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０５）第三章天人之秘（上）

    「都是你不好！」寧夫人閉上了眼，讓海青玉擁她入懷，嘟著小嘴喃喃的控

    訴著。

    寧夫人見海青玉到來，先是一喜，隨即幽怨的望著他，輕嘆了口氣，這冤家，

    他是她的情郎，在他為她藍田種玉之后，他卻必須為此成為她的女婿，世事還真

    是荒謬啊。

    「小莞兒，別惱了，是我不好，我只是想讓你懷一個我們倆愛的結(jié)晶，但我

    們倆畢竟是不明不白的，只得將仙仙拖下水……」海青玉深情的說著，盡管他對

    寧夫人的感情，最原先是出自于算計，但他心性多情，早為她付出了一片柔情愛

    意，不過此時自不能告訴她實話，開玩笑，那可就砸鍋了。

    「哼！男人風(fēng)流盡多藉口，你心里打的還不是仙仙的主意，其實人家早想通

    了，才會答應(yīng)讓仙仙和你成親，只是仙仙一向拿你當(dāng)成她爹一般的看待，這樣對

    她好嗎？」寧夫人滿足的享受著海青玉溫柔的擁抱，秀眉微皺輕聲的問著。

    「仙仙自小和瓊?cè)A修習(xí)玄女秘法，我也拿她當(dāng)自己女兒看，但我們這事，實

    在非她不可，總不能讓外人來笑話你偷人……」海青玉悄悄附在寧夫人耳旁呵著

    氣說著，心中卻是在嘆氣，若你知道仙仙前生便是我女兒，那又會怎么想呢？

    「什么偷人啊，我后來聽瓊?cè)A姊姊說起，才知道是你這害人精存心勾引人家

    來著……唉，瓊?cè)A姊姊轉(zhuǎn)劫去了，也不知托生何方，叫人家好生思念……你也要

    轉(zhuǎn)劫嗎？」寧夫人讓他說的臉上羞紅，不禁抗議著，隨即想起轉(zhuǎn)劫之事，心中黯

    然的窩著海青玉的懷抱。

    「我不明白那紅塵轉(zhuǎn)劫的根由，我不喜歡被人算計?！箤幩叵砷]上了眼略一

    沉吟，美目一睜，森森冷意邪氣迷漫，她見心直言，愛也由心，恨也由心，為何

    算計她的竟是她最愛的師父，和她最崇拜的青玉叔叔？話聲一落，黑白分明的眸

    中卻是流下兩行清淚，她實在不明白，既然謝瓊?cè)A元丹已成，可證大道，青玉叔

    叔即便稍遜師父一籌，想來也自相差無幾，何苦尚要費盡心機，轉(zhuǎn)劫紅塵？這豈

    非畫蛇添足？

    「好個素心邪意的玄女傳人，海道人和謝仙子費盡心血，合兩家之力調(diào)教的

    娃兒果然好樣的，人夸西子捧心美人蹙眉好看的緊，女娃兒這會兒哭起來倒也不

    輸她去！若非海道人早將你視為心頭所愛，我老人定將你納入后宮！」老人擊掌

    而贊，對她的不敬絲毫不以為忤，反而與她調(diào)笑。

    寧素仙讓老人一說，哭笑不得，心中一股盛氣登時為他所破，暗忖這老人風(fēng)

