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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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國際機(jī)場的出口站滿了接機(jī)的人。 白珂陪簡舒月站在一邊。 她跟簡舒月的日子不長,也已經(jīng)知道簡舒月厭惡人多的地方,可今天卻愿意在這里人擠人地等著,實在是一件稀奇事。 這一等還是一個多小時,從沒有哪個會議能讓簡舒月等這么久。 她那平素冷漠的臉此刻也全沒有不耐的神色, 直到一個穿著厚重羽絨服的高個子年輕人隨著人流走出來。 “小唯!” 簡舒月隔著重重的人群喊道。 站內(nèi)人多,各種聲音嘈雜一片,簡舒月的聲音并不算大,但那年輕人仿佛有心靈感應(yīng)一般,立刻便抬頭看過來。 他戴著帽子,裹著圍巾,白珂隔著老遠(yuǎn)看不清他的長相,只能看到一雙極漂亮干凈的眼眸,在聽到簡舒月的聲音后瞬間亮得出奇。 他三步并作兩步地跑過來,拖得手上行李箱的輪子飛速地轉(zhuǎn)動。 “姐!” 話音未落,年輕人就沖到了簡舒月的面前,一把抱住了她。 他的速度太快,白珂根本沒有時間阻止他。 “簡總——” 簡舒月是個邊界感極強(qiáng)的人,白珂和上一任助理交接工作時,便被囑咐過好幾次,無論男女,都不能讓他們離簡舒月太近。 即便像握手這樣的社交禮儀也不行。 但現(xiàn)在,白珂收回出手制止的動作,因為簡舒月雖然面露不適,卻沒有抗拒或推開眼前人的意思。 “姐,我好想你?!?/br> 顧唯緊緊地抱著簡舒月。 他已比簡舒月高出不少,只能彎下身來抱著她,像是一個在主人懷里撒嬌的巨型犬。 “我也想你?!?/br> 簡舒月拍了拍他的背,笑道:“現(xiàn)在可以放開我了嗎?” 顧唯卻倔強(qiáng)地?fù)u頭:“不要,再抱一會?!?/br> 簡舒月摸著他的頭,低聲哄著:“回家后你想抱多久就抱多久,嗯?” 白珂在一旁目瞪口呆,她從不知道簡大boss還能有這樣溫柔的語氣。 簡直就像是在哄七八歲的小孩子。 顧唯聽到這句承諾才勉勉強(qiáng)強(qiáng)地把自己從簡舒月身上撕開,然而即便這樣,在松開后他還是緊緊挨著簡舒月走,兩人之間的距離幾乎連空隙都沒有。 這會白珂才看清顧唯的樣子。 他皮膚很白,鼻梁挺拔,濃眉下是一雙極漂亮的桃花眼,略微有些混血的味道。 老徐說他是高富帥,果然半點不假。 此刻他心情愉悅,眉眼彎彎地笑著,整個人好像在發(fā)光般,即便走在這機(jī)場里,都有不少女孩的視線偷偷摸摸地瞧過來,更不用說用這幅面容去少女懷春的校園走一趟了。 上了車,顧唯緊挨著簡舒月坐在后排,白珂從車內(nèi)后視鏡里偷瞄。 只見顧唯就躺在簡舒月懷里,一邊抓著簡舒月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一邊仰著頭說笑。 雖然是一副很和諧的姐弟相處圖,但白珂總覺得有哪里怪怪的。 簡總和她的弟弟,是不是太親近了些? 簡舒月忽然道:“知道你回來,我給你準(zhǔn)備了一套房子,已經(jīng)裝修得差不多了……” “不要?!?/br> 顧唯斬釘截鐵地道:“我要和你?。 ?/br> 簡舒月解釋道:“這房子離你的畫廊很近?!?/br> 她住的地方離畫廊有些距離,顧唯若要去畫廊多少有點不方便。 “我要和你住?!?/br> 顧唯重復(fù)了一遍,他說話的時候眼睛就這么直勾勾地盯著簡舒月。 仿佛簡舒月再說一個不字,他就要當(dāng)場哭出來似的。 明明都長得這么高大了,怎么還是孩子般的性格。 簡舒月扶額,無奈地笑了笑:“隨你?!?