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上高中不到兩個禮拜就遲到了四次，自從開學(xué)以來睡眠狀況就很不好，總是有什么東西堵在心里似的，像玻璃碎片散落在各處，時不時就被扎傷。

    雖然這聽起來像是甚么愛幻想的中二少女才有的說詞。

    「少來了，這都是藉口吧你。」

    「我說的是真的！」面對江子琪的不信任，我也開始質(zhì)疑起自己來，「照理來說是真的……但也不排除是藉口啦……」

    江子琪無奈以對，「我說你，也太容易被別人影響思維了?！?/br>
    她說的我并不反對，確實(shí)是這樣沒錯。

    「總之，你要是再遲到，小心被班導(dǎo)抓去面談喔。」她提醒。

    我和江子琪國中待在同個社團(tuán)里，當(dāng)時是僅限于互相得知對方，并沒有太深的交情，升上高中后剛好被分在同一班才因此熟識起來，對此，我對她并非特別了解。

    江子琪塞了一口飯，隨后像是想起甚么似的打開手機(jī)，「對了澤蕊，你記得之前國中五班的周允琛嗎？」

    接過她遞來的手機(jī)，我瞥了眼螢?zāi)簧系恼掌?，老?shí)說在聽到那個名字時就已經(jīng)浮現(xiàn)了他的樣貌，我當(dāng)然記得他。

    這個小鎮(zhèn)就只有一所小學(xué)、一所國中和一所高中，人數(shù)也不多。生活在同個地方，大家其實(shí)光聽名字大抵都有印象，周允琛這三個字在當(dāng)時是個挺高調(diào)的名字。

    「怎么了嗎？」我沒有直接回答江子琪的問題。

    「他是我朋友，感情蠻好……其實(shí)很久以前他就向我提過這件事了，只是遲遲沒有主動而已?！顾彽溃骸钢茉疏≌f他想要認(rèn)識你?！?/br>
    江子琪一直沒有對上我的視線，刻意繞了一圈才道出重點(diǎn)。

    聞言，我將目光轉(zhuǎn)移到窗外，淡然道：「沒有問題呀。」

    「嗯？這么果斷嗎？」

    「怎么，很意外嗎？」

    語畢，江子琪臉色閃過一絲錯愕，不過很快回以我一笑。

    看到她這副模樣令我忍浚不禁，她太好猜測了，此時此刻的江子琪大腦里想要問的是──

    那么林一呢？

    放學(xué)時分，我坐上開往半山腰的校車返家。z鎮(zhèn)的東面是海，西面是山，往市區(qū)的話必須往北走一段近一小時半的車程，而離這兒最近的鎮(zhèn)，坐公車大抵三十分鐘。

    隔壁鎮(zhèn)只有一所高中，就是林一所待的那個地方。

    自從開學(xué)以來我們都還沒見過面。

    我和林一自小一起長大，一路從國小同班到國中，天真堅(jiān)信著能夠一直在一起，卻沒想到他因?yàn)榧依锏囊蛩乇仨毜礁舯阪?zhèn)的高中就讀。

    不過為甚么過了兩個禮拜，一直沒有見面呢？除了偶爾電話訊息連絡(luò)，周末也不見他的身影。

    我想不明白。下了公車，爬了六十公尺的小坡后來到交叉路口，從有記憶以來，這張白色長椅就一直待在這里，正對著我家的那一條街。每每看見這張長椅，我都感覺它是為了某個人而存在的，安靜地在原地等待，等待某個特定的人。

    我逕自坐了下來。

    右手邊的下坡往山腳下，正前方是家里的方向，左邊則是通往隔壁鎮(zhèn)，也是靠近林一家的位置，所以我們常常會在這個交叉路口碰面。

    想起今天江子琪說的話，我猜測她對于周允琛的事情有些在意，并且以為我和林一是一對的。早在很久以前我們兩個就被公眾配成一對，所以江子琪的誤會也不是沒有原因。

    赫然間，胸口一陣沉悶，像是好多東西混雜在體內(nèi)一樣，不嚴(yán)重，就是有點(diǎn)難受，莫名的失重感拉著我向下沉淪。

    鈴──鈴──

    兩聲清脆的腳踏車鈴劃破紊亂的思緒，我一驚，猛地抬起頭。

    「董澤蕊？」

    對方的嗓音在腦海中回盪了好久，我遲遲做不出反應(yīng)。兩個禮拜對我來說夠久了，所以才會油然而生這種陌生感對吧？

    不對。

    「你怎么在這？」

    「就……放學(xué)出來晃。」

    看見少年那身被夕陽染橘的白襯衫，未扣上的前兩顆鈕扣，和胸前繡著那九劃筆劃。

    我沒有繼續(xù)接話。

    最后一次見面是開學(xué)日的前兩天。那時的我們都有些焦慮，除了升上高中以外，更主要的是從小到大形影不離的兩個人即將分開。

    那晚，我們待在頂樓上看星星，他抱怨著母親不讓他讀c高這件事抱怨了一個暑假，但那天晚上，關(guān)于此事他隻字未提。我反而喜歡聽他嚷著那些話，因?yàn)檫@樣我就可以跟著怨他父母，人都會想要把罪惡推向一個去處，不然光憑本身是沒有辦法消化突如其來的變數(shù)。

    一點(diǎn)都不成熟的作法對吧。不過也是因?yàn)楹土忠辉谝黄鸩拍軞餅E這些不成熟，自自在在的生活。

    一輛機(jī)車駛過，林一牽著腳踏車朝我往前了一步。

    「不過，」林一上下打量她全身，「z高的制服真的有夠丑。」

    ……

    我不說話是在等你的道歉！你這個笨蛋。

    但是太好了，少年還是記憶中的那個少年。

    「就算丑也比你們學(xué)校的女生制服好太多了好嗎，那制服裙是甚么奇怪的配色，哼。」

    「那應(yīng)該不是制服的問題，是人的問題。」

    「我應(yīng)該理解言中之意嗎？」

    「可以的話，還是不要好了，哈哈哈。」林一笑了出來，我喜歡他那副爽朗的模樣，還有瞇成兩道弧線的笑眼。

    不知為何我瞬間如釋重負(fù)，為的是甚么還來不及想，就被林一的下一步打斷。

    他將腳踏車轉(zhuǎn)了一個彎，側(cè)頭朝向我，「上來吧，好熱，去雜貨店買冰吃。」

    「你請客。」語畢，我側(cè)身坐上腳踏車后座，面向海，乘著風(fēng)。

    幸好一切都和記憶中的相同，看吧，白線一直都牽得好好的。

    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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