兒子的一番互動時,梁嬿氣惱時,又覺這一幕熟悉。 顧皇后搖頭,心道果然是父子倆,固執(zhí)嘴硬的性子一模一樣。 按照她以往的經(jīng)驗(yàn),最后這一百軍棍定然是不會打完。 “一百軍棍算輕的,畢竟此事是本宮疏于管教,讓他做出如此荒唐的舉動。”顧皇后握住梁嬿的手,語氣溫柔,道:“還請長公主不計前嫌,原諒吾兒?!?/br> 梁嬿看了眼趙千俞,哪能這般輕易原諒他,于是她在顧皇后面前告狀道:“這個混蛋不止拐本宮到南朝,還撒謊騙人?!?/br> 顧皇后越看越喜歡這位從姜國來的長公主,道:“一碼事歸一碼事,等這一百軍棍過后,本宮再給長公主主持公道?!?/br> 武宗帝離開儲秀宮,移駕去了皇宮慎刑司,親自監(jiān)督行刑。 眾人也跟隨圣駕離開儲秀宮。 一時間儲秀宮驟然變得冷清,淑妃狼狽地坐在地上,狠戾的目光望向?qū)m殿門口。 母子兩人苦心孤詣,多年心血不能就這樣毀于一旦。 “只要珩兒還未定罪,一起便都還有希望?!笔珏∫滦?,帶著恨意的眼神近乎能把木雕殿門盯住一個洞來,她自言自語道:“珩兒你放心,母妃一定救你出來!” 因?yàn)榇耸?,淑妃對趙千俞的恨意又深了幾寸。 慎刑司,外庭。 此處乃受仗刑的地兒。 不用旁人上手,趙千俞自行趴在長板上,行刑之前他特意回頭看了眼站在高臺上的梁嬿,叮囑道:“軍棍到中途和結(jié)束時,臀背定是血rou橫飛,血淋淋的,長公主屆時莫看,否則夜里又得嚇來不敢入睡。” 梁嬿不喜歡趙千俞如無其事的模樣,仿佛不在意一般。 她負(fù)氣別過頭去,掌心把耳朵捂住,“本宮才不要看你受刑,本宮和圣上一樣,監(jiān)督你這一百軍棍是否打完?!?/br> 武宗帝面色如常,還是如從儲秀宮出來那陣一樣,冷著張臉。 “行刑?!?/br> 武宗帝一聲令下,禁軍開始動刑。 “睿王殿下,得罪了。” 禁軍抬肘,在武宗帝面前不敢作假,每一棍都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打在趙千俞后背。 梁嬿說的是不聽,但手掌也就只是虛虛掩蓋住耳朵,棍棒打在趙千俞背上的聲音在梁嬿一次比一次沉,她也聽見了趙千俞的悶哼聲。 起初只有棍棒仗打的聲音,梁嬿并未聽到趙千俞發(fā)出任何一陣聲音。她知曉這人的性子,若非是疼痛難忍,他絕不會輕易松口吱聲。 行刑還在進(jìn)行著,梁嬿慢慢回過身子,看見那和手臂一樣粗的棍子抬起又落下,重重打在趙千俞背上。 玄色的外衣上,梁嬿看見了潤意。 趙千俞背被打出血了! 梁嬿慌了神,心疼不已,“住手!”她轉(zhuǎn)頭看向立于一旁絲毫沒有心疼之意的武宗帝,急急道:“圣上,不能再罰了!” 終究還是舍不得他受傷。 梁嬿又急又心疼,“趙千俞背上都被打出血了,衣服都染了血!不能再罰了!留著剩下的了,我們往后再罰?!?/br> 武宗帝問向負(fù)責(zé)數(shù)數(shù)之人,“多少軍棍了?” “稟陛下,三十七軍棍?!?/br> “才三十七軍棍,繼續(xù)。”趙千俞嘴硬,還差六十三軍棍,很快滿一百了。 等一百軍棍處罰完,梁嬿興許就能原諒他了。 “你你你!你閉嘴!” 梁嬿在擔(dān)心趙千俞身子吃不消,向武宗帝求請,他卻在一邊死鴨子嘴硬,梁嬿氣地真想拿帕子把他那嘴堵上。 寧愿被打也不愿松口,武宗帝這一刻也是氣憤,咬牙切齒道:“好,那便繼續(xù)。” “不、不能繼續(xù)!”梁嬿急得在原地躲了兩下腳,她將目光投向背過身去的顧皇后,哭腔愈加明顯,“皇后娘娘,趙千俞是您兒子,作為母親,您也心痛,您勸勸陛下,剩下的六十三軍棍我們改日在罰?!?/br> 兒子被打成這樣,顧皇后哪有不心疼的,被梁嬿拉著袖子轉(zhuǎn)過身來,此刻的她眼眶紅了,眼里已是蓄滿淚水。 耳畔的仗責(zé)聲還在繼續(xù),顧皇后淚眼盈盈,“陛下固執(zhí),三郎固執(zhí)。