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聽不見的聲音(13)
在一片黑暗中,整個世界都在旋轉,疼痛在頭里和臉上肆意蔓延,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酒精作祟,總覺得這次停留在夢中的時間特別短暫。我用力撐開沉重的眼皮,黑暗中映入些許光亮。在模糊的視線里,隱約看見了一個人趴在一旁,我看不清楚長相,只覺得這人給我的感覺好熟悉。 是冠威學長嗎?不對,這感覺不是他。 我想伸手確認是誰,可是身體卻沉重得連伸手都讓我覺得吃力。忽然間,那人抬起頭,隨即和一對擔憂的目光對上視線。 是因為適應了模糊的視線,還是因為她目光的擔心太過強烈,強烈得驅散了所有模糊不清,視線倏地變得清晰。 她坐起身,緊緊抓住我的手,當溫熱竄進掌心中,這一刻,所有一切都突然明亮了起來。 是姊姊! 我頓時忘了頭痛和暈眩的不舒適。 她為什么會在這里? 納悶之際,我才突然意識到這里是我的房間。 那學長呢?他跑去哪了?難不成和冠威學長去喝酒都是在做夢嗎?可是,頭卻又痛得不像是在做夢一樣。 此時比起納悶,面對姊姊更讓我不知所措,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去面對她,只要一想起我對她說的那些傷人的話,罪惡感便涌上心頭。 她忽然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跟我說些什么,然而罪惡感卻讓我在她的面前顯得很心虛,再加上我又把話說得那么絕,頓時更拉不下臉來面對她。 逃避心態(tài)在作祟,我直接撇頭不看她,沉默在房間里蔓延,掌心的溫熱忽然消失,我回過頭,她失落離開的背影映入眼底。 我這是又在干么?胸口微微一刺,我開口想喊住她,「姊姊!」 然而,她聽不見,得到的只有房門開啟又關上的聲響而已。 我罵何永勛不負責任,但這樣的我和他又有什么差別?明知道姊姊想跟我說些什么,但我卻逃避似的視而不見。 矛盾讓思緒越來越亂,頭痛再次找上我。 沒多久,開門聲再次響起,這次進來的不是姊姊,而是周翰昇。 我錯愕看著出現在眼前的人,納悶失去印象的這段時間究竟過了多久?為什么他現在還會在這里? 「小方,你還好嗎?有沒有好一點了?」他走到床邊,皺著眉看我。 我愣愣看著他,「我……」 「你昨天晚上為什么都不接電話?」 我想起了和冠威學長在一起時被我拒聽的那兩通電話。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吶吶地問,一字一句都牽動到疼痛神經,頭越來越痛,心跳聲也越來越大聲。 「后來姊夫打電話給我,是他叫我去餐廳接你?!顾f,眉頭皺得更緊。 姊夫? 我一時之間還沒反應過來他說的姊夫是誰,停頓了半拍我才意會到他的姊夫就是冠威學長。 周翰昇所說的話和我記憶中的完全不一樣,我納悶地問:「他……他怎么跟你說?」 冠威學長昨天明明說了那種話,后來怎么會……這么輕易放過我?他真的是好心要陪我喝酒談心的嗎?不可能,我才不相信他會這么好心,即使如此,我仍很慶幸最壞的事情并沒有發(fā)生。 「他沒跟我說什么,一直叫我快點把你帶走。誰叫你昨天在他的車上吐得亂七八糟的,我看他的臉色超難看?!顾f著我完全沒有印象的事,但這也解釋了為什么我現在能衣衫完整的待在自己的房間里。 我完全能想像冠威學長黑著臉的模樣。 「小方?!?/br> 我回過神,和他的目光有了交會,他看著我的表情有點遲疑,張了張嘴,然后問:「你跟姊夫到底是什么關係?」 咦? 我突然想起了昨晚冠威學長的警告。 「你以后少跟翰昇接觸,你知不知道他一直都在懷疑我和你的關係?」 當冠威學長的聲音再次出現在腦中,我不禁開始感到緊張不安。 口中變得乾澀,頭更是痛了起來,已經分不清是因為宿醉還是他的問題。我抿了抿唇,雙手用力抓住棉被,心虛地說:「之前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他是我大學的學長?!?/br> 我盯著他緊抿的嘴巴,幾乎是摒住呼吸在等待他開口,這段空白時間明明只持續(xù)幾秒鐘,但對我來說卻好漫長。 「我知道你跟姊夫很熟,可是就算是再怎么要好的學長,你也不應該跟他喝成這個樣子,實在太危險了,萬一他對你怎樣怎么辦?」 聽到他沒有提及我們的關係,我頓時松了一口氣,緊張少了一些。 還好,還好只是一般的提醒。 「學長他……不是這種人。」我辯解,不是為了冠威學長,而是為了自己,我不想讓他懷疑我和冠威學長的關係,唯有我假裝相信冠威學長是個好人,他才會有可能相信我們只是學長和學妹的關係。 然而,事實上就像他說的一樣,我昨天真的是因為被混亂的情緒沖昏了頭,一時衝動才會去找冠威學長,甚至和他一起喝酒,我都忘了他平時是怎么暗示我的嗎? 「我們去附近找一間旅館休息一下好不好?」 現在想想,如果昨晚沒有因為喝醉在他車上吐出來的話,我想我一定會后悔一輩子。 我每次都是用情緒在做事,總要等到事情過了之后才開始后悔,而不是在事情發(fā)生之前冷靜思考一下,不論是冠威學長的事也好,還是姊姊的事都是如此。 我到底要到什么時候才能真正改掉這種壞毛?。?/br> 「就算他不是那種人,但重點是他已經結婚了。」 當這句話落下的同時,心跳頓時漏了一拍。我愣了一下,回過神,心跳不安地加快,臉頰迅速發(fā)燙。 「你、你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懷疑我什么嗎?」我大聲反問。看在他的眼底會不會覺得我是在作賊心虛? 他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只是說:「我知道你沒有那個意思,但如果別人看到你一個女生跟他喝成那樣會怎么想?一定會對你有誤會不是嗎?」 那你呢?是不是也誤會我了? 我很想這么問他,可是卻沒有勇氣問出口,這種曖昧不清的回答只讓我覺得更加不安。我不敢去問他對這件事的想法,只能小聲地說:「我跟他真的沒什么……」 好像只要不斷強調,我和冠威學長之間不該有的關係就真的會不見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