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談一下你的作品。」

    儘管時間已是凌晨一點半，歐文也完全沒有要打瞌睡的樣子，手里拿著啤酒的酒杯，饒富興味地把上半身往前傾：「事前完全沒放任何消息，連受邀參加紐約時裝週的事情都沒跟任何人說，你也未免太秘密主義！」

    坐在他對面的杉聳聳肩，舉起玻璃杯啜了一口氣泡檸檬水，假裝沒看見對面歐文的白眼。亞莉坐在他旁邊，開著手機飛快地在打字，偶爾抓起眼前的杯子喝一口她的酒。

    「你知道的，我這個人呢，一向喜歡給人驚喜?！?/br>
    芭芭拉忍不住哈哈大笑，歐文露出明顯的鄙夷表情：「胡扯！你的作品拿『驚艷』二字來形容我還可以承認，但我這輩子就沒看過你搞什么驚喜派對之類的玩意，你不是那種咖。老實招來！」

    「那我這樣說呢？能受邀出席紐約時裝週實在太光榮了，當(dāng)然要把作品搬來？」

    「放屁，你用的是問句，當(dāng)我聽不出來嗎？」歐文又灌了一口啤酒，裝模作樣地搖搖手指：「休想敷衍我！快說！」

    杉在回答之前，先看了亞莉一眼，見對方?jīng)]有反對，才慢吞吞地開口：「我不是秘密主義，而是，我有非保密到家不可的理由?！?/br>
    「什么意思？」

    「你記得你幫我做的珍珠飾品被扣住的事情？」

    「記得。那不是職員不小心忘記？」

    「不是?！箒喞蜃谂赃?，她剛吞下一口琴酒調(diào)通寧水，正把杯子放回桌上。「我們的職員當(dāng)中存在內(nèi)賊，故意『忘記』報關(guān)，讓珠寶在海關(guān)被攔下來?！?/br>
    「聽起來好像影集?！?/br>
    「講那樣是有點夸張，但真的發(fā)生了?！箒喞蛴趾纫豢诰疲骸肝覀兊母偁帉κ纸裉煲l(fā)表新作品，然后他們從上個月就開始搞小動作，從我們的辦公室里偷走設(shè)計稿，用在自己的作品上，然后反過來對媒體放話，暗示維杉的作品是抄襲他們的?！?/br>
    「哇喔?！箽W文吹了一聲口哨：「這么老式的把戲現(xiàn)在竟然還有人在用？」

    「信不信由你，但老式的把戲還是一樣有效?！?/br>
    「所以那就是你為什么一聲不吭地把作品搬到紐約時裝週來發(fā)表的緣故？」

    杉點點頭?！笇Α＞拖駝倓偢阏f的，我別無選擇?！?/br>
    「我們請他做了兩組作品，其中一組留在辦公室里讓敵人偷去用，另外一組帶來這里發(fā)表。當(dāng)然啦，有一件事維杉說得對，要是能受邀參加紐約時裝週，新作品當(dāng)然是在這里發(fā)表，誰還回去自己搞發(fā)表會？」

    紐約時裝週的秀一結(jié)束，媒體就發(fā)了不少稿件，當(dāng)中也包括「o.alysia」的最新一季作品。網(wǎng)路新聞先出來，照片是攝影師在秀場現(xiàn)拍的，是一整套四組，都是沒有多馀矯飾、簡潔中帶著優(yōu)雅的剪裁和線條，用的卻是非常強烈的色調(diào)，紅、藍、黃、綠、白與黑的大片色塊以拼接的方式交錯調(diào)和，在新一季作品的列表當(dāng)中非常搶眼。

    新聞稿則是亞莉親手寫的，沒有經(jīng)過公關(guān)部門，甚至沒有在公司內(nèi)部郵件內(nèi)出現(xiàn)過。

    「這一組作品稱為『原色』?！姑襟w引用亞莉的稿子，以平實的筆法介紹：「我們的客群是亞洲女性，特徵是有自己的想法，卻比較壓抑、不太積極將自己的意見表露出來。我們希望藉由強烈的色彩，象徵女性從內(nèi)而外堅強而獨特的個性，為她們『真正的自我』發(fā)聲?！?/br>
    這組作品即使是在冠蓋云集的紐約時裝週，也是相當(dāng)搶眼的一組作品，搭配設(shè)計者，也就是杉的照片，佔著各大時尚網(wǎng)站首頁最明顯的位置。亞莉看看腕錶，打個呵欠：「我該回飯店了。等一下一定還有得忙?！?/br>
    歐文有些訝異：「都幾點了，還要工作？」

    亞莉苦笑一下：「我們的戰(zhàn)場才正要開始?！?/br>
    杉默默地跟著站起來，付了酒錢，叫來計程車，送亞莉回她下榻的飯店。計程車在深夜的大都會街頭行駛當(dāng)中，亞莉靠著車窗，望著外面幾乎全黑的街道：「不曉得亞莎跟致達那邊順不順利?！?/br>
    「我不是很擔(dān)心?！?/br>
    「是嗎？當(dāng)初聽到這個提案的時候，我可看你擺了好幾天的臭臉?！?/br>
    杉略略苦笑：「抱歉。」

    「我不是在責(zé)怪你?！箒喞蚺e起一隻手：「畢竟你剛來的時候我就說過了，你只是被我們捲進去。其實你還是可以抽身，不用再管我們，這次時裝週我看還有好幾個老師對你的作品頗有興趣，你不妨考慮一下？」

    「謝謝你，亞莉小姐。」杉搖搖頭：「不過我不會離開。我才是把你們捲進不相干事情的罪魁禍?zhǔn)?，在這時候抽身太不負責(zé)?！?/br>
    亞莉揉揉眼睛、皺起眉頭：「……對不起，我沒有聽清楚，你剛剛說什么？」

    「我說，我暫時不會抽身，起碼不會在這個時候離開?！?/br>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們才剛起步，實在沒辦法想像要是失去你這么優(yōu)秀的設(shè)計總監(jiān)要怎么辦?！?/br>
    「這我倒是持相反意見，可以擔(dān)任設(shè)計總監(jiān)的人多的是。」

    「我絕對不會這樣說。」亞莉又打了一個呵欠，計程車正好在飯店的門口停下來。亞莉向杉道了謝，正準(zhǔn)備要去扭車門門把，包包里傳來隱約的音樂聲，是她的手機。

    亞莉立刻收斂起半漂著睡意的表情，換上一張充滿警覺心的臉，從皮包里掏出手機，打開螢?zāi)豢戳艘谎郏济蠐P。

    杉壓低聲音詢問：「來了？」

    「來了。亞莎那邊開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