    流手段說不定尚在青玉叔叔之上呢「這要從很久以前說起……」老人開口，頓了

    一下，跟著才繼續(xù)道：「很久很久以前，這個世界是一片混沌，也不知道什么時

    候開始，虛空混沌里陰分陽離，濁降清升，有了天、有了地，跟著天地便孕育了

    生機?！?/br>
    寧素仙疑惑的看著老人，她不明白老人為何突然說起這個，不過她知道一來

    惹不起這老人，二來這老人必有下文以教，便靜靜的聽著。

    「大千無盡界，萬緣塵中生，生機起始之初，天地萬化，出現(xiàn)了許許多多不

    同的世界，在不同世界中生出種種不同的生命，水里游的、陸上爬的，和天上飛

    的，及世間萬物……」老人手里不知何時拿著一把羽扇輕搖，說書般的徐徐說著

    「……，世間萬物千奇百怪，各不相同，然溯其根由，無不同源而出。」

    寧素仙聽的目瞪口呆，老人所說天地萬物無不同源而出，委實太過匪夷所思，

    但稍加思索，卻又合理。

    「無中生妙有，分化各不同，雖天羅萬有，地生萬物，皆同源而生，但即便

    是同源，也發(fā)展出大不相同的種種可能性。飛鳥如此，游魚如此，蟲獸草木無不

    皆是如此，這其中也包括了……人?！埂溉?？」寧素仙喃喃地覆誦。

    「對極了，便是人。」老人大手拍床，羽扇一指續(xù)道：「人原是一種極端脆

    弱的生命，但人也是這天地間最善變的生命，為了適應(yīng)這世間的環(huán)境，人不斷的

    改變自己，其中有些人，在機緣巧合下，得到自然中，玄不可測的冥冥之力，生

    出天翻地覆的變化，已然脫出人的范疇，能力更是遠勝于常人，或可統(tǒng)稱之為天

    人……」

    「天人？」寧素仙心跳不覺加快了許多，難道便是玄門之士終身企求修得的

    天人之道？

    老人微微笑著，似乎看穿了寧素仙心中所想，卻沒有多作解釋，逕自說了下

    去。

    「天人的能力也各不相同，或可變化形體，役使萬物，或可呼風(fēng)喚雨，發(fā)火

    降雷，或可惑人心志，奪人生死，或可觀幽視微，通曉過去未來，常人懼之異之，

    于是一部分曾幫助過人的，就被人供奉為神為仙，一部分強大到使人害怕的，便

    稱之為妖為魔……」寧素仙聽的不知不覺忘了自己心中的原先的疑惑。

    「天人的生命形式千奇百怪，有些已然失去了人的形體，會不斷的蛻變，有

    些則連軀殼都沒有了，只剩元神，但多數(shù)的天人，則多半仍保有人的外貌，生活

    在常人之中，神仙妖魔雖然都是天人，雖然能力勝于常人，但煩惱卻和常人相差

    無幾……」「天人也有煩惱？」寧素仙越聽越奇。

    「正是……」老人微微笑著，眼中神情充滿了譏誚：「人有私欲，天人也有

    私心，人會老會死，天人也會衰敗，人會為了生存會互相爭斗，天人也會為了一

    己之利而互有爭戰(zhàn)，人會為了強大，尋求變化天人之道，天人也會為了怕失了天

    人的優(yōu)勢，而尋求消滅異己之道，上古有許多爭戰(zhàn)，奪去了無數(shù)生命，無不和天

    人之變有著千絲百縷的關(guān)系，人若是罪人，天人又何嘗不是賤人呢……」

    寧素仙聽出老人話中的譏諷，原來神魔也和凡人沒多大的分別呢！

    「常人生命無比短暫，遠遜于天人，在過了上古無數(shù)的爭戰(zhàn)之后，天人的數(shù)

    目銳減，而天人也因為和常人不同，生出了許多隔閡，慢慢的漸行漸遠，終于隱

    世不知所蹤，天人之道逐漸的淡化成傳說，但常人中卻也留下了少數(shù)天人的血脈

    后裔，偶爾現(xiàn)世便成異人，現(xiàn)今傳世的許多修煉功法，便是源自于此，便連蟲魚

    鳥獸花草，也偶爾能得益于天人之道，修成人身……」

    「您說的這些，和我的問題，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呢？」寧素仙聽到這兒，思緒再兜