陛下不開口,三郎也絕不求饒,臣妾的兒子,已經(jīng)有一人突遭橫禍,再這么打下去,臣妾擔(dān)心三郎的身子?!?/br> “圣上,一百軍棍是對趙千俞處罰,這事的受害人是徽柔,徽柔便有權(quán)決定這一百棍子打不打完?!?/br> 梁嬿哭著與武宗帝頂嘴,拎著裙擺從臺階上下來。 梁嬿去到那兩名行刑之人身邊,推開其中一人,讓那即將要打在趙千俞背上的粗壯棍子偏了地方,打在了地上。 另一名禁軍哪敢對梁嬿下手,于是收了棍子,不知所措看向武宗帝。 沒了禁軍的阻擋,梁嬿在趙千俞面前蹲下身子。她面頰上是淚痕,眼眶里也蓄滿了淚,啜泣道:“你這混蛋,你是不是又想用苦rou計騙本宮心疼你?!?/br> 趙千俞哪敢,他沒想過在這事情上使計騙梁嬿。 趙千俞干涸的唇瓣失了血色,翕張中正欲告訴梁嬿讓她寬心,梁嬿又道:“雖然本宮討厭你這樣,但不得不說,你贏了?!?/br> “混蛋趙千俞,本宮今日不想罰你了?!?/br> 聽見梁嬿松口,武宗帝面上終是露出笑容,大手一揮,讓負(fù)責(zé)用刑的禁軍速速撤下。 武宗帝急切道:“速傳太醫(yī)到椒房殿給睿王治傷?!?/br> 擦干凈顧皇后面頰上的淚,武宗帝輕聲哄著。 而在臺下,梁嬿淚眼盈盈,她能聽進(jìn)去的只有趙千俞的說話聲。 梁嬿顫抖的指尖撫摸趙千俞額頭。男子額頭上滲出一層汗,他都被打出了冷汗來了,定然很痛。 她至今不敢看他受刑之處,想也不用想,少不了皮開rou綻。 這廂,幾名禁軍上前,欲挪動趙千俞,帶他去椒房殿。梁嬿受在趙千俞身邊,呵斥靠近之人,“退下!統(tǒng)統(tǒng)退下!” 禁軍解釋道:“長公主,我等送殿下去椒房殿?!?/br> 聞言,梁嬿這才緩了下來,她起身,目光分寸不離看著去抬趙千俞的禁軍,“你們動作輕些,別碰到他傷口?!?/br> 就這樣,受傷的趙千俞被送到了椒房殿。太醫(yī)已經(jīng)拎著醫(yī)箱在殿外等候。 宮人手忙腳亂將趙千俞安置在偏殿的軟榻上,冬日寒冷,偏殿里早已備了炭盆,如今那炭火燒得正旺,一進(jìn)殿便暖和。 太醫(yī)速速為趙千俞上藥治傷。 一面屏風(fēng)隔開內(nèi)間,梁嬿在殿中坐立不安,眼眶微紅,目光一直凝在屏風(fēng)上投出的人影上。 顧皇后同樣焦急不安,卻寬慰梁嬿道:“三郎常年征戰(zhàn),常常受傷,這次估摸著沒傷到骨頭,長公主且安心?!?/br> 梁嬿緩緩轉(zhuǎn)頭,因心念著屏風(fēng)后面的趙千俞,動作一直很慢。 她眼眶紅紅的,聲音也帶著哭腔,搖頭道:“不一樣,前陣子他從上坡上滾落,一路上被諸多樹干撞到身子,又中了毒。傷的在內(nèi),如今又受了四十多下軍棍,他吃不消的?!?/br> 顧皇后聞言往后趔趄兩步,“中毒,滾落山坡。” 光聽著就不敢想象,顧皇后心如刀割。 顧皇后跪在地上,聲淚俱下,“請陛下為三郎做主,五皇子不顧手足之情,對三郎痛下殺手,若非三郎命大,臣妾便再也見不到三郎了?!?/br> 武宗帝扶妻子起來,“你且放心,朕不會偏心老五,該如何便如何。朕今日倒是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武宗帝痛心,他知皇室之中難有真摯的兄弟情,各皇子之間在他面前雖是一團(tuán)和氣,可私下卻是為各自圖利益,但卻沒想到趙千珩動了殺心。 究竟是何時起,他有了這心思? 太醫(yī)從趙千俞上完藥,得知沒有傷及骨頭,只是皮外傷后,梁嬿懸著的心終于落了下去。 顧皇后帶梁嬿去梳洗,適才她哭一番,臉上的妝都哭花了。 兩人走后,武宗帝遣走偏殿里的侍從,去到屏風(fēng)后面。 “父皇?!?/br> 趙千俞趴在軟榻上,動了動身子欲起身行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