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很痛嗎?」羅予丹問。 她們店里本就放有醫(yī)藥箱,是怕員工受傷或是客人鬧事等等,沒想到第一次開封,會是拿來處理居應仁的傷口。 「……」居應仁別開眼,她已經(jīng)痛到說不出話。 說也奇怪,在事發(fā)當下自己毫無痛覺,怎么到了處理傷口的環(huán)節(jié),整個神經(jīng)系統(tǒng)像是甦醒一般,所有痛覺一次襲來。 「我很生氣?!沽_予丹說道。 「氣你總是傷害自己。」 「氣自己無能為力?!顾f。 居應仁保持沉默,她知道對方還沒說完。 「我知道你喜歡把自己藏起來,好像很怕被別人看見。」 「單笖茗的事也好,與家人的事也罷?!?/br> 「我都是在看見你傷痕累累以后,才驚覺你需要幫助?!沽_予丹替居應仁重新包扎好傷口。 「你能不能,讓我即時知道你的難題,不要老是在這種情況下,我的心臟沒有那么大顆,我不知道還能承受多少次這樣的刺激?!沽_予丹說著,淚水跟著滑落。 溫熱滴在居應仁大腿,是那樣的鮮明。 「對不起?!咕討书_口。 羅予丹用力搖頭,她不想聽見居應仁的道歉。 她很清楚,這當中包含了兩個層面。 一是,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二是,對不起,我沒辦法讓你走進我的心里。 居應仁撫上她的頭,試圖安撫,「這不是你的錯,是我自己有一道跨不過的檻?!顾Z調溫柔,沒有了稍早在居家的戾氣。 「有人…進去過嗎?」羅予丹抵著居應仁的胸口,問道。 居應仁只是給她一個微笑,然后,離開。 ---- 打卡機的聲音響徹安靜的辦公室,整棟辦公大樓只剩第七層樓還亮著幾盞白燈。 「經(jīng)理,不一起走嗎?」離開前,同事轉頭問道。 「不了,你先回去吧,掰?!咕討暑^也沒抬,持續(xù)作業(yè)。 「好吧,今天是fridaynight,別把自己搞得太累?!拐Z畢,帶上門后離去。 現(xiàn)在,整棟樓只剩下居應仁和警衛(wèi)了。 不一會兒,手機忽然響起,打斷敲打鍵盤的節(jié)奏。 「我還在工作?!菇悠痣娫挘討逝^就說,將耳機音量調小,雙手繼續(xù)作業(yè)。 「工作工作工作,整天只知道工作,今天是美好的週五夜晚,你能不能有一點浪漫情懷?」羅予丹在電話另一頭翻了無限白眼,只可惜居應仁看不見。 「怎么?」居應仁問。 「今天是我們家調酒師的生日趴,十二點前我要看到你人出現(xiàn)在dry,然后,只有人出現(xiàn),不準帶筆電來夜店工作!」命令句一下達,她關掉手機繼續(xù)忙著招呼店內(nèi)顧客。 「呼…」長吁了口氣,居應仁看了看手錶,二十二點五十。 雖說是加班,但她其實也沒什么好加的,已經(jīng)將下週的進度趕到週四,她只是為加班而加班罷了。 仔細存檔備份后,她關掉電腦,離開公司。 七年了,她沒有離開過y區(qū)。 與單笖茗分手后兩個月,她搬到離y大更近的學生租屋,直到錄取前一間公司,收入大幅增加,她又輾轉租了幾間不一樣的套房。 幾乎每一或兩年她便會搬家。 接著跳槽至現(xiàn)任公司,隨著收入越來越高,居應仁對于生活品質的要求卻越來越低。 雖說住在y區(qū)精華地段,可走入家里,沒有電視沒有床鋪,只有一張沙發(fā)和辦公桌,家里唯一的擺設是入住前就有的高級吊燈,她不確定那稱不稱得上擺設。 入住一年又兩個月,她沒有開過廚房的瓦斯,冰箱打開除了脫脂鮮奶以外什么也沒有。 廚房放著即沖即食的燕麥片,幾乎佔據(jù)了居應仁三餐。 有時候,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租下這間套房的目的,也會懷疑自己是不是佔用了別人的資源。 所以她正在盤算著約莫二個月以后要搬往下一個住所。 「居、應、仁!」耳機傳來的咆嘯聲差點刺破居應仁耳膜。 「你人在哪里?」羅予丹氣沖沖地對著手機狂吼。 黑色轎車駛近繁華鬧街,拐進巷弄。 「我到了?!咕討收f,停妥車。 dry。 單笖茗離開前,她未曾想過自己有一天竟會成為dry的常客。 儘管十有八九是被羅予丹要求過來參加派對。 這也可以算是她唯一的生活樂趣吧。 「ray,你來了?!棺哌Mdry,藍立刻上前搭話。 「我以為你不會來?!顾{說,指尖滑過居應仁下顎。 「是嗎?!咕討什灰詾橐?,往吧檯走去。 