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軟 第5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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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只是和他偶遇,雖然她并沒有勇氣走上前和他一起走。 但溫妤寧依然不可抑制地有人一種安心的感覺。以至于,那段時間被洶涌流言帶來的沉悶和難堪,隨著夏天溫熱的風,也一點一點,逐漸消散。 一直到某天晚上放學,她做值日晚了一點,裴敘白應該是提前走了。去到那條巷子里時,一進去,意外地發(fā)現(xiàn)他靠在墻壁上,手上拿著一張紙巾,垂眸淡淡地擦拭著指尖。 眉骨皺著,下頜緊繃。 周身都帶著薄薄的戾氣。 雖然他一貫玩世不恭,但她從來沒見過他這樣的一面。就連之前他和別人打群架時,都不是這樣的表情。 大概是她的神情太愕然。 “沒什么,隨手教育了個卑劣的混混,臟了我的手。” 他抬眼看過來。 溫妤寧不知道他教訓了誰,只知道,從那天開始,關于她的一切流言,漸漸完全消失。 并再也沒有,被人跟蹤的感覺。 但那時她沒有多想,更沒有把這一切聯(lián)系起來。 只是在之后想起時,她只恍然間發(fā)覺,那個時候,還好有他在。 那天后來,天空中突然下起了雨,來勢洶洶,豆大的雨滴落在額頭上,黏膩又冰冷。溫妤寧愣了一秒,立即從書包里拿出傘撐開,猶豫了一下,小跑過去,將小碎花傘撐在他頭頂。 “那你,沒有受傷吧?” 然后,似乎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像初春的青草一般清新的味道。 讓人無法控制地,想要靠近。 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自己靠得太近,怕他會排斥,剛想后退一點,下一刻又被他握住傘柄拉近,“喂,撐過來點。” 語氣吊兒郎當?shù)?,毫不客氣,“你別淋著我?!?/br> “哦哦。”溫妤寧只好又拿著傘靠近。 那個夏季的雨水很多,可那天的雨她記得最清楚。 并如珠如寶的,藏進了心里。 至于她憂心了很久的摩托車,最后好像也沒見過他騎過。 夢中畫面拉遠,后來兩人說了些什么溫妤寧便再也聽不清楚,腦海里忽然像是陷進了漩渦,不斷地旋轉著往下陷—— 眼睫顫了顫,意識逐漸清醒,腦袋上的痛疼感一瞬間傳來,眼睛卻怎么也睜不開。 之前在商場時的畫面一股腦兒的涌進腦海。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李子涵忽然間像是失去理智一樣,用力地推了她一下,然后一個搖搖欲墜的燈盞砸到了她的腦袋,鮮紅的血液順著額角緩緩流下。 大家都很震驚,無法反應。 她聽到梅蕓的氣憤的怒罵聲,大家慌忙跑過來的腳步聲,還有……他失去冷靜,驚慌而顫抖的聲音。 他怎么會來呢,明明離得這么遠。 身前還攔著一大堆的記者。 還想繼續(xù)想什么,腦袋上的疼痛像是一張網(wǎng)一樣細細密密兜頭向她蓋來,熟悉的疼痛位置讓她恍然回到了八歲那年,喝醉的中年男人,一張臉漲得通紅,喘著粗氣,嘴里罵著臟話,把妻子逃跑的所有怒氣全都發(fā)泄在一個瘦弱的小女孩身上。 厚厚的玻璃酒瓶就那么,直直地砸向了小女孩的腦袋。碎裂的酒瓶落在地上,同樣是鮮紅的血流了一地。 兩張男人的臉一點點湊近,酗酒過度的溫父,面目扭曲的李子涵,兩張臉重疊在一起,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鬼。 陰影覆蓋在小小的溫妤寧身上,暗無天日。 