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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院18樓,特護病房。 賀東滿站在窗戶邊,抿了一口茶。 面前一位沒見過的、面容白凈的醫(yī)生正在給賀敬之做檢查,望淮州瞄了一眼他口袋處掛著的胸牌,姓馬。 見他手上的動作基本結(jié)束,望淮州從沙發(fā)上站起來:“現(xiàn)在聽得懂說話是吧?” “部分吧?!瘪R醫(yī)生低著頭在查房記錄本上寫著什么,一邊回答:“意識是在恢復(fù)中。腦中風(fēng)導(dǎo)致的腦組織腦水腫,化膿,神經(jīng)功能失去,所以出現(xiàn)肢體和語言障礙,光打神經(jīng)營養(yǎng)劑作用不大。這個藥得換,就算打下去,后面也還是得配合正規(guī)的康復(fù)治療。” 去年聽聞望淮州要離婚,再加上原本就患有高血壓,突發(fā)腦出血180ml,到現(xiàn)在,賀敬之就這么在這躺了一年多。意識確實恢復(fù)了一些,但是肢體和語言神經(jīng)都沒那么理想,手腳都只能輕微活動。 等馬醫(yī)生出去,賀東滿放下茶杯,望著窗外疾飛而過的鳥,無可奈何地說:“老爺子被你給氣成那樣,滿意了?” 其實賀敬之被氣得腦溢血,也不只是因為和易家是世交,還因為易熒熒的兄長易其軍,在京中身居要職,正舉棋不定。 望淮州這么一鬧,直接把他推向?qū)Ψ疥嚑I。 望淮州從小跟在他身邊,不會不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 可他偏偏不聽,還是為了個那樣的女人...... 那一天—— 易熒熒紅腫著眼,拿著紙巾坐在沙發(fā)的一邊。她的母親面如土色,輕輕拍著她的肩膀,她的父親則坐在一旁,面色鐵青,緊抿著唇。 賀敬之握著拐杖,對著望淮州雙膝后方猛踹一腳,一下一下往他身上招呼。 滿頭銀發(fā)的老人雖然年逾八十,氣勢依舊不減當(dāng)年,中氣十足地質(zhì)問他: “熒熒做錯什么事了,你這么對她?” “在外面養(yǎng)個小的,荒唐!” “你母親活該嗎?” “你好的不學(xué),凈學(xué)望承平?” “當(dāng)年她死了才多久?他望承平就在外面找小的,你想氣死誰?” “我不同意!” 他一聲不吭,只在最后悶哼幾聲。易熒熒看不下去過來拉,替他擋了兩拐杖,他推開她,低聲說你少在這裝。 到最后,他脊背四肢稍微動一下都疼得像千萬只螞蟻在瘋狂啃噬,還險些站不起來。 他咬著牙,一只手撐著地毯爬起來就往外走。 賀敬之恨鐵不成鋼,咬牙切齒的,拿拐杖直直往地板上跺:“你今天敢踏出這個門!” 他一步一步往外走,卻聽到身后好幾聲驚呼—— “爸?。?!爸您怎么了??。?!” “快叫人!??!” 馬醫(yī)生經(jīng)過護士站,往電梯的方向走,迎面走來兩個中年婦女,護工模樣,嘀嘀咕咕的:“大官兒!!燒錢續(xù)命呢這是,那儀器開一下啊,一天抵我們幾個月的工資!” 他把筆別在口袋,摁開了電梯。 樓下等著一輛黑色大眾,后排坐著個目如朗星、劍眉入鬢的男人。 那人眼尾上挑,鼻梁高挺,鼻尖一顆褐色的小痣。 偏偏唇色淡紅,給棱角分明的臉龐平添幾分俊美。 馬醫(yī)生坐進車?yán)铮骸伴懈??!?/br> 周庭樾輕輕點了一下頭,問他:“上去了?確認(rèn)了?” “上去了。應(yīng)該是就那樣了,就算好轉(zhuǎn)情況也不會好到哪兒去。” 以前只是傳言賀老爺子住院,無奈保密工作做得太好,根本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在哪一間,對于進出病房的來往人員也盤查慎密,馬醫(yī)生幾經(jīng)輾轉(zhuǎn),蟄伏半年多,才有資格上十八樓。 今天才正式確定這賀老爺子大勢已去。 車行至一大型商場附近,監(jiān)控死角處,周庭樾打開車門,上了一另一輛車。 他一面把方巾折成一字型,一面想著:以前沒看出來,你望淮州還是個大情種,為著個女人,把老爺子氣得腦溢血臥床不起。 接著冷嗤一聲,自言自語道:“我倒要看看你望淮州喜歡的女人長什么樣子。” 望淮州在一個月之后給了程儀一個房本。 她那被法院打了七折拍賣的房子又回到了她的手中,她心里五味雜陳,不知如何反應(yīng)。 把江子宴送回家,程恬撥來一個電話,支支吾吾的,問了半天她才坦白:最近接了一部新電影,她那個角色是朵雙生花,姐妹倆長得一模一樣,但是有細(xì)微的差別。 一個清純,一個艷麗。 這個本子有兩個編劇,溝通劇本的時候有個編劇順嘴說了句:你是不是有個meimei來著。 她正苦惱艷麗的那一位該怎么演,妝發(fā)老師也絞盡腦汁嘗試給她化妝。 可是清純臉化濃妝,怎么看怎么別扭滑稽。 得了編劇jiejie的提點,她忽然靈光一現(xiàn)——她是清純那一掛的,艷麗的那個正正好就是程儀。 既然化妝畫不出程儀本人的效果,那就干脆請她來客串好了。 而且女主演是程恬一直想合作的演員,是她慕名已久的影后——臺詞絕佳,哭戲一絕,落一滴眼淚眼里能變換千百種情緒。 而且看了劇本,她真的很喜歡這個角色。 通話的末尾,她尾音很輕,幾乎半帶懇求:“jiejie不會勉強你。” 程儀說給我點時間,我考慮一下。 考慮什么呢? 為了補父親捅下的窟窿,程恬都把這些年的積蓄全搭進去了。 這根本就不是幫她,這是在幫自己。 她說好,我去,你不嫌棄我演技不如你就行。 戲拍到一半,連那位女主演都連連稱贊程儀演得真不錯,完全看不出不是科班、沒有任何表演經(jīng)驗。 她悟性夠高,功課做得足,人物情緒全都表達正確,導(dǎo)演給她講戲也絲毫不費力。 監(jiān)視器旁邊還坐著個男人,鼻尖有顆小痣,他瞧了半晌,點評道:“這條件不當(dāng)演員可惜了?!?/br> “又清冷又哀傷,非常有故事感的眼神?!?/br> 他那模樣,人群中格外出眾,絲毫不輸劇組里的那位頂流男主演。 起初程儀還以為他也是演員,后來見過他和那位女主演好幾次,他們一起乘車離開。 她才知道原來曾經(jīng)看過的影后的緋聞所言非虛。 正式認(rèn)識他是有一天早上他看見她低血糖,主動遞給她一條包裝精美的巧克力。 附帶著溫和的,仿若楊柳拂面的笑。 他朝她伸手,手指白凈又筆直,唇邊笑意淺淺:我是周庭樾。 望淮州在一周之后得知程儀參演了這部電影,氣急敗壞的,火氣幾乎要溢出電話:“你這么需要錢嗎,你要多少不能跟我說嗎?!?/br> “這電影你非演不可?” “你知不知道那個周庭樾是什么人?” “就當(dāng)是為了我,別去?!?/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