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周耀祖，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怪怪的。

    以往三人在，都遵守著餐桌禮儀，很少說話，但互相用公筷夾菜，互動還是很頻繁的。但光剩下兩個人，餐桌上便顯得過分靜謐，只剩下筷子碗盤克制的碰撞聲。

    在這種氛圍下，顏冬姿沒吃什么東西，便覺得自己已經(jīng)飽了。她偷瞧著周錦程，見他一如往常，頓覺是自己小心眼了。

    周錦程吃完了一個豆腐皮包子，喝了一口湯，擦擦嘴角，說道：“周耀祖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新加坡的家里了?！?/br>
    周老爺子本來打算先回到港城，再去新加坡的，不知道因為什么臨時改變了主意，直接去了新加坡。周家在新加坡有房產(chǎn)住宅、家仆，自然有人能很好的照顧他們。

    一聽周耀祖的事兒，顏冬姿來了興致，說道：“希望他能盡快適應(yīng)那邊的生活?！?/br>
    剛說完這句話，家里的電話就響了，兩人對視一眼，心中都有了猜測，同時往電話那邊走去。

    電話那頭果然是周耀祖。平城到新加坡的旅途并不算太遠(yuǎn)，周耀祖精力充沛，跟叔叔和冬子老師報了平安，又說了下那邊的環(huán)境，便聽見爺爺叫過去吃飯了，這才依依不舍地掛了電話。

    第58章 、尷尬＋援手

    掛了電話,兩人重新回到餐桌上。

    周耀祖的電話打破了剛剛餐桌上尷尬的氣氛，兩人都輕松了不少。

    周錦程想著話題,說道：“新加坡七十年代末把普通話和簡體字作為官方語言。多虧顏小姐這幾個月的教導(dǎo),周耀祖會說普通話，會寫簡體字，在那邊交流、生活和學(xué)習(xí)都毫無障礙?！?/br>
    這個知識點顏冬姿是知道的,地理課上學(xué)過，但她沒往這方面聯(lián)想,聽周錦程一說，頓時笑了起來。周耀祖雖然跟她學(xué)習(xí)的時間不算長,但顏冬姿整天和他說普通話，隨時隨地教學(xué),耐心糾正,有良好的語言環(huán)境,周耀祖的普通話從一點不會到說得很溜,飛速進(jìn)步。

    不光是他,周錦程的普通話也標(biāo)準(zhǔn)了許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經(jīng)常偷偷練習(xí)“天上一個蛾,地上一個鵝”的緣故。

    想到這里,顏冬姿不由就笑了起來,趕緊把跑偏的腦子拉回來,說：“都是周先生的功勞,周先生慧眼識珠覺得我有當(dāng)老師的潛力,不然我哪兒有機會?！?/br>
    周錦程點頭：“顏小姐說得對，我慧眼識珠,是位伯樂,認(rèn)為你不光能當(dāng)好一名普通話老師,也能當(dāng)好方舟集團(tuán)的員工?！?/br>
    顏冬姿半是得意，半是玩笑的表情立刻一僵，緩了一會兒去看周錦程的臉。

    周錦程低頭又夾了個豆腐皮包子吃，顏冬姿只看到他黝黑的發(fā)頂和平整干靜的發(fā)漩兒。以前的周錦程只會給建議，讓人自己選擇，慢悠悠地等人自己考慮清楚，可這兩天的周先生，太急切想得到她的答案，都有些不像他了。

    對此，她非常困惑。

    周錦程沒有得到她的回答，不由得抬頭看她，正看見她探究的眼神，立時閃爍了一下，而后又鎮(zhèn)定地迎向她。反倒是顏冬姿，沒想到周錦程忽然抬頭，初時她沒反應(yīng)過過來，馬上就驚慌地低下頭，躲避他的眼神。

    他的眼睛里含了很多她看不懂的東西，如同深譚，像是要把她吸進(jìn)去。

    顏冬姿抿抿嘴唇，說道：“我知道周先生的好意，不是不知好歹，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她也說不清楚，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在故意拿喬，享受著周先生“請求”她去方舟集團(tuán)上班的虛榮心了。

    “好了”，周錦程笑著打斷了她的話，說：“我開玩笑的，給你時間慢慢想?！?/br>
    周錦程吃完了飯，便說上樓去了，沒和以往似的，幫她收拾碗筷，聽他們上課，陪他們一起看電視節(jié)目。這讓顏冬姿大大地松了口氣。

