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終于開竅的明家家主

    前幾日日軍勞工營遭襲擊，日本兵幾乎殲滅，勞工戰(zhàn)俘幾乎全被救走，雖然與七十六號沒有直接的關係，但同樣令汪曼春深惡痛絕。

    最近抗日份子實在太過猖獗，連連的行動告捷讓整個新政府都十分頭痛，讓汪曼春因為明樓終于回到她身邊的好心情大打了折扣。

    明誠被趕出明家后，本來明誠還沒離開新政府，據(jù)汪曼春的眼線回報，明鏡打電話到辦公廳去后得知了此事，在電話中訓了明樓一頓，明誠就請了長假，汪曼春知道，那是明樓還抱著希望但明鏡堅決反對之后的折衷辦法。

    不管是請假還是辭職，總之現(xiàn)在明誠不在明樓身邊，汪曼春是快意的。

    只不過……明樓臉上的落寞總令汪曼春感到刺眼就是了。

    明樓雖然以最近公事繁忙又少了助手來解釋自己的臉色，但汪曼春沒有相信，她知道自己在明樓心中并不是全無地位，只是明樓貪心的想左擁右抱罷了。

    明樓的貪心她一直都知道，不管是在追求權勢、利益、地位，還是愛情。

    但她能令明樓的身邊只有她，現(xiàn)在她可以除掉一個明誠，未來就算再有別人，她一樣能做到。

    孤狼的電話在此時接到了汪曼春這里，給了汪曼春一個算不得消息的消息。

    「日軍勞工營出事的那天及前一天，明臺莫名的消失了兩天兩夜，這時機點太巧了，我懷疑他與這事有關?！?/br>
    又是明臺？汪曼春其實一直很懷疑明臺是否有能力辦到，畢竟認識明臺的人都知道，他就是一個紈絝子弟，雖不至于吃喝嫖賭樣樣來，但花在女人身上的錢的確不少，又是跳舞又是賭馬的，實在不像能完成這么多任務的特務。

    「有什么證據(jù)嗎？」

    「我目前還沒有，我只是想先提醒汪處長注意，明樓他在勞工被劫的那一天匆匆就出門了，那天新政府可沒有上班?！?/br>
    「我說過了，如果你只是為了報私仇給我一些不可靠的消息，那你就不用為我工作了，我?guī)煾缒翘旄乙黄鸪晕顼?，我的下屬找上我給我日軍勞工營被劫的消息時，師哥就在我身邊，他能參與這行動嗎？」

    孤狼對汪曼春太過感情用事這一點只覺得憤恨，但她想要報仇就只能利用汪曼春，只好忍耐。

    「我會找出明臺涉案的證據(jù)交給汪處長?！?/br>
    「好，這才是我要的保證?！?/br>
    所以這是孤狼會潛入明臺的房間的原因，可惜在他的桌子抽屜里找了半天，并沒有找到任何的可疑證據(jù)，孤狼悄悄退出明臺的房后，思索著明臺還有哪里能隱藏證據(jù)？

    明家人有開保險箱的習慣，會不會把證據(jù)放在銀行保險箱里？

    明鏡走出房門時正在看見桂姨在明臺房門前不知道在想什么，明鏡此時是終于知道明臺他們?nèi)值艿纳矸至耍瑢依锏膬W人就多了點戒心。

    「桂姨啊！明臺不是說他的房間自己打掃就好了嗎？」

    桂姨回頭看見了明鏡，立刻換上了一張面孔，一張帶著擔憂又心虛的面孔。

    「大小姐，我是想去房里找你，只是走到這里又猶豫了。」

    「找我？有什么事嗎？」明鏡看她臉色不好，她是因為身子不好又手頭拮據(jù)才回到明家，想著她是不是有什么狀況有口難言。

    「是關于……阿誠的事。」

    說到明誠，明鏡的臉色也變得有些怪異，在這個家里，明誠的突然消失是個謎，只是看明鏡與明樓兩人幾乎算是冷戰(zhàn)也沒人敢主動問，但桂姨既然幫忙汪曼春搞了事，自然是知道明誠離開明家的原因的。