/br> 然后吩咐司機(jī)往家里開。 顧唯開心了,將腦袋一整個壓在簡舒月的肩膀上。 簡舒月一個人住,自然不需要太大的地方,只是市中心的一套平層公寓。 小區(qū)從開發(fā)到安保都是簡家的產(chǎn)業(yè),倒也沒有什么安全隱患。 開了門,顧唯興沖沖地往里走。 屋子從裝潢到家具都是大片暗灰的色調(diào),冰冷而毫無生氣,即使是少數(shù)棱角分明的幾何圖案也符合簡舒月對標(biāo)準(zhǔn)規(guī)范的偏好。 這當(dāng)然不是顧唯喜歡的風(fēng)格,陽光般的橙黃和明麗的自然色才是他會選擇的裝飾,想必簡舒月給他準(zhǔn)備的房子就是那個樣子的。 但是,這里到處都是簡舒月生活過的痕跡,連空氣里都仿佛熏染了簡舒月的氣息,這才是他的理想天堂,他不需要什么新房子。 簡舒月進(jìn)來后就看到顧唯在沙發(fā)上抱著抱枕打滾。 都二十多了,怎么還是這副孩子的樣子,簡舒月的眼角眉梢也不自覺地染上笑意。 “把衣服脫了,去洗個澡?!?/br> 顧唯連忙坐起來,撓著頭沖簡舒月笑了一下。 他坐了那么久的飛機(jī),身上自然不是很干凈,立刻應(yīng)聲去了。 簡舒月打開他的行李箱,顧唯的行李東西很少,好像就只是把自己打包送過來了一樣。 好在她方才已經(jīng)讓白珂去把原本備在顧唯房子里的衣服都帶來了。 她翻出了一套居家服,敲了敲浴室的門: “小唯,我把衣服放門外了?!?/br> 門忽然開了,清冽水潤的氣息伴著沐浴露的甜味撲面而來,一下子充盈了她的鼻腔。 簡舒月在一陣恍惚中困惑地想,自己好像沒買過這么甜的沐浴露。 “姐?!?/br> 顧唯只用浴巾裹了下半身,竟就這樣抱住了她。 “把衣服換上,小心著涼?!?/br> 雖然是三月,但屋子里的暖氣還在作業(yè),顧唯一點都不覺得冷,甚至還覺得有點熱,一股從心里燒起來的熱。 他像寵物狗一般用腦袋蹭著簡舒月:“你之前答應(yīng)我了,我想抱多久就抱多久的?!?/br> “那也把衣服穿上了再抱,乖。” 簡舒月在商場上縱橫這么些年,從來都是說一不二,沒有別人討價還價的余地。 但顧唯是不一樣的,她總是很難拒絕顧唯的。 少年人的體魄強(qiáng)壯,軀體的熱量從他的赤裸的胸膛處源源不斷地傳來。 他好像的確不冷。 簡舒月聽著顧唯一下一下的心跳聲,內(nèi)心生出陌生又奇異的滿足。 大概不只是顧唯想擁抱她,她渴望顧唯也很久了吧。 久到如今擁著他都有一種強(qiáng)烈的不真實感,宛如難得一遇的夢境。 門鈴響了好幾輪,顧唯才堪堪放開她。 是來送衣服的白珂。 她放下東西,抬頭瞥見簡舒月的襯衫上有些水漬,略微透出里面誘人的風(fēng)光,不過想是哪里無意沾到了水,沒有多想便走了。 “試一試,不喜歡我再帶你去買。” 簡舒月說著將衣服拿給顧唯,忽然一愣。 “這是什么?” 她的目光停在顧唯左胸上的圖案上。 顧唯低頭看了看,笑道: “這個嗎,當(dāng)然紋身啊?!?/br> “……是月亮?” 顧唯走上前,那輪弧度完美的彎月更清晰地展現(xiàn)在簡舒月眼前,她聽到顧唯無比認(rèn)真的聲音, “不,是jiejie?!?/br> 簡舒月呼吸一滯,有那么一瞬間仿佛連心臟都抽緊了。 以她的身份,這時應(yīng)該說一句“胡鬧”的,但開口卻變成了: “疼嗎?” “不疼?!?/br> 顧唯穿上了衣服,看著簡舒月心疼的樣子,那句“沒有離開你疼”還是被他咽了下去,只露出一個天真爛漫的笑。 顧唯年紀(jì)雖長,心性卻沒有成熟半點,在簡舒月眼里,他仿佛還是那個七八歲纏著她要糖吃的小孩子。 小孩子任性做出來的事,總是荒唐的。 黑色的睡袍遮住了顧唯胸前的紋身,簡舒月收回目光,以長姐的口吻問道: “怎么想到紋紋身?” 顧唯在國外讀書這么多年,難免沾染了不好的風(fēng)氣。