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蟬
林瀚生獨自在原地站了許久,直至心臟不在胸腔里毫無規(guī)律的跳動,才彎下腰,把煙蒂撿起來,再把一片狼藉的教室清掃干凈。 等他把一切清理好也出了門,徐善文早就沒了蹤影。他站在走廊上,神思有片刻恍惚,剛剛種種好像是場大夢。 “班長——班長——”呼聲由遠及近,林瀚生收回思緒,看到來人是同班的陳琳。 小跑了一路的女同學臉紅撲撲的,看向林瀚生的目光帶著羞怯,“你怎么沒來上體育課呀?” 林瀚生眼神閃了閃,“有點事,和陳老師請過假了?!?/br> 提到陳德良,陳琳才想起自己來尋人的目的,拍拍腦門,“哦!剛剛我爹讓我?guī)г捘兀心阏n間去辦公室找他?!?/br> “知道了?!绷皱c頭,又對著陳琳道:“謝謝你。” 陳琳的臉更紅,她眼睛追著林瀚生離開的背影,一顆心雀躍地開花。 怎么會有班長這么好的人呢? 長得帥,成績好,對人誠懇,又很可靠。她想著想著,又癡癡笑起來,用手背胡亂地揉了把臉,哼著歌走了。 - 林瀚生到辦公室門口時,看到陳德良正在里面伏案疾書。 他寫的專注,林瀚生唯恐驚擾,便在門外站著,安靜地等。 直到陳德良把幾科教案都寫完,一抬頭看見林瀚生,才無何奈何地將他招了進來。 “你多久來的?怎么不出個聲,也不進來叫我。” 林瀚生搖頭,“我也才到的。” “你哪次不是這么說!”陳德良嘆口氣,見林瀚生一向板正的衣領有一邊歪立著,便伸手為他整平?!皠偛判⌒?..哦,就是那位徐記者,來跟我談過話了,她對你評價很高?!?/br> 徐記者。 林瀚生呼吸一頓,垂下眼睛,沒有應聲。 整好衣領,陳德良又用手指將上面的褶皺撫平,才繼續(xù)道:“她說你回答的很不錯,不過如果可以,希望周六能到你家去一次...想再取些素材。” 林瀚生的手逐漸攥緊。窗外蟬鳴此起彼伏,讓他無法分辨自己此刻是怎樣的情緒。 或許應該是生氣的。 她說想到他家里去,心安理得地說要取素材??蓪嶋H上,她或許只是會再次把他當做消遣取樂的工具,戲弄他,羞辱他,在他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 他確實是她的素材,只是與工作無關。 世上怎么會有這樣的人呢。 “她沒直接問你,而是來找了我,可能也是怕你有顧慮,不好當面拒絕?!标惖铝加^察著林瀚生的反應,一邊接著往下說:“現在徐記者不在,你可以放心的告訴我你的想法,如果你不想繼續(xù)接受采訪,我會去跟她溝通,請他們停止拍攝?!?/br> 林瀚生依舊沉默著。 “不想”兩個字,再簡單不過,而他只要說出來,就可以徹底脫離這場噩夢。 夢境的主人向他發(fā)出狂歡的邀請,亦是給了他選擇離開的余地。如果他拒絕赴約,夢境就此完筆,她會離開,他的生活也會再次歸于平靜。 他還有什么可猶豫的? 耳邊的噪音越來越大,將林瀚生的思想生生切割成了碎片。他終于偏頭看向窗外,神情有些迷茫:“陳老師,以前這個時候也有蟬鳴嗎?” 陳德良一怔,沒想到林瀚生會突然發(fā)問這樣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他也跟著轉過頭,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眉頭便逐漸舒展開,“這是春蟬,往年都是在三月中就開始叫了,是你這個娃娃以前每天只曉得讀書,從來沒有留意過吧?!?/br> 陳德良說著,又如釋重負地笑起來:“看你這樣,那就應該是同意了。好,好,我先前還一直擔心你會很抵觸,那就回去好好準備下,我打聽過了,那個徐記者嘛,人如其名,寫東西很厲害的,如果這次宣傳的社會效果好,有資金撥下來,對你是件好事?!?/br> 在春蟬尖銳的鳴叫聲中,林瀚生的心臟一陣一陣地緊縮起來。 他好像又聞見了那股香薰油的味道,于是他如同著魔一般,點了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