    「桂姨你想說什么？」

    「大小姐，您……是不是知道大少爺及阿誠的事了？」

    「你也知道？」明鏡以為這件事是瞞得很好的，尤其是明誠一直對桂姨就是不冷不熱的，算是承認了她卻也沒有真把她當母親一樣對待，卻不知桂姨早知道了此事。

    「大小姐，對不起！」桂姨說著幾乎就又要跪到明鏡身前了，是明鏡急忙的扶起她：「我的確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我是怕，怕大小姐知道了會趕我及阿誠離開，我……我自己知道阿誠還沒原諒我，他是不可能奉養(yǎng)我了，如果離開了明家，我無處可去，就只有死路一條了?！?/br>
    明鏡嘆了口氣，拍了拍桂姨的手：「桂姨，我說了讓你離開明家了嗎？」

    桂姨抹著眼淚，搖搖頭。

    「這不就對了嗎？阿誠的事與你無關，我不會趕你走的。」

    桂姨這才露出了笑容，好像終于又找到了生機：「謝謝！謝謝大小姐?！?/br>
    「你這些天都在擔心這些事嗎？你早該問我的。」

    「我……我不敢。」

    「好了，沒事了，你去做事吧！」

    桂姨應了聲「是」，就要轉身下樓，然后像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回頭：「大小姐，廚房里欠些東西我得去買，會經(jīng)過小少爺最愛吃的點心舖，小少爺最近也不知道忙什么常常不在家，不知道該不該買點心回來給小少爺吃?！?/br>
    以前明鏡對明臺不在家是不多想的，就當他只是玩瘋了，現(xiàn)在，她多了點心眼：「明臺既然退學了，我想著讓他學做生意，這些天都在忙這些事呢！那個點心你買吧！還有，今晚的菜多做一些，今天晚上吃飯的人多。」

    「哎?！?/br>
    桂姨的試探?jīng)]有結果，只能走下樓來，卻正好看見了明樓站在他的房門前。

    「大、大少爺……您還沒出門??！」

    「是啊！今天晚了些?！?/br>
    或許是桂姨自己心虛，但她沒留意到明樓竟然這么晚了還未出門，他是否聽見了剛才她與明鏡的對話，會不會從中猜出什么？她覺得明樓的眼神似乎帶著審視。

    「桂姨，你放心，我不會讓阿誠沒名沒分的被趕出明家，他會回來的。」

    「大少爺千萬別這么說，阿誠他是男的，能求什么名分？大少爺配得上更好的女人?！?/br>
    「倒不是沒有這樣一個女人，不過，我并不覺得我不能同時擁有他們，還是你覺得，我只能有阿誠一個？」

    「不、不是！是阿誠他配不上大少爺，大少爺你千萬別惹大小姐生氣了，他被趕出明家是他自己的錯，我、我、我就當沒這個兒子了……」

    演得很好，一臉的不捨隱忍，又顧全大局，明樓的深情雖然不是演的，但也得給桂姨及汪曼春提個醒，汪曼春想留在他身邊，就得接受他享齊人之福。

    「桂姨你可以當沒這個兒子，但我身邊不能沒有阿誠。」

    此時，阿香由外頭走了進來，跟明樓報告著：「大少爺，您辦公廳的祕書來接您了。」

    「我知道了?！?/br>
    明樓沒再與桂姨多說什么，就提著公事包走出門了，上了車后，吩咐了陳祕書先去一趟周公館有事要辦，接著明樓就靠在椅背上假寐。

    孤狼似乎對明臺常常不在家有了疑問，明樓一直以為孤狼只是監(jiān)視他，那日他得知明誠在營救勞工營戰(zhàn)俘時受了傷就匆匆去看他，事后想來才發(fā)現(xiàn)豈不給了孤狼把柄，所以立刻約了汪曼春吃飯，想來汪曼春那頭是沒有懷疑他。

    但汪曼春是不是已經(jīng)懷疑了明臺，才讓孤狼去查探明臺的事？他的確需要讓人懷疑明臺，但不是這個時候，看來他得想辦法給明臺一個掩護，大姊的說法不錯，讓明臺學做生意……

