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叮囑顏冬姿：周日上午早點過來，幫我做菜。”又看向剩下的三個人,“你們也早點過來。”

    高群要如之前承諾的那樣,請大家在新居吃一頓正宗的北方菜,顏冬姿就是她的大廚。

    王小蘭忙叮囑：“多做點rou菜?！?/br>
    高群看她：“我看你像rou！”

    王艷幾個雖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卻莫名覺得好笑。

    在哈哈的笑聲中,將高群送出了門口。

    王小蘭尤自迷惑,上下打量著自己，“我這么瘦,怎么會像rou？”

    顏冬姿掩嘴笑看著她,不說話。

    周日,312宿舍剩下的4個人顏冬姿、劉志慧、王艷和王小蘭都早早起來，坐公交車去附近的農(nóng)貿(mào)市場，買了些居家過日子必然會用又物美價廉的物品當(dāng)做喬遷禮物。

    顏冬姿雖然只到過謙和村一次，但還是帶著大家很熟練地找到了高群的出租屋。

    房東大叔門房處坐著，逗引著一只小花貓。

    顏冬姿連忙用粵語說道：“我們是212室新搬來住戶的朋友，來給她慶祝下喬遷之喜，我們都是明達廠的。”

    房東瞇著眼睛看她，說：“我記得你?！庇謷吡搜燮渌麕讉€，“你們進去吧。”

    進到院里里來，王艷小聲嘟囔，“他看起來好兇，花錢租個房子怎么跟坐監(jiān)獄似的，還不能隨便出隨便入??？”

    劉志慧：“你知道什么，這才是負責(zé)任！我哥說，他們最早來平城時，也是租住在村子里，說有的房東是出租床位的，一個屋子里面擺上三四張床，一個床鋪一個月十幾二十塊，男女混住的，有的人就帶狐朋狗友回來，喝酒打牌，說有個跟他們混住的女孩，差點就被欺負了……”

    王艷直咂舌，“她膽子太大了，敢跟男人住一間屋？”

    顏冬姿：“也是為了省錢吧？咱們都是比較幸運的，有老鄉(xiāng)可以投奔，能幫著咱們把吃住給安排了，要是沒人幫忙，可不就得住店或者租房，住店一晚上就得二十來塊，怎么住得起？”

    王艷點頭：“也是?！?/br>
    幾人說話間，已經(jīng)到了212房門口，房門大開著，高群正在將洗好的水果往塑料果盤里擺放。

    屋子里大變樣，窗戶上掛起了小碎花的窗簾，多半個墻面用報紙糊了一層，墻上貼了幾張明星畫報，掛上了高群女兒的照片，那只破舊桌子也被碎花布蓋上，屋子里還多了飯桌、大衣柜等等的家具，雖說一看就是從舊貨市場淘來的，卻有了家的溫馨。

    “哇，大變樣了，高姐，你真會收拾！”

    其他人不覺得怎么樣，只有顏冬姿是知道這房間原來的樣子的，不由得很是贊嘆。

    高群哈哈笑，說：“好個收拾，總算有點居家過日子的樣子了，怎么樣，還可以吧？”

    顏冬姿：“太可以了，特別溫馨、舒適！”

    高群也頗為得意，幾人參觀了下，便將帶過來的東西一一送上。

    無非就是被子、床單這些，高群也沒客氣地收起來，著重看了看王小蘭的禮物，是一袋十斤的大米。

    高群哈哈大笑起來，說：“難得，難得，你姐夫去買菜了，我囑咐他多買點rou，一會多吃點！”

    王小蘭可太愛聽了，樂得不得了。

    幾人拿了瓜子，推讓著吃水果，顏冬姿這個大廚便要開始忙乎起來了。

    高群說：“你看著做，我買了不少菜，你姐夫去買新鮮的rou了，一會兒就回來。家里有個炒鍋，我再去跟房東借個鍋去?！?/br>
    高群買的是個二手的煤氣灶，有兩個灶眼，新買的鐵鍋做過幾頓飯，沾了些煙熏火燎的痕跡，西紅柿、黃瓜、茄子、雞蛋之類的菜一袋袋放在了架子上面，更稀罕的是，還有一大袋子酸菜和干粉條，這明顯就是想讓她做酸菜燉粉條??！

