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明姝 第7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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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聲音正是刀兵碰撞之聲,火光漸漸點亮了夜空,一切都在暗示著皇城的不安。 建元帝重重咳了一聲,他聲音厲色起來:“你竟敢造反?誰人在幫你?” “陛下很好奇嗎?那陛下不如先猜猜我的身份,陛下若能猜出來,我便告訴陛下,誰在幫我?!?/br> 徐賢妃不急不躁,她在等那碗湯藥發(fā)揮作用,在等趙嬴倒在她面前。 那碗湯藥好似真的起效用了。 建元帝掩唇猛地吐出一口血,他想起身卻坐不起來:“那碗藥,你在里面下毒了?徐珠月,你怎么敢……” “徐珠月……”徐賢妃聽著這名字,她笑了幾聲,聲音變得有些低狠,“趙嬴,你到現(xiàn)在還猜不出我的身份嗎?徐珠月早就死了,怪只怪她生著與我一張有幾分相似的臉,一刀下去倒也沒有太多痛苦?!?/br> “你不是徐珠月?那你是誰?” “猜不出嗎?”徐賢妃低眸,她握住手上那瑩白的玉鐲,眸中透出些許懷念,“我姓顧,名南思,顧南思,這才是我的名字?!?/br> 顧,是前朝國姓。 趙嬴怎么會忘記這個姓氏? 依顧南思的年紀(jì)去算,她對他又有如此的恨意,不難猜出她的身份。 “顧南思,你是顧昇的女兒?”趙嬴道。 顧南思猛地抬頭看向他,眼中恨意迸現(xiàn):“你有什么資格直呼我父皇的名字!爾等逆民,只恨當(dāng)年我不能手刃你們?,F(xiàn)在,一切都該結(jié)束了。臨兒會坐上皇位,他身體里有顧家的血,這天下就還算是回到顧家的手上,我父皇在天之靈也能安息了?!?/br> 建元帝擦了擦唇邊的血,他緩慢站了起來:“你錯了,當(dāng)年你父皇要求我放你一條生路,不要追殺你,本是想讓你能夠安順過完余生,而不是讓你帶著仇恨蟄伏這么多年?!?/br> 顧昇是前朝梁厲帝的兒子,梁厲帝殘暴不仁,顧昇身為太子無能為力,梁厲帝暴斃后,他坐上皇位不過兩月,趙嬴就帶兵沖入了皇城。 趙嬴站起來,他一點也不像是一個即將毒發(fā)身亡的人。 顧南思意識到不對,她心里驟生恐慌:“你沒中毒?” “朕若這么容易被毒死,這大鄴早就完了?!苯ㄔ蹞]了揮手,一直隱藏在暗處的侍衛(wèi)瞬間將整個重華殿包圍起來,顧南思再難靠近趙嬴半步。 “那夜,你父皇親手奉上了玉璽,他自戕之前唯一所求就是留你一命,他只是想要你活著,并不需要你做多余的事。” “你胡說!我不會信你的話?!鳖櫮纤寂慷?,她不信她的父皇會將天下拱手讓給趙嬴這個仇人。 趙嬴目色寒涼:“朕當(dāng)年顧念著你尚年幼,所以不曾派人追殺。如今想來,便該斬草除根,若非是朕一時心軟,怎會留下禍患,害得我兒早逝?!?/br> 昭明太子是先皇后所出,建元帝最是疼愛這個兒子,若無意外,昭明太子會順理成章地坐上皇位。 顧南思一開始的想法是殺了建元帝,但這只能解一時之恨,且刺殺帝王并不是一件輕易能行之事。 她本想進(jìn)入東宮,奈何趙啟寰一心放在鄭氏身上,不愿納娶旁人,最后她選擇進(jìn)宮,蟄伏在仇人身邊。 