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朋友
五月的晚風吹過柯愚的臉,他已經(jīng)完全清醒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累了,才會在看到南若的瞬間,產(chǎn)生了幻覺。 人類離不開幻覺,所以發(fā)明了各種致幻劑,包括但不限于毒品、電影…… 也許,還有愛情。 余城壹號院的園區(qū)很大,從柯愚家走到最近的門也要七、八分鐘。 “南老師,今天又麻煩你了” 清醒后的柯愚發(fā)現(xiàn)今天又給南若添了麻煩,這周他已經(jīng)不知道給兒子的這位老師添了多少麻煩。 柯愚給自己的定位是生意人,他最擅長利益化的禮尚往來,最怕欠人情?,F(xiàn)在,他不知道拿什么還欠南若的人情。 他已經(jīng)有太多的不知道,和無法解決的問題了?,F(xiàn)在只不過又添了一樁而已,債多了不愁,柯愚在心里苦笑。 “最近一直在給你添麻煩,真是抱歉” “真的沒關系”,南若微笑道,“最近我也一直在說沒關系” 柯愚笑了,沒想到這個年輕的女老師也有開玩笑的一面。 “說來慚愧,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報答南老師的恩情” “恩情?哪有這么夸張” “對我來說,就是恩情”,柯愚嘆了口氣,“南老師,我知道你之前覺得我只想著掙錢不管孩子” “思遠爸爸,你不是這樣的”,南若打斷他,這些天給柯思遠輔導功課的所見所感,讓她早就把最初的偏見拋諸腦后了。不,應該是在更早些時候,當她看到他帶著五百份抗原出現(xiàn)在大劇院時,初見時的偏見就煙消云散了。 她側頭看著他,他此刻的眼里滿是困苦,以及真誠。這讓南若產(chǎn)生了一絲同情,還有可憐。 “其實你想的沒錯。對我來說,我工作的意義就是掙錢,給公司掙錢給我自己掙錢。雖然我學的是制藥工程,但現(xiàn)在我覺得自己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生意人”,柯愚苦笑,“南老師,你知道生意人最怕什么嗎?” “什么?” “還不起的人情”,柯愚停了一下,“成年人的世界幫忙是情分、不幫是本分,就像我,我從來都無利不起早,但是南老師,你給我上了很好的一課,你讓我看到了幫人的情分” 南若聽懂了。 我們從小都被教育樂于助人,做個善良的好人。可是長大了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哪有那么多的好人?更多的是人善被人欺罷了。父母教我們做個好人,卻從不教我們識別壞人。 但南若知道,柯愚不是壞人,他只是個被生活的種種問題壓垮了父親。 “那就等我需要幫忙的時候,請柯先生鼎力相助”,她側頭笑著說。 晚風輕輕吹起南若的發(fā)絲,月光與路燈交相照在她的臉上,她的笑正如天上的那彎新月。 柯愚需要低頭才能看清她的臉,原來她比自己矮了這么多。他看著她的臉,再次把這個聲音和浴缸中的女聲重合,連眼前的南若,他都覺得像是在月光下招搖的水妖。 “一定,盡我所能”,柯愚也看著她,笑著說,“只怕我能力有限,能幫到南老師的遠不及南老師給予我的” “哪里?我一直以為柯先生是很自信的人呢,怎么現(xiàn)在這么謙虛!” “在南老師眼里我很自信嗎?” “當然啊。第一次見你,你在樓梯上跟我說關心學生也要注意分寸不要越界,天啊,簡直不要太自信。還有在咖啡店,你說不是知道問題就可以解決問題的,明明我站著你坐著,但我覺得我在面前氣勢弱爆了。對了,最重要的是在大劇院,我看到你站在車前,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就像一切盡在你手中,這不是自信是什么?”南若巴拉巴拉地說著,不知不覺把他們相遇以來的事情講了個遍。 原來,她都還記得,柯愚心想。 原來,我記得這么清楚,南若心想。 “不是,我……”,尷尬……南若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咬斷,怎么話這么多呢,“我不是這個意思,就……” “我明白,南老師不用解釋”,柯愚笑得開心,他好像很久沒有這樣開心地笑過了。他看著眼前女人局促、尷尬、不停地找補的樣子,覺得她又好笑又可愛。 “我知道南老師在夸我” “對,我在夸……”,不對,話一出口,南若覺得被套路了,明明這個男人是在說反話。 柯愚的笑聲在夜晚的余城壹號院里響起。 “南老師,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笑過,謝謝你,你幫我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你……我……”,南若想說明明是你套路我,但話在嘴邊卡住了。 此刻的他們就像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朋友?南若轉念想,也許她和柯愚可以做朋友吧。 “我想到了!如果朋友之間幫忙,是不是就不算人情了?” “南老師的意思是……” “也許我們可以成為朋友啊” “你好,我叫柯愚”,柯愚伸出手。 “你好,我叫南若”,南若握住了他的手。 柯愚的手很大,掌心干燥卻很熱;南若的手很小,很軟很輕。 他們相視而笑,就像新認識的朋友。 “現(xiàn)在我們是朋友了,朋友之間要互相幫忙” “一言為定”,柯愚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jīng)快9點了,“現(xiàn)在南若小姐可以讓我?guī)湍銌???/br> “嗯?” “今天我喝酒了不能開車送你,就讓我打車送你回家吧”,說完柯愚點了專車。 “好”,南若笑著應下,沒有拒絕。她很少應下異性的好意,柯愚應該是第一個。不過她也沒從和學生家長做過朋友,柯愚也是第一個。 他們走到了小區(qū)門口,不一會兒,一輛黑色奧迪A6來了,柯愚打開后門,南若上了車。 “南若小姐,再見” “柯愚先生,再見” 柯愚看著黑色奧迪消失在街上,面帶笑意轉身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