年幼的溫妤寧瘦弱的手臂努力緊緊抱住自己,卻依舊徒勞。 像是被人推進冰冷幽深的海里。 她用力掙扎著,身體卻不斷下沉。 逐漸窒息…… 窒息到她也想要放棄自己…… “溫妤寧?!?/br> 一道低沉的嗓音忽然傳來,落進耳膜,堅定而柔和,清越地像冬日的暖陽,直直破開冰冷的水面。 一如年少時。 他和她說過的話不斷涌入。 【裴敘白】 【喂,同學】 【好聽么,好聽就行】 【過來點,別淋著我】 【喂,你想上什么大學】 她被流言包裹的時候,她被為難的時候,她被傷害的時候。 他都在。 “溫妤寧。”他又喊她的名字。 像是被黏住的眼皮動了動,緩緩睜開……視線中出現(xiàn)白色的天花板,鼻間充斥著熟悉的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她這是在醫(yī)院? “醒了?”裴敘白傾身過來,低頭認真查看著,一瞬間他高挺的鼻梁映入眼簾。 少年的臉褪去了青澀,卻依然好看得一塌糊涂。 溫妤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 見她沒說話,裴敘白眉頭似乎皺了起來,“哪里不舒服?還是哪里痛?” 說著低頭去檢查她手背上的針,并沒有被壓著。 他身上還穿著出席活動時的煙灰色西裝,原本打得整齊的領帶已經(jīng)松開,襯衫扣子開了幾顆,露出性感,卻飽滿的鎖骨,筆挺的西服也有了幾處折皺。 松散隨意,早已經(jīng)沒有了在臺上時扣得嚴絲合縫衣冠楚楚的樣子。 是沒時間打理么? 裴敘白順著她的視線看過來,見她直勾勾地一直盯著喉結的位置,過了兩秒,薄唇勾了勾,“喂,溫妤寧,眼睛看哪里呢?受傷了看我的‘rou./體’就會好?” 溫妤寧:“……” 她其實只是在想事情,并不是故意看的。 往常要是被他調侃,溫妤寧一定臉紅著移開視線,并說一堆解釋的話不想他誤會。 可是…… 溫妤寧沒有反駁,而是慢吞吞地抬起沒打針的那只手,輕輕放在自己的腦袋上,“唔……疼?!?/br> 裴敘白看著她慢吞吞的動作笑,“怎么,為了占便宜苦情牌都來了?” “嗯?!?/br> 她輕聲應。 裴敘白意外地挑了挑眉,手指一頓,竟然不否認? 平常這么說她,她至少要一臉正氣地解釋一分鐘才行。 溫妤寧輕輕眨眼,對上他桀驁的桃花眼,語氣輕柔,而誠懇,“那你能,可憐我嗎?” 話音落下,整個病房里生出一種不同尋常的寂靜。只有藥水順著管子一點一滴,往下滴落的聲響。 裴敘白整個人忽然頓住。 坐在病床邊,靜靜地看著她。 許久沒有開口。 他的瞳孔顏色很淺,燈光落進去,像是綴著流光,深邃而勾人。 溫妤寧近乎貪戀地看了兩秒。 明明知道無法企及,明明知道自己配不上。 可還是生出了貪婪的心。 裴敘白其實對她很好, 那么,他能不能再好心一點呢??蓱z她,憐憫她,然后……和她在一起。 就算是同情,也行。 她也知道要他可憐她這種話,其實連想想都覺得不可理喻??墒撬€是毫無羞恥心的,給人負擔地,說出口了。 但終究,還是沒有辦法厚著臉皮繼續(xù)。 裴敘白,憑什么要被她的悲慘綁架呢?那都不關他的事,不能因為他對她好了一點,就無恥地要求他連真心也付出了。 她真是,一個很卑劣的人。 眼睫顫了顫,溫妤寧緩緩偏過了頭,避開他的視線,“對了,醫(yī)生說我的傷怎么樣了?” 不算圓滑地轉移了話題。 其實她自己大概對自己的傷口有估計,流了這么多的血,至少有食指長的傷口,還有那個燈盞的撞擊,輕微腦震蕩是絕對跑不掉的。 最近她應該都只能臥床休息了。 裴敘白卻沒有回答她的意思, 許久。 “你再說一遍?” 裴敘白語氣帶有一絲荒唐的意味,氣笑了似的,“溫妤寧,你讓我可憐你什么呢?” 作者有話說: 裴敘白:我的愛,絕不是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