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你這酪櫻桃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才邁進中堂的謝政玄還不知發(fā)生何事。 被訓斥的彧王謝昊憋著火不敢發(fā),坐在上面的是他的親娘,大亓最尊貴的人,當年他的哥哥能好好當上太子最后順利登位,都少不了他這位雷厲風行的母親布局。 從小到大,他們兄弟倆都對親娘有些畏懼。 “讓一個庶長子繼承親王位,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太后威嚴道。 從話中,謝政玄知道了太后火發(fā)在哪里,從他搬出世子府,他和彧王的關系就越來越僵,他早就知道彧王想讓謝胤栩上位的心思,無所謂,他又不在乎。 見到謝政玄進來,太后收了下聲,卻仍舊憤怒,“自古以來立嫡為先,就算沒有嗣臨后面還有阿晉呢,你想立胤栩,難道是被孟氏的枕邊風吹傻了?你考慮過王妃考慮過李氏一族嗎,王妃可是太傅的女兒,雖然人家已不在朝當政,可王妃的哥哥還在為國賣命呢,他駐守的新谷道接壤北狄,隴北道邊的西戎蠢蠢欲動,屢次進犯,人家哥哥要是知道你在這兒如此輕視李家,你覺得人家的心還會始終如一嗎?!?/br> “阿娘,可你也知道,嗣臨之前做出那樣大逆不道的事情,他還有資格繼承王位嗎,這樣我怎么對得起死去的女兒,您也不是很疼愛陽初嗎?!?/br> 太后一愣,重重拍在桌案上,咬牙道:“你閉嘴,哀家說過,誰要是再提起此事,就殺無赦,你還要用這件事折磨他到多久,你就沒有想過,嗣臨根本不是……” 未等太后話說完,謝政玄出聲制止,“祖母,天黑了 ,太晚回宮,嗣臨擔心祖母錯過了時辰,后面又入睡困難?!?/br> 太后知道那件事他不想讓自己說,就沒接著說下去。 看著淚水縱橫的彧王,她心里嘆氣,更是氣自己的兒子長了一雙豬眼,從小就聽話的孩子長大后怎么會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他甚至都不懷疑下。 她想起謝政玄因為謝陽初差點被彧王打死那晚,求人無果的謝陽初帶著令牌連夜進宮,向她闡述事情的經(jīng)過,說是錯都在自己,是她主動去的李嗣臨房中,起初她不愿婚配都是因為情鐘于謝政玄,玉佩也是李嗣臨轉(zhuǎn)贈她的,希望她早日尋得心上人??伤龕勰剿?,于是私下偷偷刻了他的小字,祈求太后可以救謝政玄一命。 出了這檔子事,她立即前往彧王府,那時謝政玄就剩一口氣,她本想說出實情,看見是謝陽初搬來的她,估計謝政玄猜測謝陽初已經(jīng)把實情告訴給了自己,半昏迷著拉著她不讓說出真相,他要保護jiejie的名聲,寧愿自己擔下這一切。 關鍵玉佩是鐵證,他們兩人一定動了不該動的心,而且那晚那種場面,謝政玄不背下來也不行。 為了謝陽初的名聲,他一直受自己的父親斥責和輕視到現(xiàn)在,謝陽初能自殺,也是覺得自己連累了他讓他背上不倫的罵名,更讓她備受煎熬的是,她其實根本不是彧王的親女兒,這是她和母親的秘密,她答應母親會遵守。 她一個外人弄得他們親生父子新生嫌隙,她覺得自己罪孽深重,遂拔劍自刎。 “算了。” 她心里也覺得勞累,她也知道就算說出來也沒意義,自己的兒子愛馮氏和她的孩子到了骨子里,就算說出真相他也不會心,連她都覺得謝陽初生出那種心思都難以置信。 “哀家其他不想多說,但是你從現(xiàn)在給我死了立胤栩的心,彧王世子只有一個,就是嗣臨,你以后少拿過去的事來懲罰他,要是被我發(fā)現(xiàn),你就帶著彧王府其他人離開皇城,跟仁王一樣,去你本來就該去的地方。” “阿娘?!敝x昊在太后跟前還是跟孩子一樣,留著淚。 此刻的謝昊,外面的人看了都得大吃一驚,他一想以威嚴示人,在自己母親面前被她冷酷的做法弄得也有些委屈,站在他的角度,肯定不理解一向明事理的太后如此維護謝政玄。 謝政玄扶著太后準備出門,聞聲年過花甲的太后停下腳步回頭,聲音帶著嘆息:“如今我大亓內(nèi)憂外患,我兒竟然還為家事在我這兒哭訴,難道我謝氏男兒就這么一點眼光,痛哉,哀家痛哉啊?!?/br> 望著遠去的一行人,謝昊握著拳頭似是在恨自己,他知道自己這一輩子都沒法給他的摯愛馮氏和尚未出世的孩子,以及早逝的謝陽初雪恨。 