安平伯是她的人,榮安王妃是她的心腹,她籌謀多年,和安淑妃斗了這么多年,眼看著就要讓趙啟臨坐上那個位置,最后還是功虧一簣。 她甚至沒有殺了趙嬴。 “原來你們已經(jīng)知道了,看來今夜是為我們母子設(shè)的一個圈套了。趙嬴,你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肯放過嗎?” “他意圖謀反弒父,走上這條路的時候,就該知道會面對什么?!壁w嬴眸中毫無動容。 顧南思恨聲道:“那是因為你眼中始終只有趙啟寰這個兒子,只恨我當(dāng)年沒能將趙宴殺死,竟讓你們騙了這么多年。我今日是輸了,但趙啟寰再也活不過來了,你再后悔也無濟(jì)于事。” 提到趙啟寰,趙嬴眼中終于有了波動。 殿外火光漸近,趙啟臨被狼狽地押進(jìn)殿中,他看見被包圍在中間的顧南思,立時掙扎想要沖過去:“母妃!” 趙宴踏入殿中,他身上的銀甲已經(jīng)染血。 他身后跟著的將領(lǐng)上前一步道:“啟稟殿下,榮安王意圖刺殺皇太孫,已被當(dāng)場誅殺,其余逆賊皆已被控制住,馮校正被押在殿外?!?/br> 今夜馮校帶領(lǐng)慶安軍攻城,安平伯則在城內(nèi)里應(yīng)外合,只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今夜本就是一個局。 趙嬴聽見趙理已死,他看向顧南思:“趙理為何會選擇幫你?你在進(jìn)宮之前,就和趙理就有了聯(lián)系?” 如果趙理(榮安王)今夜不選擇謀反,他再怎么囂張,建元帝也會留著他的命和富貴。 顧南思譏諷一笑:“那個蠢貨,他大概一直以為臨兒是他的兒子,他當(dāng)然要幫我?!?/br> 當(dāng)初她無法接近趙啟寰,卻能輕易接近趙理,一個貪財慕色之徒,口中說著真情,又有幾分可信? 若不是因為趙理的身份,她根本不會看這樣的人一眼。 不讓他誤以為趙啟臨是他的兒子,他又怎么鋌而走險去幫她? 死了便死了,一個蠢貨而已。 顧南思如此想著,她垂眸看向手腕上的玉鐲,自知今夜頹勢已成。 但束手就擒? 不可能。 “殿下小心!” 一根利箭自顧南思腕間的袖箭凌厲射出,趙宴及時閃身一躲,那袖箭狠狠扎入他身后的柱子。 于此同時,侍衛(wèi)的刀劍毫不留情地刺入顧南思的后背,鮮血溢出,顧南思頹然倒地。 趙啟臨發(fā)瘋一般要沖過去:“母妃!母妃!” 顧南思跪倒在地上,她看著趙啟臨,看著他這張與趙嬴有幾分相似的臉,她不喜歡趙啟臨,不喜歡徐賢妃這個身份。 她忍耐了這么多年。 為什么,為什么一定是她輸? 父皇當(dāng)年,真的是希望她能安順過完余生嗎? 不急,她很快就要知道真相了。 顧南思抽出藏在腿間的匕首,她毫不遲疑地刺入心口:“我顧南思就算是死,也絕不會做階下之囚?!?/br> 她可以死在自己手上,但絕不能死在趙嬴的手下。 趙嬴示意,趙啟臨終于沖到了顧南思的身前,他把顧南思扶起來,一遍遍地喚她母妃,顧南思并未看向她,她透過窗欞看向外面的夜色。 今夜沒有落雪,如今也不是寒冬時節(jié),春日來了,可惜她始終沒有等到那個春日。 ———————— 【后記】 建元帝最終沒有將顧南思的真實身份昭告天下。 趙啟臨在獄中飲下毒酒,馮校自也難逃一死。 趙宴徹查一月有余,通過榮安王妃這條線索,將顧南思這些年安插的眼線一個個清理干凈。 半年后,虞霜研制出寒毒的解藥,徹底清除趙宴身上的寒毒。 