    回來，驚覺自己的情緒讓老人牽著走，她冷冷的開口。

    「哈哈哈……，風(fēng)月仙宗同玄女一脈修習(xí)的原是天人之道，你豈可不明所以

    本來？好吧好吧，女娃兒別惱！海道人和謝仙子昔年曾育有一女海月兒……」老

    人一手支著臉頰，一手羽扇掄風(fēng)，好整以暇的說著。

    寧素仙聽聞那海月兒之名，心頭一顫，隱隱感覺自己對這名字，竟是無比的

    熟悉。

    「海月兒天資聰穎，同你一般，得玄女風(fēng)月兩家之長，修為雖淺，根基卻深，

    容貌更是絕色，十六歲那年，紫陽仙道一脈的少君白少昂無意間見得海月兒，驚

    為天人，便起了求凰之心，那紫陽仙道一脈雖領(lǐng)袖正道群倫，誰知海月兒一顆芳

    心，早放在自己的父親身上，對白少昂不理不睬，那白少昂為佳人所拒惱羞成怒，

    又探得海月兒芳心所系，為世間luanlun大忌，便要以此為脅……」

    「那白少昂也是枉作小人吧，我青玉叔叔傲世稱尊，人稱天邪君，乃是何等英

    姿，我那月兒師姐得其心傳，又怎會將那白少昂放在眼里？」寧素仙聽的心中激憤，

    彷佛那事便是自己的事兒一般。

    老人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神色，卻是徐徐再往下說。

    「白少昂確是枉作小人，堂堂紫陽仙道的少君，卻被海月兒視之如糞土，他

    心生不甘，便以言語扇動師門，拿誅妖滅邪為名目，討伐風(fēng)月邪宗的魔頭天邪君，

    于是便發(fā)生了九疑山滅魔一戰(zhàn)……」「那后來呢？」寧素仙大吃一驚，青玉叔叔

    從未同她說過這事兒。

    「紫陽子那老頭當(dāng)年傳下的法統(tǒng)，還真不愧玄門千年不敗的名頭啊，雖然后

    人連他六成的本事都不到，卻也非同小可，那一仗可是海道人平生唯一一次難得

    的敗局，長風(fēng)破浪幾千重，只手敢當(dāng)須彌峰，海道人還當(dāng)真是了得??！」老人嘖

    嘖說道。

    「青玉叔叔是在群斗中敗下陣嗎？還是中了什么暗算？猛虎吃不住群狼，英

    雄也難防暗箭，您能告訴弟子青玉叔叔是怎么敗的嗎？」

    寧素仙心中生出震驚，她曾見過青玉叔叔出手一次，那次是青玉叔叔帶她去

    北極冰海上修習(xí)水功與劍術(shù)，遇上了玄陰蜃母，當(dāng)時為了救她，海青玉輕而易舉，

    只一劍便斬殺了最可怕的海中精怪「玄陰蜃母」，在她心中，青玉叔叔是無敵的象

    征，青玉叔叔他竟然敗了？紫陽道術(shù)有這等厲害？

    「海道人他是單挑單，對陣敗下來的，敗在紫陽仙道天份最高的一個后輩弟

    子手上，海道人因驕而致生敗，他自己大概也所料未及吧！」老人瞇起了眼，微

    微笑著說道！

    「但不知青玉叔叔是敗于何人之手？」寧素仙怎么也不敢相信青玉叔叔竟然

    敗了的事實，激動的追問著，渾身涌出其寒勝冰的白色霧氣，一雙美眸沒由來的

    殺機怒意大盛。

    「咄！」老人怒目一瞪，一聲大喝，好似劈下一個響雷，剎時引動九霄天際

    風(fēng)翻云涌，威勢好不驚人！

    「紫陽一脈那群不長進的小子，雖才只十人道術(shù)修為堪稱可看，卻不是現(xiàn)在

    的你所能擔(dān)下的對手，海道人敗在誰人手下，又有什么重要呢？兵無常勢，水無

