螞蚱將瓜子殼一吐，回憶著說：“有半個月了吧，他之前那事鬧得很大，老家雖然信息落后，但也不是完全聽不見風(fēng)聲。家里雖窮，但二老要面子，鄰里間閑言碎語聽多了，一個沒想開就……”

    有人說是直接跳了河，也有人說是吃了藥后跳的河，反正有好幾種，最后都脫離不掉一個死字。

    螞蚱也是這兩天陰差陽錯得到的消息，沒敢跟禮宸確認(rèn)真假，只知道這人確實回了老家，并且還沒離開。

    “所以我就來問問你，要不要一起去看一下?！蔽涷茖⒐献悠ね碌膩y飛，眼睛鎖著陸爾發(fā)出邀請。

    陸爾幾乎沒有猶豫的搖了搖頭，“我就不去了，這里走不開。”

    螞蚱對她這話并不意外，但眼底還露出些許淡淡的嘲諷，畢竟先頭時不時來消息問禮宸情況的也是這個人，搞得來交情多深厚一樣，最后也不過都是嘴上功夫。

    陸爾從這頭離開時天色還早，路上行人往來匆匆，落下的暖陽能夠撫慰人心。

    但是她還是從頭涼到了腳，甚至指尖都忍不住輕顫著。

    禮宸雙親受不了流言蜚語皆選擇了自殺，前后差了沒一周。

    禮宸的事業(yè)由沈聽肆一手摧毀，沈聽肆拿他下手的原因則是陸爾，左拐右拐仔細(xì)算下來是不是她間接背了兩條人命？

    陸爾愧疚又驚懼，籠罩著自己的一層保護(hù)膜因著這個事情而徹底粉碎，將她拉扯出來毫無保留的面對這個世界。

    她甚至連補(bǔ)救都沒地方補(bǔ)救，她去哪里找一對老人給禮宸做父母？

    陸爾行尸走rou的回了家，整整兩天都過的渾渾噩噩，也沒有心思上班更沒有接私活。

    不知道過去多久，公寓門被敲響。

    陸爾起身去開口，看到來人一點不意外，她側(cè)身讓他進(jìn)來。

    沈聽肆沉默著走到里面，環(huán)顧一圈后又把視線落到她身上，可能是人狀態(tài)實在太差，連帶他說話聲音都輕了不少，“你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不開心的事了？”

    他手上的紗布已拆，創(chuàng)口暴露在外看起來有點恐怖。

    陸爾走過去，忍不住伸手在他的傷口上戳了戳。

    力道不算大，但因為傷口沒長好稍微還是有點疼意。

    沈聽肆轉(zhuǎn)身撈住她的手腕，俯身望進(jìn)她的眼睛，“瘦了，這兩天沒好好吃飯？”

    陸爾確實沒吃東西，也完全沒有胃口，眼底的青黑顯示還沒怎么睡好覺。

    她把手抽出來，越過他朝里走，一邊冷聲問：“你怎么會來？”