    只是大姊為什么會突然說這些沒由來的話？莫非大姊知道了什么？

    欸……明樓覺得頭越來越痛了，然而身邊已經(jīng)沒有明誠立刻為他送上開水及阿斯匹靈了。

    明樓在與桂姨對話的時候，他們都沒注意到明鏡就站在樓梯上把兩人的對話聽了仔細，明鏡當然知道明樓對明誠是真心的，如果明樓是把桂姨當明誠的養(yǎng)母，怎么可能會對她表示他想享齊人之福？

    況且，什么時候有這一個女人了？

    明鏡一細想，腦中只浮現(xiàn)了一個名字，汪曼春。

    明鏡既然知道了明樓的特務身分，難免對明樓與汪曼春之間的關係又多了一點揣測，明樓可能是刻意接近汪曼春的，但他刻意對桂姨說是為了什么？若不是另有目的，會對一個母親說這樣的話嗎？

    除非桂姨的身分……不只是桂姨而已。

    ＊＊＊

    明臺回家的腳步有些沉重，因為他得跟明鏡坦白一件事。

    有些事一直橫亙在心頭也不是辦法，該解的就得解，他找上了黎叔，兩父子終于坐下來好好談了一場。

    明臺的確覺得軍統(tǒng)已經(jīng)與他的信仰不合了，但對于是否加入共黨，他卻產(chǎn)生了疑問。

    黎叔的確懊悔利用感情來策反他，明臺幾次與他們的合作，讓上級看出明臺有策反的價值，所以黎叔接到了命令后，想到他與程錦云的關係，這才加以利用，他讓明臺不要怪程錦云。

    過去的明臺雖然花心，但這回他是付出真心的，他無法容忍他的真心交付的對方并不是同樣以真心對待，他說了，他已經(jīng)找過程錦云了，跟她說了婚期無限期延期。

    黎叔嘆息，卻知道明臺是勸不了了。

    「我希望……我以后還是姓明?！?/br>
    「你還是不肯原諒我？」

    明臺搖頭，臉上是釋懷的笑，說恨嗎？就算是對程錦云，他也說不上是恨，只是覺得他們兩人終究是不適合的，又怎么可能會恨自己的親生父親，只是明家對他的恩情他不能忘，母親當年是救了明家姊弟沒錯，但沒了明家，在那動亂的時代，他們母子就真的能在上海偏安嗎？明臺也不可能得到這么好的教育，過上這么好的日子。

    黎叔明白明臺所想，再加上自己地下工作者的身分，認了明臺又能如何？讓一切維持現(xiàn)狀是最好的。

    于是明臺回家了，準備跟明鏡提起找到父親的事，然而一進家門，就看見明鏡坐在客廳里，一見到他就讓他跪下。

    明臺雖然不知道明鏡發(fā)什么脾氣，但還是乖乖跪了。

    「你這孩子，是打算氣死我嗎？」

    「大姊……」

    「說！你為什么加入軍統(tǒng)？」

    明臺一驚，四下望著，明鏡打斷了他：「桂姨出門去買菜了，阿香也我支出去辦事了?！?/br>
    「大姊……你全知道了？」

    「對！我在蘇醫(yī)生那里全聽見了?！?/br>
    「那天……大姊也在？」

    「你們兄弟兩個，是不是不把我氣死不甘心??？」明鏡說著說著悲從中來，眼淚又止不住的滑了下來。

    明臺跪行著爬到明鏡的面前，伸手擦著明鏡的眼淚：「大姊，是明臺不肖，大姊不要生氣、不要難過了?！?/br>
    「你啊！你??！我叫你好好讀書、好好讀書，你就是不聽，你胡鬧也就罷了，你怎么也走上了這條路了呢？你萬一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你死去的母親交代？你知道我疼你你就騙我，你們都這樣騙我？你們怎么忍心？你們?nèi)齻€都不肯聽我的話，你們心里還有沒有我這個大姊??！」

    「大姊！我知道錯了！你別哭了！你哭了我心里就難受?！?/br>
    「我把你從小養(yǎng)到大，從沒想著要讓你去扛鎗打仗，總想著要護著你，讓你好好讀書過上安生的日子，明樓我已經(jīng)勸不回來了，你也要讓我傷心嗎？」