同年十月,趙嬴退位成為太上皇,趙宴登基,第二年改年號為昭寧。 昭寧元年,春日。 日光絢爛,葉影輕悠。 一柄團(tuán)扇遮住女子的臉頰,她躺在長椅上,懷中還臥著一只毛發(fā)雪白的貍貓,一人一貓悠閑地曬著春日暖陽,遠(yuǎn)遠(yuǎn)看去甚是恬靜宜然。 趙宴輕聲走近,他俯下身去,一手拿開溫然臉上的團(tuán)扇,在她唇上輕輕碰了一下。 溫然睜眼,瞪了他一眼:“做什么呢,還有人在呢?!?/br> “他們不敢看?!壁w宴理所當(dāng)然道。 溫然輕嘶一聲,實在懶得與他計較,她轉(zhuǎn)身要抱著貓貓往殿內(nèi)走,趙宴扯住她的袖子,將她順勢抱到了懷中,貼著她的耳朵道:“要不要去溫泉沐浴?” “溫泉?云濟(jì)寺?” “嗯,現(xiàn)在春日里,那片桃林應(yīng)該開得正好,你前幾日不是說想去看看嗎?我已經(jīng)著人安排好了?!?/br> 溫然前幾日隨口說的聲,趙宴卻是放在心上。 當(dāng)初溫然用那一紙和離試他心思時說的話,趙宴其實一直沒忘,不論是逐風(fēng),還是今年她生辰時送的這只貍貓,亦或是今日帶她出宮去看桃花……都是不想讓她對宮內(nèi)的生活生出不喜。 當(dāng)然,今日之行也有私心。 圣上出宮自是繁瑣,未免驚動太多人,趙宴此行沒有大張旗鼓,本也是為了看云濟(jì)寺的桃花,若當(dāng)真封鎖了云濟(jì)寺,反倒有些過于無趣了。 云濟(jì)寺后山那片桃花開得燦爛,溫然來到當(dāng)初對弈的涼亭,趙宴像是早知她的心思,準(zhǔn)備好了棋盤。 “這次你不準(zhǔn)讓我?!睖厝皇孪嚷暶鳌?/br> “好?!壁w宴笑著應(yīng)允。 亭外桃花紛飛,這一次心境不同,這棋下得也悠閑,一局下了約莫有半個時辰,才勉強(qiáng)分出個輸贏。 說著不讓她,最后還是讓她贏了。 溫然不得不承認(rèn),贏棋的感覺還是很開心的。 “你不是說要泡溫泉嗎?走吧,我陪你過去?!睖厝粻孔≮w宴的手,與他一同漫步朝后走去。 其實趙宴身上的寒毒已解,他已不必去泡什么溫泉,溫然顯然忘了他昨日問的話。 直到如同上次一樣,她失足落入溫泉池中,卻穩(wěn)穩(wěn)跌入了趙宴的懷中。 這一次故意得不要太明顯。 溫然捶了一下他的胸膛:“你這樣會讓我懷疑我第一次和你來此處時,你是故意把我拉下水的!” “那次真的是意外?!?/br> 趙宴抵著她的鼻尖,指尖在她腰上不安分地動了動。 “所以你的意思是,現(xiàn)在是故意的?” 溫然眉梢微挑,她打了一下趙宴的手,示意他不要妄為。 “嗯,是故意的。”趙宴無比坦誠,他一雙鳳眸深深盯著溫然,緩聲道:“阿然許是不知,那日你落入水中后,衣衫盡濕,我實是不敢看你,更無法親自替你換衣,不然……” 后面的話自不必言明。 溫然當(dāng)下終于明白今日之行的目的了:“趙宴,你騙我,什么桃花,這才是你的目的吧,趙宴你……唔……” 水流靜緩,一圈圈的漣漪向外蕩開,淺紫色的衿帶順著水流越飄越遠(yuǎn)…… 外面尚是白日,趙宴自不會做得太過分,溫然還是氣得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白生生的牙印,看得出氣性很大。 “要不要去一下小書閣,再挑幾本你感興趣的古籍帶走,好不好?”趙宴輕聲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