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也許是疑問,它不是肯定。
回憶像一波襲捲而來的浪。 我追念了起來。 阿嬤作對年的當日。在家里祭祀阿嬤。阿爸,他們請了法師來家里誦經(jīng)。 已經(jīng)十三歲的我,依舊不清楚,人死了會去哪里、死亡又是什么。記憶中所有的人、每張熟識的臉孔,都是烏云密布的陰天。 瞧見不到太陽,頂多只有月亮相伴。 二姑對我說:「阿嬤走了,她安詳?shù)碾x世了?!顾t腫的雙眼,清晰、耀眼。我微微抬起頭,看著那似乎會言語的淚水:「去哪?還會再見嗎?」我以為人死了,有朝一日會相見,所以我擠不出眼淚、流不出眼淚。 大姑溫柔的用手撫摸我的頭:「也許吧?!鼓且痪湟苍S,直到成人后我才明白就僅僅只是也許。也許是疑問,它不是肯定。 叔叔,二叔,大姑、二姑,阿爸、阿母,都在,唯獨阿嬤的丈夫缺席。我拉拉阿爸的手,凝視他:「阿公在哪里?」他神態(tài)自若的回我:「他鐵定去公園下棋了?!瓜缕??對,阿公嗜好是下棋,也是他唯一的嗜好。 但是二姑好像不滿他的無情,他的狠心:「媽作對年,爸怎么可以不參與。人有需要無情到這種的地步嗎?」叔叔也跟著附和:「媽在世時,爸就好端端,怎么媽一走,就變了另一個人似的。」 或許,對于阿公而言,感情像一場流水宴,散了就散了,沒有所謂的永久永恆。 我望望二叔,他因為傷心而顫抖地身軀:「二叔,為什么你悶著不說話?」他低下頭看著矮小的我:「我再跟你阿嬤說話?!刮倚鳖^疑惑:「說話?」 他雙手合十,迎向神主牌:「你現(xiàn)在的阿嬤,不用開口說,在心理呢喃,她就聽得見。因此你二叔方才說了好多話?!骨颇情W爍的淚光,和疑似凄愴的口語,我才微微體會到,人生的無常、生離死別。 若要說阿公無情、不如說當時年紀小的我更無情。阿嬤走后,我不哭不吵,只記得從大人們口中所說,阿嬤去了天上,不會回來。 我沒流下眼淚、僅只無限的想念。但我的無情是年幼無知,與阿公的郎心如鐵,截然不同。 當法師們誦經(jīng)完,離去后,阿公才從大門走了進來。 他晏然自如的態(tài)度,讓所有人的眼光沾了不悅、不滿。大姑看了看阿公,便轉(zhuǎn)身回房,二姑看了看,也跟著回房,二叔跟叔叔望了幾眼,就以:「我去抽菸」的理由走出大廳。 剩下阿爸與阿公相望:「爸,你難不成不知,今天是媽的對年嗎?怎么到現(xiàn)在才回來?!?/br> 「……」阿公默不作聲。 「你這樣對媽,好嗎?大家都怎么看你……你沒必要那么無情。」他的情緒微微高起。 阿公向著神主牌瞧了幾眼:「你媽會知道的,她了解我。」接著瞧了阿爸一眼:「這是我的事,輪不到身為兒子的你管?!顾麨t灑的說、瀟灑的走進房間。 面對他的瀟灑,阿爸不知所措的皺起眉。而我恬靜地在一旁發(fā)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