起初他想剝奪謝政玄繼承王位的資格,沒了王位,他就只是個四品小侍郎官,以后也不可能進宗室,以此作為懲罰。 走到今天,他也明白,他完全沒可能將謝政玄的世子位捧給最愛的兒子謝胤栩。 出了彧王府,臨上車輦,太后握著謝政玄的手安慰道:“你阿耶的話你莫要往心中去,今兒他就是醉酒,那些個話都是胡言亂語,我孫是要成大事的人,應該有這個心胸?!?/br> 謝政玄笑道:“祖母放心,無論父親做過什么,嗣臨都不會責怪,父是天,子是地,天在上,地在下,嗣臨永遠都會像敬重上天一樣,敬重父親。” 太后心中頓感寬慰,“祖母見你這么懂事,也就放心了?!?/br> “皇祖母慢走?!?/br> 目送轎輦離開,謝政玄沒有再回王府,徑直回了自己的府內(nèi)。 久等他回來的晏枎虞,終于聽到院中傳來了他的腳步聲。 她興奮起身迎他,“殿下!” 夜晚起了風,他解下披肩遞給薛策,望著她道:“有風怎么還坐在院子里?!?/br> “妾今日跟詩jiejie學做了酪櫻桃想給殿下嘗一下,可見殿下遲遲不回來,就在這兒等著了?!?/br> 他坐下,“看來鸞欣來府內(nèi)你心情好了不少?!?/br> 她替他倒了一杯茶,沒有否認。 想起他讓詩鸞欣買的衣服和首飾,她頗有點臉紅道:“詩jiejie今兒把東西都帶來了,她說都是殿下讓買的?!?/br> “不喜歡嗎?”他道。 她連忙解釋,“不是不喜歡,是讓殿下破費這么多,妾覺得過意不去。” “你現(xiàn)在進了世子府,就是世子府的人,我不想讓他人說,我堂堂世子苛待跟前的人?!?/br> “晏娘子?!倍瑑憾藖硭龊玫睦覚烟?。 冬兒的表情有些不妙,朝她擠眉弄眼,她走過去,“怎么了?” 她揭開蓋子一看,原來是碗里的冰沙有些化了。 謝政玄道:“不是讓我吃酪櫻桃,怎么佇在那兒?!?/br> 她不好意思轉(zhuǎn)身看他,“殿下,這個酪櫻桃,它有點化了?!?/br> 猜到就是這樣,盛夏時節(jié),冰沙制成的東西不會儲存太久。 “妾去重新做一道吧?!?/br> “算了,”他道,“化了就化了,端過來我看看。” 她乖巧的端過去,基本已經(jīng)看不到冰沙的影子。 他瞧了瞧,拿起白玉勺子嘗了口,“你這酪櫻桃倒是別有一番風味?!?/br> “殿下莫要取笑妾?!彼龜[出小女兒家的姿態(tài),有些嬌。 “我可沒有取笑你,這融化了的酪櫻桃我確實是第一次吃。” “是啊晏小娘子,我家世子之前都很少吃這道食物?!毖Σ咝ξ?。 她表面更是害羞,她就是用食物在試探謝政玄對她現(xiàn)在大概是何種想法,眼下看來還是往好的方向發(fā)展。 碗中的東西他沒有全部吃完,看樣子又是要出去。 她問道:“這般晚世子還要出去?” “嗯?!彼M去換好官服。 她想,原來是因為公事。 王允生的案子在事發(fā)當時他就去現(xiàn)場看過,有拉扯痕跡,死者生前掙扎過,不是一刀斃命,兇手留下了半個血腳印,按照方向最后的去向應該是城北。 城北住的大多都是官宦世家,兇手還是有點大意,踩到了王允生流出來的血,估計因為天色太暗,沒有注意到這個致命點。 腳印一路消失在了和中紡附近。 每個坊的人員流動都有明確的詳細記錄,確定了范圍,他第一時間就讓暗衛(wèi)去追查,回來的路上他已經(jīng)接到了消息,坊內(nèi)有個從新谷道來的壯年男子,會些功夫,行為鬼祟。 大理寺抓了人,他要去審判。 “殿下。” 她在他背后叫他,他回頭,“路上小心。” 謝政玄點了點頭。 府外,烈馬揚蹄奔馳而去。 一直到了半夜,她也沒見謝政玄回來。 梅雨季,晚上又下起了大雨。 晏枎虞睡不著,她想,自己不能一直等著,她想要趁熱打鐵, 聽著雨聲,她想起前世有次他也因為公事,半夜未歸,那時她冒著宵禁被抓的風險,跑到尚書省拿著雨傘看他。 他雖不同意她半夜這般冒險,但她可以感受到,他心中是開心的。 想到這兒,她準備復刻那時的舉動。 她第一時間找到冬兒,讓冬兒幫她找一套男裝,對府內(nèi)熟悉的冬兒很快就找了一身男裝給她穿上。 為了避人耳目,她還給自己貼了假胡子,一切準備就緒,她這才悄悄從后門出了世子府。 從薛策口中她知道謝政玄去的是大理寺,大雨中不好行路。 大約半個多時辰后,她到了大理寺門口。 一心趕路的她,沒有意識到已經(jīng)被人跟蹤,眼看她拿出令牌進了大理寺,跟著的人才悄悄隱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