「羅予丹呢?」她問,看向舞臺那側的人潮,她不太想闖進。 「剛剛有位客人喝掛,她叫了車,和另一位員工一起陪客人等車,在后門?!顾{說道,向酒保要了杯瑪格麗特。 「這樣啊。」居應仁頷首,酒保abby遞給居應仁一杯冰水。 「來多少次了,每次都喝奇怪的東西,哪有人來酒吧喝冰水?浪費錢?!顾{看向居應仁那杯透明到詭異的冰水。 「就別強迫ray了吧。」abby笑道。 居應仁聳了聳肩,啜飲。 她依然不喜歡酒精,儘管來到dry的次數(shù)已經(jīng)多到數(shù)不清,飲酒的機會卻一清二楚。 零。 她沒有在這里喝過一滴酒精飲品,當然,在其他場合更不會喝。 好在她的工作并不需要到處飲酒應酬,她完全可以當個滴酒不沾的圣人。 「喝什么水!」以為人不在,耳根子可以暫時清凈放松下,怎料后背被人用力一拍,差點沒把居應仁的肺給拍出來。 依照那喝茫了的聲線和打人的力道判斷,那人肯定是羅予丹不會錯。 abby笑似非笑的離開,去到另一側工作,藍看見獵人回歸,便自討沒趣的回到舞臺狂歡。 「你歡迎我的方式其實可以再更友善一些?!咕討什亮瞬磷?,幸好沒有噴得她一身濕。 「我很友善啊?!沽_予丹坐上另一個高腳椅,伸手將放在吧臺上的小彩虹旗拿起來把玩。 「同志友善酒吧,而我是酒吧的闆娘,還不夠友善嗎?」她問。 「才幾點,你就掛了?!咕討誓米咚稚系牟屎缙?,將其擺放回去。 「才沒有。」羅予丹搖頭。 「你太晚來了,我剛剛很無聊?!?/br> 居應仁笑笑,她堂堂羅予丹,在酒吧里怎么會無聊?有多少雙極具佔有慾的目光正緊盯著她,她們怎么會不知道? 即便她再過不久即將邁入三十歲,仍不減她在拉圈的人氣。 再說了,年過三十的女人,在她看來是更有魅力。 思及此,居應仁摸了摸項鍊,此刻的單笖茗也已經(jīng)三十四歲了呢。 不知道她現(xiàn)在過得好不好,是不是和當初那個男人在一起。 單芷靜呢?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三歲,上國中了,時間過得真快。 居應仁想著,她們現(xiàn)在一定過得很幸福。 唯有這樣想,居應仁才會覺得好過一些,偶爾、偶爾會在某一個家班的夜晚,或是獨自到高級餐廳吃飯時,她會感到后悔,后悔當年沒有追出去將單笖茗拉回來,后悔讓她跟著別的人離開。 她好想告訴她,再等自己三年,只要三年,她就能讓她和單芷靜過上好的生活。 只可惜,錯過了不再回來。 「啪---」 「痛…!干嘛打我?」居應仁摸著被狠狠拍打的頭頂,瞪向羅予丹。 「就只知道想前女友,既然那么孤單,不會去交一個嗎?」 「憑你這一身才華,今天想要今天就上勾了?!?/br> 居應仁翻了個白眼。 「我目前還不想談感情?!顾f,她沒有心思,心里也沒有空間留給其他人入住。 「目前,」羅予丹翻了個白眼,對此嗤之以鼻,「你的目前就是六年?我不懂,真的不懂,單笖茗到底哪一點好?讓你可以無視我、無視柯蕓涵,無視廣大杰出的lesbian,我不懂?!顾龘u了搖手中的調酒。 看似心不在焉,實則極為在意。 「也許我沒有喜歡她了?」居應仁吶吶。 「也許只是我的錯覺?」 羅予丹看向她,伸手抵住對方左鎖骨下沿。 「你的錯覺?」她笑了。 「本世紀聽過最難笑的笑話,居應仁?!顾昧Φ种鴮Ψ?。 「請問,你鎖骨下方的刺青又代表什么?」 居應仁別開眼,是啊,她方才究竟在自欺欺人個什么? 摸著鎖骨,她也笑了。 是不是該做點什么改變? 她思忖著,忽地,領帶被用力拉扯,唇辦被一抹溫熱覆上。 一旁的abby見狀,似笑非笑的看著羅予丹。 「你今天很忙,不是嗎?」吻后,居應仁問道。 過去六年,她與羅予丹達成了某些協(xié)議,譬如,可以上床,不能上心。 羅予丹答應得爽快,這之間,她談過許多場戀情,分手的理由不外乎居應仁的存在,她覺得奇怪,明明和別人交往期間自己不會和她有任何踰矩的行為,怎么別人還是會有疙瘩。 她很確定,自己已經(jīng)沒有當初那般喜歡居應仁。 她可不是什么純愛小生,不會苦等一個女人歲歲年年。 譬如居應仁,儘管她嘴上不曾說過。 可那刺青和項鍊,很難不讓人在意。 「我們有副店長好嗎。」羅予丹將調酒一飲而盡。 「我今天想訂一間有香氛蠟燭的房間?!顾f,手撫進居應仁大腿內(nèi)側。 居應仁沒有拒絕,算是默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