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散步，遛遛狗, 又或者你有什么想做的？”

    陸爾說：“這么多路，一個來回夠你自己散步很久，還是別折騰了?！?/br>
    那頭瞬間又靜了下來, 一聲低笑, 沈聽肆終于敗下陣來，“我想見你了，行不行？”

    陸爾手上的鮮紅蘋果落進水槽，她靜靜瞧著, 耳邊是前陣子吳蕊說的話。

    她說：這么看沈聽肆就不是個好人, 你留個心眼，小心哪天被吃的骨頭都不剩。

    僅僅因為看著不爽快, 就可以將人毀于一旦, 哪天看你也不舒服了呢？

    尤其陸爾這性子并不是百分百會順著人的。

    但是當初的喜歡是真的, 陪伴相處的日子也是真的，陸爾看不上他的作為，可短時間內(nèi)確實也難以割舍。

    她痛恨自己的猶豫不決, 氣自己因為對方幾句無關痛癢的話而升起的些許愉快。

    該是多無能, 才會讓自己落入這樣的局面。

    陸爾忍了又忍, 最后閉眼說：“今天還有任務，以后吧。”

    沈聽肆頓了下，隨即冷淡的應了聲“好”。

    電話掛斷前，里面?zhèn)鱽硪挥涰懥恋镍Q笛，與窗外的聲響交相輝映。

    陸爾愣了下，連忙走去窗口下望。

    公寓樓下停著一輛眼熟的私家車，雙跳閃爍，也不知等了多久。

    這會緩緩后退，為后方來車讓路。

    陸爾捏著手機的手緊了緊，但最終沒做什么，看著車子掉頭離開，直至看不見。

    次日午間休息的時候，陸爾去消息問賓果拉肚子是否緩解，半小時后他才回了一個“嗯”字。

    冷淡疏離，并不想多交流的模樣。

    陸爾看了會，昨晚應該下去一趟的念頭剛起又被狠狠按下去，不是她的問題，不該有后悔的情緒。

    -

    陽光肆意，已經(jīng)有了夏初的悶熱氣息。

    咖啡店的門又一次被推開，進來一位著裝考究的夫人，烏黑的長發(fā)盤在腦后，蒼白枯瘦的五指捏著一只手拿包。

    記憶中豐潤的臉龐不復存在，有了明顯的歲月痕跡。

    不過幾年，柳mama老了很多。

    她看見陸爾，先一步笑了笑，溫和的笑容甚至帶著點欣慰。

    陸爾連忙起身與人打招呼，又一并面對面落座。

    記憶瞬間退回到很多年前，也是在類似的咖啡館，這位婦人委婉的來要求陸爾離開她的兒子。

    陸爾不知道顧秀林這一天過來是為了什么，但話題總歸不會離開柳慕遠，她有這個心理準備。

    果然在一陣家常之后，對方緩緩說起了柳慕遠的情況。

    在陸爾離開以后，柳慕遠的發(fā)展并沒有顧秀林預想中的順利。

    他甚至一度消沉的無法繼續(xù)學業(yè)。

    顧秀林以為只是短暫現(xiàn)象，情侶分手總有個緩沖階段，熬過去也就好了。

    直到柳慕遠開始拒絕交流，飲食出現(xiàn)問題，精神日漸萎靡。

    她才后知后覺明白過來，沒有了陸爾的柳慕遠，并不會越來越好。

    她不是不會變通的人，知道可能帶來的影響后也曾想過把陸爾再找回來，但對方畢竟也不是貓貓狗狗來去都隨自己說了算。

    后來發(fā)現(xiàn)了柳慕遠私下就診心理科的病歷，知道他也在努力自救，但似乎效果甚微。

    他說這一關自己扛，不能去找陸爾。

    不論是出于尊嚴，又或者平白給她帶去麻煩，出于愧疚的救贖他并不需要。

    之后多方輾轉(zhuǎn)，機緣巧合認識了一位大師，柳慕遠在那間寺廟住了很長一段時間才算是活了過來。

    前陣子顧秀林去上香，碰到了主持，恰巧提起柳慕遠，知道了他在近期有去過一趟。

    能讓他情緒有所起伏的，大概率就是眼前的姑娘了。

    顧秀林不能再冒一次險，前一次是自己錯了，自作主張的悔了柳慕遠一次。

    “雖然已經(jīng)過去很久，但還是想跟你說聲抱歉?！彼⑽⒌皖^，表情愧疚，顯得特別有誠意。

    陸爾在桌下默默搓了搓手，不知覺間竟出了不少汗。

    “所以……”她清了下嗓子，才繼續(xù)說，“他并沒有繼續(xù)學業(yè)？”

    顧秀林搖頭，“好在如今過的也不算差，我仍舊欣慰?！?/br>
    有家里做幫襯，柳慕遠在編劇這條道上算是走的順風順水，就是性子變了很多，近幾年也不敢給他壓力，作為長輩不再有別的奢求，真的是健康平順就好。

