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別傻了(4)-颱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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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三十七樓。 顧盼晴赤腳踩在鋪著紅毯的長廊,手上拎著濕搭搭的帆布鞋,藉著暖黃而昏暗的燈光,打量的視線最后逗留在掛滿壁畫的墻上。 這是一處高級住宅區(qū),但她并沒有概念,因為這與她熟悉的顧家大宅仍是差距甚遠,也許有一陣子她都要以為大部分「普通人家」的公寓住宅,差不多應該就是要長成這副模樣。 唐mama熟練且迅速旋開大門,手提的黑色公事包順手落在玄關鞋柜,俐落側身按下客廳的水晶燈開關,溫馨而精緻的空間瞬間明敞。 氣質的空氣捲發(fā)隨著她的回眸而微微揚起,她喊了小哲趕緊去柜子里找兩條乾凈的毛巾不要著涼,也喊了恍神在外的小晴快些進來,然后褪下披在肩上的黑色西裝外套,便匆忙往屋內鑽去。 還晾在大門外的顧盼晴聽見「小晴」兩個字才恍惚回神,回過身時,正好瞧見站在玄關脫鞋的唐文哲背影。 她歪著頭,若有所思。 顧盼晴今天才知道,原來唐文哲的家與自己是完全的反方向,而且距離還不算短。等于每次他把她送回去后,還要再走兩倍的距離才能到家。 ……所以、他每次把他送回去后,還要再走兩倍的距離才能到家。 她低眼。 一陣不知名的暖意悄悄在她心中泛起漣漪。 是不是,可能其實、她在他心中也佔著某種與眾不同的份量? 是不是,可能其實、那么長時間以來的緊追不放,他終究還是要屬于她? 是不是,可能其實…… 「我媽比較熱情,你不用在意。」唐文哲打斷顧盼晴的思緒,有些懊惱地抓抓腦袋,最終將濕漉漉的布鞋立在鞋柜旁,才抬起眼來瞧仍站在門口無動于衷的顧盼晴,以為她是被「小晴」這兩個字嚇到。 她并不是一個容易與人親近的人,尤其是不熟悉的陌生人。 顧盼晴搖搖頭走了進來,盯著唐文哲半晌,想問點什么、又怕問了以后,好不容易抓住的一點溫度,轉眼又要在眼前直接灰飛煙滅。 她張了口又合口,結果最后,直到凝在發(fā)梢的水滴落到木質地板發(fā)出滴答的聲響時,仍是隻字未問。 就像每次見到唐文哲的mama時,她好幾次想向前說點什么,卻也每次都沒能成功一樣。 她的橫行霸道,就好像在唐文哲這里都起不了作用一樣。 「小晴,阿姨今天還有很多事要忙、」 唐mama端著兩杯熱可可走出來,一身商場上嚴厲的套裝已然換成棉質的休間服,垂至腰際的長發(fā)被低低綁在右肩側。 「所以等等要是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跟我們小哲說就好。」 她笑著將熱可可一人一杯塞到他們手中后,便將掛在臂上的棉質素t隔空朝顧盼晴比了又比。 「阿姨這也沒有女孩子穿的衣服,這是小哲以前的,等等你洗乾凈了就換這個吧?!箍雌饋砗芎仙?。 她滿意一笑,將衣服擺到顧盼晴身旁的黑色沙發(fā)椅,隨后又匆匆交代了唐文哲幾句,便提著公事包往自己房里去了。 忒瀟灑的。 完全沒給顧盼晴留下回應的時間。 與她記憶中,當年那個在醫(yī)院里,溫柔婉約的女人有很大的出入,現(xiàn)在看起來倒是很像家里的那位二太太,頗有商業(yè)女強人的架勢。 惹得顧盼晴一時有些糊涂了。 唐文哲的mama基本上很少在校園里出現(xiàn),印象中,在幼兒園還有小學一、二年級的時候,她曾遠遠地見過他mama乘著摩托車來接他,再更以后唐文哲就有了一輛腳踏車。除了小學畢業(yè)前夕,坑人的家長座談會外,就再也沒見過,當時一顆心懸在小夫人身上,還有沉敬陽一直吵,也就忘了特別注意。 