    “自然是想你了?！鄙蚵犓粮谒砗?。

    陸爾冷冷的扯了下嘴角，她知道不過是沒去上班，所以他得不到她的動向了，才找上門來一探究竟。

    艾絮已經(jīng)將身段放到最低，依舊得不到沈聽肆正眼，已經(jīng)變得異常焦慮。

    天天質(zhì)問陸爾到底什么時候才會兌現(xiàn)諾言徹底離開沈聽肆。

    但沈聽肆完全沒有要放手的意思，看陸爾看的很牢。

    她是很不理解的，但是問了也白搭，現(xiàn)下也不愿輕易打草驚蛇。

    陸爾覺得南城的事業(yè)于她而言已經(jīng)沒什么要緊，無法承受背負(fù)了兩條人命的事情不能告知沈聽肆，以免讓他誤會自己私下還與禮宸有牽扯。

    這兩天她想了很久，覺得費心周旋到現(xiàn)在，除了自己，其他人都安全上了岸。

    最初的目的其實已經(jīng)達(dá)成。

    哪怕不用艾絮做借口，她也可以走了。

    原本還存著一絲留在南城的希望，現(xiàn)在覺得還是算了，能走多遠(yuǎn)是多遠(yuǎn)，離這些人和事都遠(yuǎn)遠(yuǎn)的。

    去看看別的東西，看看其他陌生的城市，或許到了某個未知的角落自己說不定也能被救贖。

    第70章

    陸爾很快振作起來, 每天按時去工作室報道，但是她要求工作不要排滿, 呆幾小時就返家, 她不像是去上班，更像走個過場去完成任務(wù)的。

    沈聽肆反而對她的狀態(tài)很滿意，每天下班按時就往她的住所跑, 熱騰騰的飯菜已經(jīng)備好。

    隨意吃著，聊聊無關(guān)緊要的話題。

    他發(fā)現(xiàn)這些畫面反而是自己很懷念的，失而復(fù)得之后有種說不清的滿足和慶幸。

    表面看起來似乎什么都在朝好的方面發(fā)展, 除了他們至今沒有好好親近過。

    沈聽肆覺得沒什么，任何事情都要循序漸進(jìn)的來，他可以等, 可以給陸爾時間, 磨合過程也不全是難熬的。

    夏末秋初，樹葉漸漸枯黃。

    在南城逗留許久的艾絮在某個午后找上了門。

    她覺得陸爾把她當(dāng)成了傻子在耍，所有的承諾不過是緩和她情緒的借口，自己的出現(xiàn)反而增進(jìn)了陸爾和沈聽肆的感情。

    陸爾試著解釋, 對方激動的不管不顧自說自話, 她明白艾絮不過是需要一個抒發(fā)情緒的渠道，于是沉默下來做一個忠實的傾聽者, 盡管內(nèi)容都是批判自己的。

    陸爾住的地方小, 日子過的也不考究, 能拿出來招待的只有果汁飲料和一些小零食。

    艾絮看不上這些玩意，最后只有陸爾一邊吃一邊心不在焉聽。

    等人發(fā)泄的差不多了，她才拍了拍手, “再等一星期, 一星期后若是我還安安穩(wěn)穩(wěn)的留在沈聽肆身邊, 你就可以找上門去告狀，你得不到的也千萬別讓我得到?！?/br>
    艾絮愣了一下，表情是極端激動后的呆滯。

    陸爾撈著紙盒純牛奶遞過去跟她面前當(dāng)擺設(shè)的輕輕一撞，笑說：“就這么說定了?！?/br>
    事實上都不需要一星期，第二天清晨，陸爾拎著一只行李箱坐上了一輛出租車，繞著南城晃悠了兩圈，中間又換乘了數(shù)輛，最后打給一個之前就約定好的司機(jī)，就這么大搖大擺的離開了這個地方。

    當(dāng)天上午沈聽肆收到消息——陸爾沒有去工作室。

    他沒在意，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去了某娛樂公司參會，之后又是酒局應(yīng)酬，等結(jié)束時已經(jīng)是深夜，傍晚給陸爾發(fā)去的消息沒有一點回應(yīng)。

    張哲圣站在邊上，低聲問：“沈老師，您準(zhǔn)備回哪里？”

    沈聽肆扯下領(lǐng)帶隨手一扔，又順手解了扣子，帶著滿滿的酒氣說：“去她那邊?！?/br>
    緊接著閉上了眼休憩。

    張哲圣便照例將沈聽肆送去了陸爾那邊，最近來這邊的次數(shù)太過頻繁，他也已經(jīng)習(xí)慣。

    往常將沈聽肆送到，沒有特別囑咐的話，會先行離開，等次日上午再來接。

    今天沈聽肆喝了酒，張哲圣便特意把他送上樓，想著等門開把人送進(jìn)去再走。

    然而褐色的防盜門沒有一點反應(yīng)，隨著時間的延長，氣氛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張哲圣不敢看沈聽肆的臉色，連忙低頭給陸爾打去電話，傳來的提示音讓他錯愕的下意識看向了身旁的人。

    沈聽肆注意到，冷聲問：“怎么？”

    張哲圣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空、空號了?！?/br>
    酒醉讓沈聽肆往日冷白的膚色染上了些許暖人的粉，整個人看過去也變得更有人情味，不至于拒人千里。