    「大姊……」

    「我已經(jīng)讓阿誠把明家的產(chǎn)業(yè)都轉移了，戰(zhàn)爭再打下去，我們明家在上海也不一定保得住，你可不可以答應大姊，跟著大姊離開上海，到香港也好、澳門也好、不繼續(xù)唸書當教授也好，陪著大姊做生意，好不好？」

    「大姊捨得放下你報國的信仰嗎？」

    「我人不在上海一樣可以做一個紅色資本家，你若想報國，就幫著我做生意，用這樣的方法來報國?！?/br>
    「可是……」

    「我知道黎叔在策反你，我也知道錦云是共黨的人，我也喜歡她這個弟媳，可是……我不想你再冒險了，你們兩兄弟，我至少得保一個?！?/br>
    明臺垂首，知道他要說的話沒有最好的時機，是該坦白一切了。

    「大姊……黎叔他……是我的親生父親?！?/br>
    「什么？」明鏡緊緊的抓住明臺的手，彷彿她再也留不住明臺了，他的親生父親出現(xiàn)了，又是共黨的人，明臺會不會跟隨他的父親，不肯聽她的話了？

    「他當時因為地下工作者的身分，離開上海去執(zhí)行任務，直到抗戰(zhàn)開始才回來，回來就開始找我，直到最近才看到舊報紙上的尋人啟示?！?/br>
    「他怎么想？他想帶你進共黨？」

    「我……還沒決定加入?！?/br>
    「你怪他及錦云用感情騙你、策反你？」

    「我理智上能知道他們是為了我好，可我心里卻接受不了這樣不純粹的感情，我已經(jīng)跟錦云說了，無限期延期我們的婚事，若她遇上了更好的，我也不擔誤她?！?/br>
    明鏡似乎又看見了一絲曙光，她急忙的抹去眼淚，托著明臺的手說服他：「明臺，婚事大姊不逼你了，你可以慢慢來，大姊也會讓你跟黎叔相認，只是大姊希望你答應我，多考慮我剛才說的事，報國，有很多種方式，不要選擇這么危險的一種，好嗎？」

    明臺的確想離開軍統(tǒng)了，只是他還沒想到離開的方法，至于共黨，他的確也在猶豫該不該加入，看著大姊期盼的眼神，他也捨不得一下子拒絕大姊。

    「大姊，我在軍統(tǒng)還得完成最后一個任務，接著我就會想辦法離開軍統(tǒng)，至于其他的，讓我再考慮考慮，好嗎？」

    明臺接到消息，王天風要來上海了，說是要親自交派任務，明臺不知道是否真有一個重要到要讓他親自來上海的任務，還是郭騎云已經(jīng)把共黨準備策反他的消息傳給了王天風，總之，這個最后的任務完成后，他便要離開了，他并不欠軍統(tǒng)什么，就算有，也該還清了。

    明鏡知道這已經(jīng)是明臺能給她的最好的回答了，她只能暫時接受，扶著明臺讓他站起來，明臺擦著明鏡流出眼角的淚水，安慰著她。

    「大姊放心，不管我做什么選擇，我都不會改姓，等抗戰(zhàn)一結束，我就娶一個妻子，為明家開枝散葉?！姑髋_想了想，又試探性的說了：「指望大哥給你生姪子是指望不上了，但我會生一窩孩子，陪大姊開心的過日子。」

    明鏡看著明臺俏皮的模樣，終于露出了笑容，佯怒輕斥：「未婚妻都被你趕走了，找誰給我生姪子?。　?/br>
    「我條件這么好，還怕沒有女人喜歡我嗎？」明臺發(fā)現(xiàn)明鏡并沒有因為明樓與阿誠的事生氣，這似乎是好事。

    「貧嘴。」明鏡這回是真的止住眼淚了，她把臉頰的殘淚抹了去，做了交代：「今天別再出門了，今晚我有重要的事要說，你得留下來吃晚飯?！?/br>
    「家里的飯最好吃了，我當然會留在家里吃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