紋身事小,若還有其他的…… “因為jiejie不要我了?!?/br> 顧唯淡淡地說道:“但我還是想要jiejie?!?/br> 他此時的神情分明是成熟的,和小孩是迥然不同的,但話里話外的抱怨卻還是稚子心性。 簡舒月揉了揉太陽xue,無力地解釋道:“jiejie沒有不要你?!?/br> 顧唯的家世特殊,她那位風(fēng)姿絕代的母親雖然挑男人的眼光不怎么好,但嫁的門第卻都不一般。 顧唯姓顧只是隨母姓,他的父親是當(dāng)?shù)卣嬲馁F族世家。即便作為旁系,顧唯沒有什么繼承家業(yè)的責(zé)任,卻也有作為子嗣后代必須完成的教育。 簡舒月只是他同母異父的jiejie,并沒有這個權(quán)利干涉他的人生。 而且,大約是潛意識里,她也覺得顧唯離開她,去接受完善的精英教育,對他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即使顧唯不愿意。 小家伙的這口悶氣憋了幾年了,方才被重逢的喜悅沖昏頭腦,現(xiàn)在開始冒出頭來秋后算賬了。 “那我問你,為什么在我走后都不聯(lián)系我?” 顧唯忽然抓過簡舒月的手臂,將她壓到墻邊。 他人高馬大的,這一下就將簡舒月完全罩在自己的身影里。 簡舒月即使在女性中屬于個子高挑的,也突破不了男女性別上的天然差異。 她生來強(qiáng)勢,極少有如此被動的時候,費盡極大的力氣才能壓制住本能的反抗,只因為對這個問題,她是心虛的。 她避開顧唯的視線,說道:“對不起,jiejie太忙了。” 若是她抬頭對上顧唯的眼神,就能發(fā)現(xiàn)顧唯興師問罪的神色里多少也有一些虛張聲勢。 質(zhì)問簡舒月絕對不是顧唯擅長做的事,即使這樣虛壓著簡舒月,他的手心都出了一點汗。 未免被發(fā)現(xiàn),他放開簡舒月的手,佯裝生氣地問: “忙到一封信都沒有時間寄給我嗎?” 顧唯問出口才意識到自己真的有些生氣,雖然離開簡舒月他更多的是委屈。 灼熱的氣息一陣一陣地吞吐在簡舒月的面前。 太近了…… 簡舒月腦海中閃過一些模糊不清的念頭,下一秒身體比頭腦還快,反手拽住了顧唯的胳膊。 “??!” 顧唯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已經(jīng)被動地和簡舒月?lián)Q了位置,受鉗制的人一瞬間竟然變成了他自己,他奮力掙了掙,但簡舒月制住他的位置非常巧妙,他空有一身力氣卻無法掙脫。 簡舒月刻意拉開了兩人之間過近的距離。 “這件事不提了,好嗎?” 簡舒月的聲音很沉,連同臉色都有幾分罕見的嚴(yán)肅。 這是在她工作時都少見的神色,若是白珂在,定會嚇得警鈴大作。 顧唯賭氣地撇開眼,這是在征詢他的意見嗎,明明就是命令! 他心里明白,簡舒月對他的容忍度雖然高,但那只是在一定范圍內(nèi),并不代表他真的可以為所欲為,就像現(xiàn)在,對于這條命令,他只能低垂下眉眼,應(yīng)一個不情不愿的好。 一個“好”字后,是滿心的失落。 直到簡舒月松開了他,他也是一副每一根頭發(fā)絲都在難過的樣子。 簡舒月平復(fù)著呼吸,盡力克制住哄他的沖動,尋著長姐的口吻問: “餓了嗎?吃點東西再補(bǔ)個覺?” 云淡風(fēng)輕,仿佛剛才的事真就這么過去了。 顧唯黑漆漆的眸子盯著她沒回答,忽然轉(zhuǎn)身就往房間里跑,“砰”地一聲關(guān)上了門。 “小唯——” 簡舒月甚至都來不及和他說,那是她的房間。 她腳步頓了頓,沒有追上去。 整個人突然像失去力氣般地靠在墻上。 壁掛的精密時鐘一分一秒地走著,仿佛在無聲地嘲諷她。 剛才不是顧唯,是她。 那一瞬間,她有些失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