直到今天,也許是記憶過了太久模糊了,又也許只是從未相處過,而自己腦補了奇怪的幻想? 總之,她與跟顧盼晴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我是不是太打擾了?!?/br> 顧盼晴放下熱可可,空氣中香氣挾著暖意四溢。雖然知道這一段話毫無意義,因為方才在車上,她為了跟唐文哲回家,便在與紀爺爺?shù)耐ㄔ捴?,已?jīng)充分展現(xiàn)了「一意孤行」的執(zhí)拗,卻還是為了合理化自己的橫行霸道,硬是補上一句,「可是外頭風雨那么大,那也是沒有辦法的吧?」 即使最后還是用了欲蓋彌彰的疑問句,她的「太打擾」仍舊一點也沒有讓人感到半點「她很抱歉」的意思。 「不會?!?/br> 不意外的答案。 唐文哲開了浴室的燈,轉過身。唇畔揚著一抹鮮少在外人面前,出現(xiàn)在他臉上的弧度,「反正也不是免費給你住的?!?/br> 顧盼晴藏在字里行間的矛盾總是很有趣,他向來察覺地很敏銳,可能也正因如此,當他面對她時,那些若有似無的淺笑都是不自覺的,而不是像面對其他人一樣,笑得那樣正經(jīng)八百。 紀春花第一次發(fā)現(xiàn)這件事的時候,是在有一年的國小校門,某個忽然大雨的早晨。 她下了校車,在公車亭里躲雨,抬眼時,正巧見到從某輛白車里撐傘走出唐文哲,沒來得及疑惑他平時騎的腳踏車,便想也不想立刻把人喊住,待他走近,就用最無辜的表情,可憐兮兮地拜託他順道送她一程。因為她也知道,他并不是一個如同外表看來,那么與人為善的人。她的運氣不錯,唐文哲心情不算差,于是她順利地鑽入他的傘下。 紀春花永遠也忘不了,當時他的笑有多禮貌與疏遠。 直至他們走入中央走廊,她看著收傘的他,才倏地驚覺,她從來想不透的,顧盼晴今時而往所瞻望的,究竟是為何物。 涼風乘著氤氳水氣散在她的眼眉上,她瞇了瞇翳水眼眸。 就是從這一刻開始,她便下定了決心,要把這個人納為己有── 頓了三秒,唐文哲再次為出口的話感到懊悔。 同一個錯誤屢次犯。 他一個那么聰明的人怎么會? 顧盼晴果然也是十分不出所料,笑容可掬地朝他望來。 ……所以只要付了錢,就可以隨時來這住? 所以只要付了錢,就可以隨時來這住。 一串疑問句隨著逐漸展露的笑顏,直接轉成肯定句。 唐文哲哭笑不得之馀,只好朝她遞出毛巾,用「你先洗吧」試圖結束這回合。 可惜,他的對手是顧盼晴。 也向來只有顧盼晴。 「所以你準備讓我睡哪?」她瞇著眼,雙手揖在腰后,仔細地朝屋內沒有點燈的廊道望去,模樣十分逗趣,聽起來像是在開玩笑,語氣卻異常認真,「那你打算一晚算我多少錢?」 「……」 旁人聽不出,可是唐文哲知道,她這不是玩笑,正愁該用什么語句來搪塞,顧盼晴的一個噴嚏卻意外給了他臺階下。 于是,顧盼晴被半推半就地進入浴室,直至一夜風雨散盡,而后迎來朝陽似錦,都沒能從他口中聽見一個應允與否的正面回應。 然后,一夜風雨散盡,迎來朝陽似錦。 翌日,十分慶幸自己一放學就選擇開溜的佟詩澄一走入教室大門,就想假裝沒事向顧盼晴道早安。結果,經(jīng)過三十秒的觀察,她痛心地認清了關于「高級化妝品計畫」徹底泡湯的事實。 才一夜,她估算顧盼晴的火至少要燒三天,怎么轉眼就滅了? 這不合理。 佟詩澄越想越不對,最后索性就直接摁在顧盼晴桌上,居高臨下俯望她。 「說、昨晚都發(fā)生了什么事?」 她直覺,自己一定錯過了什么好戲,直至方才還洋洋得意的慶幸,眼下全然煙消云散。 沒了化妝品又錯過精彩戲碼。 她扼腕的哭臉惹得眼前的顧盼晴一臉莫名其妙。 可惡,簡直賠了夫人又折兵! 她激動地捧起她的手。 「你真是……」 咦? 她的手在碰觸到顧盼晴后,眉頭夸張地皺成川字型。 四十度? 不、應該超過四十度。 「……顧盼晴你到底有沒有神經(jīng)?」 身體燒成這樣都沒有知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