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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妖魔之聚來形容部族共決不是夸飾，而是相當精準的描述。

    部族共決是非人原生世界的傳統(tǒng)，在那個沒有法律與警察，完全以武力說話的世界中，族群或部落領(lǐng)袖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戰(zhàn)爭、爭取盟友或以最省力的方式解決爭端，會聚集在一起以唇舌取代刀劍作戰(zhàn)。

    這項傳統(tǒng)被非人帶到人類世界，不過隨時間流逝，部族共決的內(nèi)容也漸漸改變，除了傳統(tǒng)議題外還多了貿(mào)易協(xié)定、討伐會威脅社會和平或平衡的人物、化解人類與非人的衝突等；與會者也不再限于非人，還加入了人類的政府要員、黑幫大佬、警界高層、億萬富翁……眾多有權(quán)有勢有錢之人。

    今晚的共決也不例外，埃德蒙多在休旅車駛?cè)胪＼噲鰰r看見于芝加哥活躍的黑手黨家族──馬爾切洛家族領(lǐng)導者法比奧的深紅愛快羅密歐跑車，不等內(nèi)洛下車開門，就主動打開車門走向跑車。

    跑車旁的黑手黨保鑣們先是本能地擺出戒備姿態(tài)，再認出來者是重要盟友，將手從槍或刀柄上挪開，對埃德蒙多恭敬地點頭。

    埃德蒙多回以微笑，停在車尾前等待旁邊的保鑣打開后座車門，對著下車的老黑手黨張開手臂喊道：「法比奧，我年輕的朋友！」

    老黑手黨──法比奧──愣了一下才轉(zhuǎn)向埃德蒙多，堆滿倦色的臉浮現(xiàn)笑容，上前擁抱夜血者道：「埃德蒙多！」

    埃德蒙多輕拍法比奧的背脊，后退一步收斂笑靨問：「你兒子還好嗎？」

    「總算穩(wěn)定了，你的秘書打過來時，我正把他帶出醫(yī)院?！?/br>
    法比奧垂下肩膀，不過下一秒就挺直腰桿，直直看著埃德蒙多問：「知道是誰下手了嗎？」

    「有眉目，也差不多鎖定主嫌了?！?/br>
    「……今天會到嗎？」

    「我沒通知他?！?/br>
    埃德蒙多聳肩，見法比奧眼中浮現(xiàn)不滿，握住對方的手輕拍兩下道：「但網(wǎng)子已經(jīng)撒下去了，我只是不想讓對方有心理準備?！?/br>
    「我要他的命?！狗ū葕W沉聲道。

    「我很想同意，但你恐怕得排隊，馬爾切洛家族不是這波混亂中唯一的受害者?！?/br>
    埃德蒙多抱歉地笑了笑，放開法比奧的手道：「你先上去吧，我作為主席，得讓連同你在內(nèi)的人等一等?！?/br>
    「別讓我們等太久啊?！?/br>
    法比奧故作認真的看埃德蒙多一眼，領(lǐng)著手下走向電梯。

    埃德蒙多目送法比奧進入電梯，聽見背后有復數(shù)地腳步聲靠近，一回頭就看見內(nèi)洛、安娜、恩佐和幾名實力與資歷都頗為可觀的部屬跟在自己后頭。

    「哇，你們這么大陣仗讓我忽然緊張起來了?！拱５旅啥喟腴_玩笑道。

    恩佐輕笑道：「沒辦法，這間俱樂部地上七層地下兩層，每層一個小隊就要九隊了」

    安娜嚴肅地道：「這種程度的布置是必要的，我還覺得做得不夠?！?/br>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再多點人，但那又就會引起注意了?！箖?nèi)洛皺眉回答，同時將手杖遞向埃德蒙多。

