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五章
沒多久,宋星寒便接了一家天臺班。那班主很看重她,為她在宣傳上花了很多工夫,宋星寒這名字漸多本地戲迷認(rèn)識。 林菁與宋星寒雖然不同班,卻也定時相約見面。宋星寒每次看見林菁,都是滿心歡喜的,但這次卻是一臉愁容。 林菁最看不得宋星寒皺眉,便開門見山地問她究竟發(fā)生什么事了。 禁不住林菁再三追問,宋星寒便把心中的擔(dān)煩事告訴她。 「什么?伯母擅作主張,替你接了新班當(dāng)文武生?」林菁聽了也不禁一怔。 宋星寒心里憂煩得要死:「mama連人家的訂金也收下了,名字也交了去宣傳,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你入行才五年許,居然已搏得班主擢升為文武生,做jiejie的真替你高興?!?/br> 「菁姐,我這兩三道功夫,當(dāng)二幫三幫才僅僅勉強應(yīng)付過去,現(xiàn)在居然要當(dāng)一班主帥,豈不是叫我丟人現(xiàn)眼?」 「『人望高處』,難道你打算一輩子當(dāng)別人副車?年青人,拍拍胸膛便往前衝了,我林菁全力支持你!」 雖然林菁給宋星寒絕大鼓勵,但她仍是緊鎖眉心:「就算我肯硬著頭皮上臺,也總不能兩手空空便學(xué)人掛頭牌吧?」 「原來你是擔(dān)心沒有私伙充撐場面,怕人家笑話!」林菁伸手點點宋星寒的額角:「這有什么好煩惱的?馬上添置些現(xiàn)成的戲服還不簡單?」 林菁見宋星寒垂頭不語,馬上便明白過來:「愁錢了?不用擔(dān)心 ,我這里有……」 宋星寒猛然打斷她的話:「我知道菁姐待我好,但我絕不能花你的錢!」 林菁苦笑:「傻瓜,林菁可沒有本領(lǐng)讓你花我的錢,借給你罷了,還要跟你算利息呢!」 「但……」 「別再囉囉囌囌!太陽都快要下山了,我們還是快到『狀元坊』去吧!」 也不管宋星寒如何推辭,林菁硬把宋星寒扯到狀元坊去,為她置衣箱辦戲服,什么衣飾鞋襪,里里外外都準(zhǔn)備週全了。 宋星寒知道這么一來,大慨已把林菁的積蓄都掏空了。人情債,人情債,宋星寒明白,即使他日能把錢債還清,這人情債是怎樣也算不清,還不完的。 終于,宋星寒鼓起了這輩子最大的勇氣,掛頭牌擔(dān)任文武生。 這段日子里,林菁一直伴在宋星寒身邊,給她打點行裝細(xì)軟。每當(dāng)宋星寒上臺演出,她也必在「虎渡門」細(xì)看,提點宋星寒要改善的地方。 宋星寒心里暗自起誓,他日一定要成為一位出色的文武生,絕不能枉費林菁傾注在自己身上的心血。 那時候,宋星寒白天cao曲練功,晚上登臺演出,間來也只愛往別的戲班看戲。有一次,宋星寒終于欣賞到當(dāng)時得令的金牌文武生「名清揚」的精彩演出,馬上便給那正宗的臺風(fēng)醉倒了。說到底,宋星寒的師派根源是由丑生擔(dān)任文武生,風(fēng)格帶有濃厚詼諧性,始終并非正正當(dāng)當(dāng)?shù)淖黠L(fēng),宋星寒心底里一直希望有所改變。 于是每晚演罷散場,宋星寒便飛車往名清揚表演的戲院「打戲釘」偷師。雖然每次只有一小時左右的觀摩,但日子久了,宋星寒的步法身型唱做工夫也漸漸蛻變了,進入了另外一個境界,到了后來,竟還搏得了「女名清揚」的稱號。 但不管多忙碌,宋星寒每半個月也會寫信給玉蝶兒,告訴她工作情況、生活點滴。 ----要待離別了,宋星寒才真正認(rèn)清楚,自己跟玉蝶兒之間,絕對不只是姐妹感情這么簡單…… *********************************************************** 這時候,玉蝶兒也被擢升為二幫花旦了。 玉蝶兒隨著師姐妹們回到海防后,像是換了一個人,不再貪玩貪睡,每朝勤力練功,每夜用心演出。辛苦時,玉蝶兒也想過放棄。但每當(dāng)她想起宋星寒----以宋星寒的努力,一定會大紅大紫,也一定會信守承諾,要求班主邀自己做拍檔;如果自己不爭氣,沒有相當(dāng)?shù)脑煸?,最終只會讓她丟臉。 然后有一晚,關(guān)志剛來到后臺探班。 「救命恩人,你怎會在這里的?」玉蝶兒含笑問。 「我來陪mama看戲?!?/br> 「這就對了,你這種新派人怎會看大戲?這都是老一輩的人看的。」 「不,我自小也愛看戲。」關(guān)志剛說:「我看你也演得很好?!?/br> 「我?差遠(yuǎn)了,還要多磨練,才能成為正印花旦?!?/br> 「你想當(dāng)正印么?」 「你這問題好笨,有誰不想當(dāng)主角?那有多威風(fēng)?不過,我不單要當(dāng)正印,還要當(dāng)宋星寒的正印花旦?!?/br> 「宋星寒?她在哪?」 「她現(xiàn)在廣州?!褂竦麅盒睦锊唤击觯竹R上抬起頭來:「我們很快便可再見了。」 關(guān)志剛點點頭:「我們?nèi)コ韵购脝???/br> 玉蝶兒搖頭:「太晚了,謝謝!」 「那明天,我來找你吃茶好么?」 「我每天也要練功和排戲,晚上還要登臺,時間都不夠用呢!」 玉蝶兒可以不答應(yīng)跟關(guān)志剛出去,但不能阻止他每晚來捧場,還不間斷地送她花牌。 過了三個月,玉蝶兒終于也跟他出去走走。 關(guān)志剛雖是本地豪門少爺,又是當(dāng)軍的,但人很斯文有禮,對玉蝶兒也很尊重。 兩人一起不乏話題,相處也挺愉快。 又過了半年。那一天,關(guān)志剛問:「蝶兒,你覺得我這個人怎么樣?」 「你?敦厚大方,正直可靠。嗯?為什么要我稱讚你?」 「我的意思是,你會考慮我么?」 「考慮什么?」 「……考慮嫁給我?!?/br> 「你是開玩笑吧?」玉蝶兒怪叫了一下:「關(guān)志剛少爺是什么身份?怎么可以娶個戲子做太太?」 「我對你是很認(rèn)真的。」 「世伯伯母不會接受我,你別胡思亂想了,我們做朋友不是挺好么?」 「爹媽那方面我會想辦法,最重要的是你的想法?!?/br> 「對不起,我現(xiàn)在只有一個心愿,就是要當(dāng)正印花旦,在達(dá)到這目標(biāo)之前,我不會想其他,希望你明白?!?/br> 「我……明白了。」 關(guān)志剛動員關(guān)家在海防的勢力替玉蝶兒製造聲勢,扶植她成為矚目新星;更讓人開了新戲班「玉朝凰」,禮聘玉蝶兒做當(dāng)家花旦。甚至,把宋星寒從廣州請來,當(dāng)玉蝶兒的拍檔。 -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