    許久沒有炒菜做飯了，看見案板菜刀就開始手癢癢。顏冬姿先碼了碼食材，又看了下佐料，心中寫起了菜譜。

    高群借了鍋回來，高群老公也把rou、蛋買了回來。兩口子給顏冬姿當(dāng)小工，顏冬姿帶上圍裙，開始炒菜。

    不多時，nongnong的菜香在這個三層小樓里蔓延，屋里頭打撲克的王小蘭握著撲克牌就跑出來，旁邊幾戶人家也有人探頭往出看。

    王小蘭貪婪地深吸兩口氣，說：“我的天，這也太香了！我從來沒聞過這么香的味道！我覺得，就著香味我就能干掉兩碗大米飯！”

    高群只聽說顏冬姿她爸爸是個鄉(xiāng)村做大席的廚師，也聽說顏冬姿說她從小就給她爸幫忙，卻沒想到，顏冬姿的廚藝竟是這么好！

    切菜切得又快又細，那土豆絲像是頭發(fā)絲那么細，每一條都那么均勻，往水里一泡，根根都能飄起來。起鍋、燒油、熗鍋、翻炒、顛勺、放調(diào)料……一道酸辣土豆絲就這么一兩分鐘就出鍋了。

    高群看得眼花繚亂，看顏冬姿的目光都不一樣了，不由得佩服地說：“真是沒想到！你這水平，去飯店當(dāng)大廚都夠了！”

    顏冬姿邊炒菜，便把灶臺上的衛(wèi)生給收拾了，說：“我還不行，差遠著呢，不說我爸，我兩個哥哥，我大姐，他們都比我做得好?！?/br>
    顏冬姿經(jīng)常說起自己的家人，高群對她的家庭情況有一點了解，但還真不知道她幾個哥哥jiejie的職業(yè)，便問到：“那你的兩個哥哥在做廚師嗎？”

    顏冬姿：“算是吧，他們都跟著我爸一塊做席?！?/br>
    高群：“這么好的手藝，可惜了，怎么沒想著出去找個飯店干？”

    顏冬姿把做好的茄盒下鍋煎，邊說：“我們那邊飯店少，風(fēng)氣保守，人也不像南方人似的，腦子活，敢闖敢干。小華姐是我們鄉(xiāng)，唯一一個來南方打工的。我拿到高中畢業(yè)證后，本來想當(dāng)民辦老師的，沒當(dāng)成就想來南方打工，我們家人也死活不同意，我爸說讓我也跟著他去做席面，他給我開工資，可鄉(xiāng)下里，一年到頭，就那么幾家婚喪嫁娶的，能有多少活？后來家里人擰不過我，才放我出來的，在他們看來，我出來就是來受苦的?！?/br>
    高群點頭，說：“他們手藝這么好，在老家都給耽誤了，等你在這里站穩(wěn)腳跟，就讓他們也過來，在這邊賺幾年錢，再回去開個飯店，什么都有了?！?/br>
    顏冬姿將煎好的茄盒夾出來，見王小蘭又跑了出來，眼巴巴地盯著，便遞給她一個，“小心燙。”

    十一點半，一桌子菜就做好了。

    他們5個女的，再加上高群的老公，一共六個人，本來在小餐桌上擠一擠是能坐下的，但菜放不下，于是高群就帶著老公裝了些顏冬姿做好的茄盒去還鍋，回來時，她老公把房東家的折疊圓桌給扛回來的。

    顏冬姿：“你跟房東借的？”

    高群：“那是，橫不能是搶的。”

    顏冬姿：“你能聽懂房東的話了？”

    高群搖頭，“聽不懂，連說帶比劃唄，房東還夸你做的茄盒好吃，直跟我豎大拇指?！?/br>
    顏冬姿笑，說：“沒想到粵城本地人也愛吃?！?/br>
    高群：“雖說南甜北咸東辣西酸，但不管是什么口味，只要做得好吃，大家就都愛吃?！?/br>
    高群這話說得一點都沒錯，這一桌六個人，來自五個不同的省份，飲食習(xí)慣各有不同，但此時都一樣，埋頭苦吃。

