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國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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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紛飛的時節(jié),赫連晞終于第一次走出了魏國宮城,盡管只是暫時的自由,但也足以令她如釋負重。 “呼,終于出來了?!睘榱搜谌硕?,赫連晞裹著厚厚的斗篷混入市集,心想宮中都在關注著賀賴昭儀的生產(chǎn),想必還不會那么快發(fā)現(xiàn)她的蹤跡。 事實上,在瞧了一眼賀賴氏所生的兒子后,拓跋緒便親往暴室審問安樂殿的宮人了,他雖沒在文太后面前發(fā)作,但到了這里便任由掌刑的宦官對葉兒柳兒用刑,非要她們吐露出赫連晞的行蹤來。 “王上,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夫人...夫人去哪了!”柳兒受了三十杖,還是堅稱不知,“啊,啊啊??!王上,饒了奴婢吧,王上,奴婢真的不知道?。 ?/br> 葉兒也是一樣,臀上血rou糊成一片,也沒有吐露出任何有用的信息,“王上,榮大人,夫人早上沒有吩咐,奴婢們也不知道她怎么會,就不見了!啊啊...饒了奴婢吧,奴婢實在不知情!” “不說就往死里打?!蓖匕暇w的臉色很難看,暴虐的性子顯露無疑,眼神幾乎就要吃人了,“榮升,那個小太監(jiān)呢?聽說也是夏國余孽,何以不查清底細就隨便安插在宮里?” “王上,那小太監(jiān)受了鞭刑,已經(jīng)暈過去了。”榮升不敢稍有袒護,王上正在氣頭上,他可不能惹火上身。 “帶孤過去?!蓖匕暇w轉頭看向榮升。 二人去了另一間刑房,只見掌刑的宦官正在朝昏倒的薛易潑冷水,“醒醒!還有沒有要交待的了?” 薛易被扒了外袍,一件中衣早已映出斑斑血跡,如今又淋了刺骨的涼水,不由哆嗦起來,疼得神志不清,唯有嘴里還在呼出熱氣。 “薛易,不想再受罪就從實招來,赫連氏究竟在哪?”榮升是見慣了這種場面的,他之所以這么說,只是看在同為漢人的份上,給薛易一個機會。 清冷的月光透過高高的窗戶撒了進來,為在地上掙扎的薛易披上一件無形的紗衣,然而這并不能緩解他的不適,身體里的血液不斷流失,他好冷、好疼、好難過。 暴室的燭火搖曳不定,薛易的視線里出現(xiàn)了一雙穿著錦布朝靴的腳,他艱難地向后撤,卻被狠狠踩住了肩膀。 “清醒了嗎?”拓跋緒踩住薛易,一把揪起他的頭發(fā),強迫他抬頭看自己,“快些告訴孤,她在哪里?” 薛易的碎發(fā)粘在了眼皮上,抬起來十分艱難,看得也不甚清明,“呃…呃……” “他在說什么?”拓跋緒聽不太清,詢問一旁的掌刑太監(jiān)道。 手指微微抬起,薛易憑借昏暗的月光來判定入夜,看來公主已經(jīng)出宮好幾個時辰了,現(xiàn)在可以說了嗎? “還不招?”掌刑太監(jiān)一巴掌呼了過來,薛易被打得嘴角滲出了血,臉頰也又紅又腫。 榮升不愿看薛易被摧殘,故意拽著他撞到墻上,免得他又受掌刑太監(jiān)的巴掌,“做太監(jiān)的才最該惜命,那么多罪都受過來了,薛易,你說對不對?就招了吧,王上會對你網(wǎng)開一面的?!?/br> “呃…呃......小人,小人不知夫人的下落,只,只聽了她說,想,想念meimei們……”薛易確實快到極限了,兩難之際,這樣說也不算完全出賣了赫連晞。 “王上,昭華殿已經(jīng)搜過了,沒有赫連氏的蹤跡?!睒s升立馬想到赫連晞的meimei赫連晗,但宮里都搜過了,完全不見她的人影。 拓跋緒背過身去沉入陰影,對于薛易的話半信半疑,手掌握拳不知如何安放,“繼續(xù)搜查昭華殿,不要放過一點風吹草動?!?/br> “是,王上。”榮升掬身行禮,余光掃了薛易一眼,“那此人該如何處置?” “關起來,先不用刑了,那兩個宮女也一樣,待找到人再行發(fā)落?!蓖匕暇w并不把這些奴婢放在眼里,他只想快點找到人。 榮升為薛易松了一口氣,給掌刑太監(jiān)使了個眼色,讓他們把人好生抬進去了,這不傷了筋骨的皮rou傷好起來都快,但愿薛易能熬過今晚吧。 恢復了些神智的薛易,癱倒在暴室的地上,在心里為赫連晞祈愿,他保住了小命,公主也該平安無事的。 拓跋緒緩緩走出暴室,細數(shù)赫連晞還有幾個meimei,終于想起來自己把兩個赫連公主賞給了弟弟拓跋詢,看來今夜還要去樂平王府走一遭了。 ***** 赫連晞此刻的確是在樂平王府,不過,事情還要從她趁亂混出宮門說起。 盛樂城不比歷史悠久的長安與規(guī)劃齊整的靖遠,這座由鮮卑拓跋部建成的都城,在很多方面既保留了游牧民族的遺風,也學習了漢人的分區(qū)布局。