    可聽完張哲圣的話后，薄唇倏地抿成了一條直線，側(cè)顏鋒利的線條明晃晃顯露著他正處于暴怒邊緣。

    張哲圣當(dāng)下也有些手足無措，這種局面是從來不曾遇見的，明明前一日還你儂我儂好的跟什么似的，轉(zhuǎn)眼間居然就消失不見了。

    連帶手機(jī)都成了空號，微信這種就更不用說了。

    種種情況都昭示著陸爾一聲不吭的跑了，還跑的徹頭徹尾尋不見蹤跡。

    站了好半晌，張哲圣覺得一直杵在別人門口也不是個事，大著膽子說：“沈老師，已經(jīng)很晚了，要么先回去等天亮了再試著找找看?！?/br>
    沈聽肆沒反應(yīng)，低頭從口袋中掏出備用鑰匙。

    這里的鑰匙他有，只是每次過來執(zhí)意讓陸爾過來給他開門，就像這個人每天都在等他回來一樣。

    公寓里的裝扮跟往日沒什么不同。

    廚臺上放著前一天買來的蔬菜，茶幾上擺著吃剩的面碗，連衣柜中還剩著大半的常服，甚至往常在使用的手機(jī)都隨意的扔在床鋪上。

    除了一眼就少了的筆電，所有的東西看過去都跟他一樣在默默等待它們的主人，仿佛那個人下一秒就會憑空出現(xiàn)。

    張哲圣的表情不忍又尷尬，他想試圖安慰沈聽肆幾句，又覺得無從下口。

    他默默站在邊上，時刻注意著沈聽肆的動向，也擔(dān)心他突然暴怒起來砸了這里。

    不過沈聽肆什么都沒做，很冷靜的觀察了一圈后，便先一步離開了這里。

    張哲圣不由得跟著松了口氣，心想沈聽肆的反應(yīng)沒過激，比自己預(yù)料的好很多。

    然而上車后沈聽肆并沒有回四季華府，而是大半夜的找上了池行風(fēng)，又讓池行風(fēng)將吳蕊給找了出來。

    這兩人也已經(jīng)分手，并且分的很不愉快，關(guān)系可不單單是降至冰點那么簡單。

    吳蕊壓根不接池行風(fēng)電話，磨了很久在得知是有關(guān)陸爾的事情之后，才裹著睡衣一臉土色的走了出來。

    只是得知他們的來意后，吳蕊卻顯出一臉的茫然，她甚至還不信沈聽肆的，親自給陸爾打去電話，確認(rèn)事實后第一時間緊張起來，生怕陸爾出意外，又大肆的咒罵沈聽肆不是人，亂七八糟一大堆之后崩潰的哭了起來。

    沈聽肆冷漠的聽著，意識到吳蕊確實不知情后，二話不說又轉(zhuǎn)身上了車，缺德的拋下池行風(fēng)獨自承接吳蕊的怒火。

    張哲圣漫無目的的開車四處遛著沈聽肆。

    他沒發(fā)話回四季華府，又沒有別的明確目的地，張哲圣只能自己亂晃。

    這一整夜沈聽肆面無表情的去了陸爾所有可能去的地方，但是一無所獲。

    她怎么可能在南城，她絕對不可能再留在南城。

    如果在南城就不會把她父親送走，如果還在南城不至于讓吳蕊這個反應(yīng)，她的社交圈不大，至交好友就一個。

    沈聽肆木然坐在后座，酒勁過去后的臉色蒼白的離譜，就像大病一場方緩過來。

    已經(jīng)凌晨兩點，張哲圣快扛不住了，已經(jīng)不是初出茅廬的年紀(jì)，熬夜這種事哪吃得消。

    但他嘴上又不敢說，只能默默在心里祈禱沈聽肆還是別折騰了吧。

    人都走干凈了，就算找也不是一時半會能找回來的。

    沈聽肆不知想到什么，點著方向讓他繼續(xù)開。

    逐步的朝四季華府靠近，張哲圣覺得奇怪，若是回家不用指路他也能知道，果然車子沒在這處停下，又繼續(xù)朝西駛?cè)ァ?/br>
    在另一頭的一個小區(qū)門口停了。

    大馬路上已經(jīng)不見人影，街景蕭條，門衛(wèi)處還亮著燈，值夜保安在輪崗。

    沈聽肆打了個電話，隨后從車上走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