    「那倒是，現(xiàn)在又不是萬圣節(jié)，不能拿路人作掩護?！?/br>
    埃德蒙多接下手杖苦笑，走向另一臺電梯。

    內(nèi)洛立刻跟上，和埃德蒙多一同踏進電梯廂中，向安娜等人敲敲裝在耳上的無線耳機道：「為防萬一，把人類的小道具戴好。」

    「我會的。」恩佐微笑。

    「當然?！拱材让鏌o表情地回答。

    內(nèi)洛按住關(guān)門鍵，電梯門緩緩闔上，他透過門面地反射注意到上司正瞄著自己，轉(zhuǎn)過頭問：「您對護衛(wèi)安排有意見？」

    「沒意見，只是有點意外?！?/br>
    埃德蒙多抬頭看著一明一滅的樓層標示燈問：「你是以共決會遭到襲擊為前提安排人手的嗎？」

    「是?！?/br>
    「依據(jù)呢？」

    「昨晚負責跟蹤狗群的人中，有個新手被發(fā)現(xiàn)了。對方如果產(chǎn)生危機感，有可能會放手一搏襲擊共決?！?/br>
    「那也要他們知道共決的地……」

    埃德蒙多頓住，摸著下巴淺且冰冷地笑道：「哎呀哎呀，距離處理掉上個叛徒還不到兩年，就要再來一次了啊。」

    「起碼這回不是您的左右手?！?/br>
    「你這是在損還是褒……」

    埃德蒙多透過眼角馀光掃到電梯門左右滑開，瞬間壓低聲音道：「如果真來了，留活口?！?/br>
    「這是一定的?！箖?nèi)洛以氣音回答，隨埃德蒙多一同走出電梯。

    電梯外是鋪有血紅地毯的圓形大廳，挑高的廳堂中央立著黑色圣母塑像，塑像想旁懸吊著與成年人差不多大的水晶燈，燈下除了埃德蒙多的屬下外，還能看見衣著種族各異，明顯分屬不同陣營的男女。

    但無論是屬下還是不同陣營的男女，全都在埃德蒙多現(xiàn)身時全都停下手邊的工作，面向夜血者躬身行禮。

    埃德蒙多輕輕點頭，來到位于廳堂盡頭的門前，由門外守候的部屬推開門扉，走入擺有圓型會議桌的寬廣會議室。

    會議室內(nèi)早已坐滿與會者，矮壯的賞金獵人協(xié)會芝加哥分部長、一身華美黑裙的女巫之首、殺氣騰騰的獅人族長、默默閱讀精裝書的黑魔法師、正在和中年巫妖交談的惡魔使、要求侍者再送一罐水過來的人魚貴族、叼著菸管的夢魔……掌管芝加哥乃至美國中西部非人與地下世界的領(lǐng)袖齊聚于桌邊，并在埃德蒙多開門時一齊轉(zhuǎn)向夜血者。

    埃德蒙多走向主席位，坐上侍者拉開的椅子，望向周圍的人與非人道：「容我先感謝各位抽空赴約，不過基于在座都是老朋友也都是大忙人，我就省去寒喧客套直接切入正題了。

    今日招開部族共決的目的不為其他，是要處理這兩周來發(fā)生于芝加哥與鄰近城市的縱火事件?！?/br>
    「那才不是什么『事件』，是宣告，某人的開戰(zhàn)宣告！」

    黑魔法師闔上精裝書，目光銳利地掃視周圍道：「不過用這種方式宣戰(zhàn)，想必也是膽小鼠輩?！?/br>
    夢魔吐了口煙，側(cè)頭嬌笑道：「別這么兇悍地看妾身，會讓妾身濕的啊。妾身的游樂場上周也毀了不只一個，沒人會拿自己的寶物做檄文吧。」

    「下手的是誰根本不用討論。」

    獅人首領(lǐng)厲聲道，瞪向斜對角的人魚貴族質(zhì)問：「是你搞的鬼吧！」

    人魚貴族險些被水嗆到，瞪大眼睛問：「咦？為什么這么說？」

    「因為只有你的人和據(jù)點沒有被襲擊！」

    「我的族人大多住在水里或水邊，本來就不容易……」

    「用有無遇襲來判斷主謀太輕率了?！?/br>
    惡魔使沉聲打斷獅人首領(lǐng)，把玩著由紫水晶打造的沾水筆道：「假如我是主謀，我會刻意不攻擊對我威脅性最高的人，然后再處理掉對我而言可有可無，或本來就要清算的據(jù)點與屬下，如此一來既能洗脫嫌疑，還能引導他人針對我的對手?！?/br>
    「同感?！?/br>
    巫妖點著頭輕笑，左右轉(zhuǎn)頭問：「接下來要開誠佈公，交代這兩周我們各自損失了什么嗎？」