    得知陸爾參加配音賽事，柳慕遠也跟著摻和一腳，她就隱隱覺得不安。

    顧秀林略苦笑，“慕遠沒給你添什么麻煩吧？”

    陸爾心想這麻煩還真添了不少。

    只是對著尚算講理的顧秀林，看著她被生活折磨成如今憔悴的模樣，這話卻不好說。

    只沉默的點了下頭。

    “雖然這個請求有點過分，但若碰到什么無理的事情還是請你多擔待，他現(xiàn)在行事有點偏激，也有點不講理?！?/br>
    陸爾差不多見識過了，又點頭“嗯”了聲，寬慰她說：“我既然已經(jīng)知道情況，自然會留意些，您放心。”

    正好有電話進來，陸爾看了眼，緊跟著愣了下。

    顧秀林沒再打擾她，順勢離開。

    陸爾看著她起身往外走，在前臺稍作停留，隨后又朝這邊看過來，點頭示意后推開門。

    陸爾接起電話。

    沈聽肆在那頭說：“奶奶病了，她想見你一面。”

    陸爾對這位和善的老人家印象極好，幾乎沒做猶豫便答應下來一起前往c市。

    到家剛收拾了兩件換洗衣物，沈聽肆的車子便停在了樓下。

    開車的是張哲圣，對方笑著沖她打了聲招呼。

    副駕駛放著公文包及一些文件資料，張哲圣朝后使了個眼色。

    陸爾轉(zhuǎn)到后方坐上去。

    沈聽肆眉目沉沉，看著她說了句：“可能要在那處多停留幾天。”

    陸爾點頭，“好?！?/br>
    車子快速開出去，沈聽肆抱著胳膊，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纖長的睫羽落下薄薄的陰影，眉心微蹙，薄唇輕抿，思慮深重的樣子。

    陸爾安慰的話一時間堵在嗓子眼，最后什么都沒說。

    路過服務區(qū)時，陸爾下去上了個洗手間，等再出來看見沈聽肆倚著車身在講電話。

    “具體情況還不知道，嗯，費心了，不用過來……”沈聽肆抬頭看見她，“就這樣吧，掛了?！?/br>
    他將手機放回口袋，問她：“吃點東西走？”

    他將外套脫了，此時穿著一件白色襯衣，衣袖上卷露著一截精瘦的手腕，上方一只銀色腕表，金色陽光毫無遮掩的落在他身上，從頭至腳都涂著一圈光暈，讓原本清冷的氣質(zhì)添了點暖意。

    陸爾看時間，正好接近飯點。

    “那我買點路上吃吧，不耽誤時間?！?/br>
    “不要緊，吃點東西的時間還是有的。”沈聽肆過來，抬手搭在她背上，“去看看要吃什么。”

    服務區(qū)的東西大多都是點心，快速方便為主。

    陸爾隨便選了兩個，問沈聽肆。

    他搖頭表示不需要。

    這個反應能預料到，這樣的飲食幾乎不在他的考慮范圍，哪怕真點了也吃不了兩口。

    到達c市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多，車子直接駛向醫(yī)院。

    沈聽肆拉著陸爾熟門熟路的上樓，到達指定病房時里面的阿姨出來告訴他們舒海英已經(jīng)睡了，情況不是很好，治療方案有兩套，只是考慮到老人本身的身體情況還是需要家屬做定奪。

    這位阿姨是常年留在沈家照顧舒海英的，與沈聽肆這樣氣場冷峻的人交談時也不見局促。

    “老太太自己很抗拒，你明天多勸勸她。”

    沈聽肆點頭，“我進去看她一下?！?/br>
    拉著陸爾朝病房走，路過阿姨時對方?jīng)_陸爾禮貌的點點頭算作打招呼。

    畢竟年紀擺在那里了，又有基礎病，這次身體一垮，整個人看過去立馬就沒了人樣。

    無聲無息的躺在床上，身上纏著管子，真有了油盡燈枯的感覺。

    沈聽肆幫她掖了掖被角，很快退出來。

    陸爾對c市不熟，只知道彎彎繞繞跑了不少時間，最后在一幢小洋樓前停下。

    開門進去有一股長年沒人居住森冷的氣息，但東西都很整潔，應該有派人按時打掃。

    沈聽肆說：“我讀書那會一個人住這里，你剛才看見的那個阿姨照顧我，上去看看?！?/br>
    房間不少，但是被褥不是全部都準備著，只有主臥一套。

    沈聽肆熟練的拿出來鋪被子。

    陸爾說：“能睡嗎？”

    “可以，曬過的。”沈聽肆一身正裝的在那扯來扯去，總感覺他不是做這種家事的人，看過去多了點違和。

    他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你先去洗澡，這邊我來?！?/br>
    陸爾欲言又止的看著他，猶豫瞬息后轉(zhuǎn)身去拿衣物。

    等洗完出來，他也已經(jīng)換了綢緞睡衣，額頭略有潮濕，站在廚房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