    顏冬姿做了六個菜，一個是用肥rou煸炒后燉煮的酸菜粉條，一個是酸辣土豆絲，還有水煮rou片、煎茄盒、西紅柿炒雞蛋，還有一個小青菜，一個拍黃瓜，都不是復(fù)雜的菜式，味道卻格外的好。

    高群老公從村里的小賣部拎回來幾瓶本地產(chǎn)的啤酒，又買回來一大桶可樂，高群和她老公喝啤酒，其他人喝飲料，吃兩口菜，喝一口酒或者飲料，十分愜意。

    好一會兒，高群才想起身為主人的職責(zé)，端起啤酒來跟眾人說些客套話，然后一口把啤酒給干了，說：“喝啤酒不過癮，哪天整點白酒喝！”然后就和她老公兩人你一瓶我一瓶地對瓶吹，其他人光顧著吃菜，等吃得快得差不多了，才發(fā)現(xiàn)高群兩人把那幾瓶酒都給喝光了，而兩人臉上一點醉意都有沒有。

    顏冬姿：“高姐，你這酒量，也很可以啊！”

    高群得意，“那是，當(dāng)年在我們廠，酒桌上喝趴下過多少老爺們，不是跟你吹，一瓶白酒不在話下！”她說著，舔舔嘴唇，指指空了的啤酒瓶，說：“就這玩意，我喝著跟喝水似的，還是高度白酒喝著過癮，就是這邊的白酒太貴了，喝不起??！”

    桌上的六個菜一掃而空，只剩下一些菜湯。吃完飯，幾人幫著高群收拾好了，便告辭離開，高群送他們出來，拍著顏冬姿手臂說：“今天辛苦你了，等下回我饞了，還請你來家。”

    顏冬姿笑，說：“好，沒問題！”

    王小蘭一路捂著肚子，瘦巴巴的小身子，肚子卻鼓出來一大塊，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個孕婦，她一邊走，一邊揉肚子消化食。其他幾個人，雖不至于像她這么夸張，但也撐得很，就連顏冬姿也是，她自從來到平城，就沒吃到什么順口的飯，食堂的飯只能說是填飽肚子，談不上味道如何。

    出了村子，再往前走一點，就可以上到寬闊的大馬路上。路邊有幾個打扮得怪模怪樣、挎著摩托車的年輕人在路邊站著抽煙。

    幾人立時停止說笑，低著頭，彼此靠緊了些，悄聲而快速地走著。

    “喂，靚女！別急著走嘛，過來聊聊?！?/br>
    身邊傳來戲謔的喊聲。幾人互相拉扯，小跑著走過去。

    身后傳來那幾個年輕人放肆的狂笑聲。

    跑出去老遠，幾人才停下腳步。

    王小蘭使勁地深呼吸幾口，干嘔一下，又趕緊捂住嘴巴，緩了一會兒轉(zhuǎn)頭朝后啐一口，“小流氓，害得我快把好吃的給吐出來了！”

    這些小流氓們有本地人，也有外地人，糾結(jié)在一起，整天不是調(diào)戲大姑娘小媳婦，就是干點偷偷摸摸的事，癩蛤蟆一般，遇見他們，最好是有多遠躲多遠。

    時間過得飛快，轉(zhuǎn)眼到8月中旬。

    這個周日，顏冬姿終于跟劉志慧一起去了嫂子的服裝店。

    劉嫂子的服裝店在平城大學(xué)附近，從明達廠過去，有一輛直達的公交車，大概半個小時左右就能到。

    這邊和工業(yè)園區(qū)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風(fēng)格，更充滿著生活氣息，服裝店、飯店林立，人員穿梭往來，路上隨處可見黑皮膚、白皮膚的外國人。

    王艷也跟著來了，不過她不是要去精品店，而是去見她的“親愛的”，她請了那名叫約翰的外國人吃了飯后，兩人就正式建立了戀愛關(guān)系，幾乎每個周末，王艷都要帶上錢、帶上人過來學(xué)校這邊找他。

    王小蘭也硬跟著來了，幾人在公交車上分開時，她又忍不住叮囑王艷：“看好你的錢包，別給他花太多錢，想想你一天才賺多少錢！”