    「這是全體共識嗎？」賞金獵人沉聲問。

    「這個提議不錯，」

    埃德蒙多淺笑，向內(nèi)洛使了一個眼色──秘書立刻點了點手中的平板，正前方的墻面緩緩垂下投影螢幕，他抬手指向螢幕道：「但我更傾向等諸位看過新事證后，再決定要不要坦承各自的損失?！?/br>
    眾人朝投影螢幕看，白色方幕浮現(xiàn)某間雜貨店門口的監(jiān)視畫面，而在乍看平和乏味的景象角落，能瞧見一名頭戴鴨舌帽的男子一把扯下對街商店的監(jiān)視器。

    「這是芝加哥警方提供的畫面?！?/br>
    埃德蒙多雙手交疊道：「畫面中攻擊的監(jiān)視器位于我名某一間倉庫的對面，而該倉庫七天前被襲擊，沒有人員傷亡，但是收在里面的貨物全毀，周圍監(jiān)視鏡頭也如諸位所見，早早被破壞了?！?/br>
    「沒更清楚的影片嗎？」獅人首領(lǐng)瞇起眼瞳問。

    「有，這位先生在砸毀監(jiān)視器時包得嚴嚴密密，但在到下個街區(qū)買甜甜圈時就不是了?！?/br>
    埃德蒙多看向投影螢幕道：「然后經(jīng)面部比對后，已知這位先生是出身布萊克利之森的狼人科爾?！?/br>
    黑魔法師皺眉低語：「布萊克利之森的狼人……殘破到連狼王都失蹤的部族，也有膽來芝加哥撒野？」

    「他們只是打工的，指揮者是這位?！?/br>
    埃德蒙多彈了一個響指，螢幕應聲轉(zhuǎn)為貝提諾和沃德林──布萊克利之森的代理狼王──在酒吧中的偷拍照，放下手接續(xù)道：「貝提諾˙朱利亞諾，他是義大利黑手黨朱利亞諾家族的干部，和一票黑魔法師研究生產(chǎn)有我輩基因的戰(zhàn)士，代表作是代號『焰魔』的男性?！?/br>
    「框啷！」

    木椅摔倒的聲音驚動眾人，撞倒座椅的是法比奧，他猛然起身瞪視螢幕上的貝提諾，抖著拳頭問：「主謀是他嗎……明明是亞科波的朋友，卻把亞科波燒進醫(yī)院！」

    「法比奧，冷靜?！?/br>
    埃德蒙多輕柔但不容反抗地要求，在法比奧收斂怒氣后道：「雖然還有些疑點待釐清，但貝提諾和布萊克利之森的代理狼王有接觸，還替對方雇用傭兵救出被人類警方關(guān)禁的族人是事實，而他的得意兵器『焰魔』的攻擊手法，也與這幾次襲擊的手段相符，建筑物遭火燒融、沒有生還者──扣除法比奧的兒子、出現(xiàn)火焰人型?！?/br>
    「所以這次共決的決議，是要所有人一起針對這個人類嗎？」人魚貴族指著貝提諾問。

    「是需要請貝提諾先生給我們一個交代，但我認為這位先生也是受某人指使……不，精確來說是雇用。」

    埃德蒙多停頓幾秒，目光溫和地環(huán)顧與會者道：「諸位都是我的老朋友，所以我也不想給你們難堪，可以請這一個月內(nèi)曾與這名人類接觸過的人，主動告訴大家是在何處、為何見面嗎？」

    會議室內(nèi)陷入寂靜，驚訝、莞爾、默然、鐵青……圓桌旁的非人與人類領(lǐng)袖們因各自的心思露出不同表情，但共同的是戒備之色都比先前濃厚。

    然后在任何一人或非人開口前，整個會議室忽然大幅震動，象徵火警的鈴響竄入室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