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k走后，徐默一個人在天臺上坐了很久。

    從這個天臺上往下望，可以看到年輕氣息四下流淌的cao場，即使在這樣灰濛濛的天氣里，穿著潔白制服的他們看起來依然就是被盛世所寵幸的那群人。

    徐默想起他在華陽的時候，也常常這樣憑窗往外望著那樣朝氣蓬勃的場景，那是他不曾經(jīng)歷過的世界。

    不快樂的歲月，被當(dāng)成魁儡一般控制著的人生，所有人都只在乎他的成就能有高，沒有人在乎他到底過得好不好。

    然后，伊依闖進了他的世界。

    其實他們兩人也沒做什么多特別的事情，現(xiàn)在回想起來好像都是一些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很平凡但也很幸福。

    一起玩、一起吃飯、一起聊天、一起過生日、一起走過那段陰鬱的歲月。

    總是伊依走在前面，拉著他天南地北地闖，回過頭對著他張揚燦爛地笑。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就是去西門町的時候，那天的天空很藍(lán)、空氣很暖，伊依踩著被樹葉篩過的透明色陽光向他走來，然后仰起頭，對著他漂亮地笑。

    徐默到現(xiàn)在都記得他那時候心跳跳得有多快。

    后來他們還去了一個電子游樂場玩射擊游戲，伊依瘋狂扣板機，整個畫面都是血的猩紅色，贏得輕輕松松，然后她回過頭，對著徐默得意地笑。

    徐默當(dāng)時八成沒有笑，只覺得伊依可能需要針對潛在暴力傾向的部份去看心理醫(yī)生。

    再后來呢？

    徐默偏過頭想了一下，才想起來他們是去一個根本就是廢墟的破舊大樓前面吃冰，那賣冰的小攤子也是簡陋到有嚴(yán)重衛(wèi)生疑慮。

    不過冰倒是沒話說得好吃，冰粒很細(xì)緻、紅豆很綿密、糖水不甜膩、連粉圓的q度都是剛剛好。

    結(jié)帳的時候黝黑結(jié)實的撲克臉阿伯斜瞟了徐默一眼，問伊依「你男朋友??？」

    伊依笑了笑沒有回答，只是將一張百元鈔塞進阿伯手里。

    那阿伯在找錢的時候又再瞪了徐默一眼，徐默覺得莫名其妙。

    走了之后，伊依才告訴他那家冰店她從小吃到大，從那頹敗大樓還是個繁華商場時就開始光顧了，后來商場倒了但冰店卻存活了下來，生意不好不壞，但春夏秋冬他每一個季節(jié)都會在。

    「很棒吧？」伊依笑著說，微風(fēng)揚起了她的長發(fā)，是一個很漂亮的半弧形。

    徐默點點頭，沒有說話，只是安靜把這個畫面刻在身體里。

    一下子回憶起那么多事情讓徐默的頭像是被卡車壓過一樣疼痛，但更疼痛的，是他心底最柔軟的角落。

    原來這就是所謂「物是人非」的感受，從前在課本或是文章上看到時他只覺得都是無病呻吟，現(xiàn)在才懂得那是一個什么樣精準(zhǔn)的形容。

    鐘聲響起，課堂結(jié)束，該放學(xué)了。

    徐默站起身，要離開前，還回頭看了這天臺一眼，閃過腦海的卻是一個完全無關(guān)的問題，不知道那家在西門町的簡陋冰店還在不在？

    然后他才想起來，夏天早已經(jīng)結(jié)束，冰店早就不賣冰，改賣熱騰騰的酒釀湯圓。

    今天冬天的第一個寒流就要來了，徐默將天臺的門關(guān)上時這么想。

    改天真該找伊依一起去吃個湯圓，他記得伊依喜歡吃芝麻口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