是以,盛樂城中很多區(qū)域的分界并不明晰,漢人與鮮卑人雜居之處尤為如此,而不同文化帶來的摩擦碰撞,也每天都在這些地方上演著。 明明是下著大雪的日子,市集上卻熱鬧得很,赫連晞行走其間,聽到了漢人與鮮卑人因為溝通不順而談崩的買賣,看到了商販兜售的各色皮制御寒衣料,聞到了新宰殺羊rou的腥膻味。 穿過長長的市集,赫連晞終于來到了十字大街的交匯點,據(jù)薛易打探的消息,樂平王府就坐落在不遠處的貴族聚居地,不管能不能見到晴兒和映兒,她都要去瞧上一眼。 赫連晞是沒抱希望逃出盛樂城的,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太小,做大事還得團結兄弟姐妹,所以這回冒險出宮是要確認他們的情況。 “晴兒映兒,你們可一定要好好的,不要死,千萬活著才好?!焙者B晞嘴里嘟囔著什么,低下頭裹緊斗篷又上路了。 寒冬臘月的,路上穿著厚皮襖的不少,赫連晞這樣的打扮倒也不引人注目,偶遇官兵巡邏,她也不顯山露水,沉著應對不露一絲破綻。 但是,一個“平頭百姓”突然出現(xiàn)在樂平王府門口,也是很難不引起人家府衛(wèi)注意的,赫連晞才駐足半刻,便被樂平王府的親衛(wèi)瞪了好幾回。 長得像門神一樣的親衛(wèi),見用眼神嚇不走這鬼鬼祟祟的女子,登時便要上前驅趕,可臨了卻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沒有移動半步。 “想進去嗎?”一個陌生的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 “想?!焙者B晞下意識點頭回答。 “那我?guī)氵M去?”說話人言語間似乎帶了笑意。 “誒?”終于意識到不對的赫連晞,轉頭去看身邊人,竟對上了一張與拓跋緒有幾分相像的面孔。此人氣質不凡,金冠束發(fā),錦衣狐裘,站在人堆里也是鶴立雞群的人物。 拓跋詢已經(jīng)觀察赫連晞好久了,這個體型嬌小的女子一直貓著腰在他家門口徘徊,說不上可疑,卻又十分古怪。 “嗯?您…您是?”赫連晞幾乎猜出了拓跋詢的身份,轉著眼珠子不知道看向哪里。 “你又是誰?找樂平王有事嗎?”拓跋詢并不亮明身份,站到赫連晞的跟前,擋住了她的視線。 怎么辦?難道是拓跋緒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她逃跑了?這拓跋詢明明就該去上早朝的,怎么突然就堵住了她,莫非現(xiàn)在就要來捉她回去嗎? 慌亂之中,赫連晞靈機一動,編造了一個故事,用來試探拓跋詢的反應,“您…您該是哪位大人吧,民女逃難而來,此行只為來見一見meimei們……” 赫連晞的故事漏洞百出,拓跋詢見她遇到大人不跪地行禮,又打量起她身上質感細膩的斗篷,猜測此女的意圖并非那么簡單。 “哦?你的meimei們,難道都在樂平王府?”拓跋詢帶著戒心盤問道:“你,抬起頭來?!?/br> 風雪都大,赫連晞微微仰頭,寬大的斗篷帽子迎風落下,雪花星星點點飄落在她的一頭青絲上,襯得白膚紅唇愈發(fā)明艷。 “是,大人?!焙者B晞要賭,賭拓跋詢不認得她。 若換作旁人,只見一面是不會留有這么深刻的印象的,但赫連晞的確有讓人記住的本錢,拓跋詢晃了晃神,便認出這是他兄長納入宮中的夏國長公主,是他不愿承認的“嫂嫂”。 拓跋詢雖也幸了夏國兩位年幼的公主,可得不到的永遠在sao動,當日一眼就瞧上的女子,如今竟裝作若無其事地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怎會不生出非分之想呢? 赫連晞一眼不眨地注視著拓跋詢,茫然無助的神情不像是假的,見拓拔詢?nèi)粲兴?,又開口問他:“大人,您是?” “本…我是這樂平王府管事的,你若真需要幫助,我可通融一二,帶你從偏門進去?!蓖匕卧儾铧c就自稱“本王”了,想著別嚇到赫連晞,于是捏了個虛職騙她。 “呃,那個…”赫連晞見拓跋詢突然變得這么熱絡,有種特別不好的預感,“管事的,那個,民女還是改日,再來…” 拓跋詢瞇眼笑了,替赫連晞戴上了斗篷的兜帽,用一種不容拒絕的語調回答她:“你既來了,何不進來一敘?說不定你的meimei們也很想你?!?/br> 肩膀都快被人攬住了,赫連晞推拒不得,心想自己分明沒有確切說過映兒晴兒在樂平王府,拓跋詢居然不核實一二就要帶她進府,明明都在做戲,到底是誰更心懷不軌?。?/br> “誒?等等,等……”最終還是被人強行帶進了樂平王府,赫連晞這下相信拓跋詢與拓跋緒是親兄弟了,他們?yōu)殡y人的做法還真是一脈相承。 當夜的樂平王府相當熱鬧,不僅迎來了拓跋詢的“貴客”,后來居然連王上都親臨造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