    常形，五行無常勝，四時無常位，敗了便是敗了，只要根本不失，下次勝回來不

    就成了？若是不思勝敗之由，斤斤計較于虛名，那才叫敗的真是一無可取之處，

    寧素仙，都過了一劫，你還是不長進嗎？」

    「是，弟子受教了！」寧素仙悚然而驚，黃庭之中，真氣忽然盈盈大盛，隨即

    眉間祖竅震動，忽放光明，她一念而悟，不覺盈盈一笑，便抽坎水添離火，內(nèi)運\

    大周天，引導(dǎo)真氣，調(diào)和龍虎，氣流周虛，真元凝露，其后真氣一發(fā)而動，勢不

    可當(dāng)，穿透于玄關(guān)秘鎖之間，往來再無窒礙，當(dāng)火候初成，便還丹入鼎………

    一時剎那間，天上狂飆的氣旋亂流，忽然間又還成了風(fēng)淡云輕，日麗天晴的

    景象，寧素仙渾身冰冷的霧氣由濃轉(zhuǎn)薄，在陽光映照之下，七彩虹影環(huán)繞著一個

    絕色空靈的美麗少女，慢慢散去，她再次綻開了一個淺\ 笑，她面上雖是微微一

    笑，卻生出了連百花之美，都得都為之黯然失色的美妍艷色。

    原來寧素仙幾世修為，根基深厚，海青玉雖巧借寧家「七巧如意」功訣，為

    她另辟登天捷徑，初步成就了她素心邪意的超凡境地，但寧素仙心中有所疑惑，

    卻也不知不覺隱伏了心障。

    由來心障最是惑人，連她自己是無從自覺，若常此以往，于她修行路上，正

    是一大阻力，老人忽然一聲大喝，在她的感受里，是宛如一盆冰水當(dāng)頭淋下，好

    似醍醐灌頂，當(dāng)下生出明悟，素心邪意剎那間千回百轉(zhuǎn)，周身xue竅轟然而開，一

    身功法就此踏上了一個新的領(lǐng)域。

    「你明白了什么？連和人斗個法都還不曾經(jīng)歷過，便說你受教了？我不過隨

    便說說，連我都不明白自己究竟在說什么了，你還想不想聽我往下說下去?。俊?/br>
    老人打了一個呵欠，懶散的瞇著眼，一副倦乏了的模樣。

    「還請道兄提點?！箤幩叵晌⑽⑿χ?，笑容中巧蘊了說不出的嫵媚艷光，和

    無比純潔的稚嫩氣質(zhì)，她身兼兩家秘傳，還傍有世間不出的「七巧如意」功法，

    無一不是進軍天人之道頂尖的法門，此刻道術(shù)因緣巧成，雖才只十六歲大的少女，

    已隱然一派宗師氣象，不僅能抗拒老人惑心之力，還能作出小小的反擊。

    「不敢，寧仙子自性自發(fā)，自出機杼，自力更生，自作自受，自討苦吃……

    原與老人半點不相干，呵呵！我只顧著和仙子說笑，都忘了說那紅塵轉(zhuǎn)劫之

    事?！咐先擞鹕容p搖，推的一干二凈。

    「素仙洗耳恭聽，道兄請言?！箤幩叵衫w手挽了個法訣，看似隨意的四方一

    指，一溜似有若無的彩光，自她手指指向處散出，入地而沒，卻是以玄女真?zhèn)髦?/br>
    的「四象歸元」之法布下了一層禁制，在禁制之中，就算修為法力比她更高，無

    論天地人神，妖魔精怪，俱都無法竊得內(nèi)中聲光影像。

    此法雖說簡單而有速效，但若非寧素仙已踏上玄妙無方的領(lǐng)域，卻是施展不

    來，須得先以無上眼力，看準(zhǔn)四方空間靈位，再以自身修為法力化成靈光，巧布

    四象歸元，藉勢導(dǎo)力方有所成，手眼心神若有一個不準(zhǔn)，便是個大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