    王艷不以為然，說：“現(xiàn)在的付出將來都是有回報的，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王小蘭痛心扼腕，看著顏冬姿和劉志慧尋找同盟，說：“你們也不說說她，那可都是她的血汗錢。”

    劉志慧：“還要我怎么說，我勸她的話都說了好幾籮筐了，管用嗎？”

    顏冬姿點頭，對現(xiàn)在的王艷來說，說淺了不管用，說深了也不管用，還會因此被怨怪，弄個里外不是人。疏不間親，對目前的王艷來說，他們這些舍友是“疏”，她那個外國男朋友約翰是“親”。

    王艷和約翰約會以來，大大小小所有費用都是王艷出，王艷給他買衣服、買鞋子，那男一嘴的甜言蜜語，夸王艷“beautiful”，叫她“honey”，說她“nice”，卻只送給過她不值錢的賀卡。

    顏冬姿知道王艷并不笨，甚至是很精明的，她未必不明白這里面有問題，但她愿意博一個機會。所以，顏冬姿在一開始嘗試著勸說王艷，卻發(fā)現(xiàn)她非常固執(zhí)后，就不再嘗試了，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據(jù)王艷說，出國就是她最大的夢想和人生目標(biāo)。她上初中后，就開始看《讀者》雜志，被里面描述的外國好生活、高素質(zhì)深深吸引，那時候就立誓，等她長大后一定要去國外生活。

    她也非常清楚，憑著她的學(xué)歷、家庭條件、個人能力，是根本不可能通過工作、留學(xué)出去的，她就想到一個捷徑，找個外國男朋友，以跟他結(jié)婚的方式定居國外。

    她從老家過來平城打工，也正是為了實現(xiàn)這個目標(biāo)，因為這里是沿海開放城市，外國人更多，機會更大。

    劉志慧大嫂的精品店很叫“靚靚精品店”。透過落地玻璃，能看到里面掛著的各種漂亮衣服和小飾品。劉志慧帶著兩人推門進來，便感受到一陣涼爽，剛從炎熱的外面進來，冷不丁的被冷氣一激，顏冬姿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劉大嫂笑呵呵地迎出來，看著顏冬姿和王小蘭就止不住地笑，她的目光更多地停留在顏冬姿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說：“這陣子不見，你好像是又長高了一點，人也白了些，更漂亮了?！?/br>
    顏冬姿摸摸自己的臉，說了聲：“謝謝！”按照平城的習(xí)慣，被人夸了，不管人家說的是真話還是客套，都不能跟在老家似的必須要謙虛，而是要說：“謝謝?！边@才是禮貌的。然后又說：“上次量過身高，長了2厘米。”

    劉大嫂：“難怪，還是長身體的時候呢，你要是能長到175以上，就可以去當(dāng)模特了?！?/br>
    幾人說笑了幾句，劉大嫂就轉(zhuǎn)向王小蘭，“你跟我去進貨，好不？”

    王小蘭滿臉不樂意，在這兒即便是給整理倉庫，也是在空調(diào)房里待著，去批發(fā)市場進貨，就是去給干體力活，搬搬扛扛的，一身臭汗，她可不樂意去。

    劉大嫂拋出誘惑，“中午給你買兩個大雞腿！”

    王小蘭立時樂了，“我去！”

    劉志慧看看一邊正在整理衣服的店員，說：“大嫂，你把小麗也帶去吧，這有我和冬姿就可以了。”

    劉志慧有些遲疑，“你們兩個行嗎？”

    劉志慧：“沒問題，我就不說了，冬姿可聰明，什么都一學(xué)就會，你看著吧，我倆保準(zhǔn)比你們平時賣的貨還多?！?/br>
    劉大嫂哈哈笑，說：“行，那店就交給你們了。”說著，就招呼著王小蘭和那名叫小麗的店員一塊走了。

    等他們走了，劉志慧就在衣服架子上扒拉來扒拉去看，一會兒，從里面找出一件玫紅色帶腰帶的連衣裙遞給顏冬姿，又找出一件淡黃色的自己拿著，說道：“我們換上，當(dāng)真人模特！”

    顏冬姿接過，在身上比了比，發(fā)現(xiàn)裙子很短，裙擺只到膝蓋上面，她還從來沒穿過這么暴露的衣服，很是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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