    她收拾好廚房的衛(wèi)生，又去洗漱好了，就趕緊回了自己一樓的小房間。

    不用給周耀祖講睡前故事的夜晚，冷清又寂寞，她心里有些不好受，輾轉(zhuǎn)反側(cè)好一會兒才睡著。

    第二天上午，照常做了早飯，目送周錦程去上班。顏冬姿把別墅上上下下打掃一遍后，想著接下來該做些什么，便接到了梁小華的電話。

    梁小華問她哪天有空，說是潘佳玉給她批了經(jīng)費，讓她請顏冬姿吃飯。李曼琳沒和佳玉公司簽訂經(jīng)紀(jì)合同，但達(dá)成了合作，佳玉公司牽線，介紹李曼琳幫一家企業(yè)開業(yè)剪彩站臺，三方從中獲利，都很滿意。

    潘佳玉便十分感謝顏冬姿，委托梁小華代她表示謝意。

    顏冬姿和她約到了中午，在火車站商圈一家老牌的娘惹菜館里。

    兩人一前一后到達(dá)，選了個安靜的角落，點了幾個招牌菜，點了一壺水果茶。

    梁小華看起來更瘦了些，但精神抖擻，渾身都透露著一股子干練之氣。

    顏冬姿上下打量她一番：“小華姐，你越來越像女強人了！”

    梁小華坐下來，先喝了一口茶，“別提了，快忙死了，我最近又開始學(xué)習(xí)粵語，不然人家表情笑呵呵，實際在罵你都聽不出來。誰會都不如自己會！”她又看了顏冬姿一眼，問道：“你中午怎么有時間？不用照顧joey和周先生？”

    顏冬姿這才將周耀祖已經(jīng)離開了的事情說了。

    梁小華覺得有些意外，“還以為這個工作能一直干下去，周先生怎么說，joey走得這么突然，他給你安排了什么新工作？”

    顏冬姿有些意外，“你怎么猜到他會幫我安排新工作？”

    梁小華神秘一笑，“這還不簡單?！钡降讻]說自己到底是怎么猜出來的，問她：“看你有些犯愁的樣子，莫不是他幫你安排的工作你不滿意？”

    顏冬姿搖搖頭，“不是，就是有些事兒我自己沒想明白?！?/br>
    她在沒見到梁小華時，還挺期待和她見面，期待著她能幫助自己解惑，給個意見的，可是見到梁小華后，她發(fā)現(xiàn)，自己心中所想連自己都不清楚，就更沒辦法和別人傾訴，索性便不說了。

    梁小華也沒追問，說：“行，沒想明白就繼續(xù)想，想讓我?guī)湍隳弥饕饩透艺f?！?/br>
    顏冬姿忙點頭，小華姐真好，她不想說的也不會刨根問底。

    菜陸續(xù)上來，兩人都是第一次吃娘惹菜，酸酸甜甜又有點辣，不說有多愛吃，但是個新鮮的口味。

    梁小華吃了一口雞塊，問：“你要不要先搬到我那里？”

    顏冬姿猶豫了下，說：“周先生還支付著我的工資，現(xiàn)在走不太合適?！?/br>
    梁小華觀察著顏冬姿的神情，說道：“你又不是周先生家的保姆，之前幫著做飯本就是額外的工作。再說，現(xiàn)在你們孤男寡女的住著，總歸不太合適?！?/br>
    “咚”，顏冬姿不小心碰倒手邊的茶杯，茶水順著桌子往下流，顏冬姿慌忙抽餐巾紙過來擦。好一陣手忙腳亂后才收拾干凈。

    顏冬姿將沾濕的餐巾紙扔到地上的垃圾桶里，只覺得臉呼呼發(fā)燒，她手背放在臉頰上，燙得很，穩(wěn)了穩(wěn)自己的呼吸，她才笑著嗔怪，“小華姐，你說什么呢！”

    梁小華看她的樣子，不由心里頭嘆口氣。

    周先生對顏冬姿那樣好，讓她猜想周先生大概是對顏冬姿產(chǎn)生了不一樣的心思，而顏冬姿還小，還沒生出同樣的心思，可是看著現(xiàn)在的顏冬姿，她大概還不明白自己的心思，但分明是對周先生產(chǎn)生了不一樣的情感。

    也是啊，那么有錢、體貼、英俊，又懂得尊重人的男子，換了誰也會動心吧。可是，動心歸動心，他們之間有這樣巨大的差異，是不可能有結(jié)果的。

    梁小華學(xué)歷不高，但她知道門當(dāng)戶對的道理。不管周錦程多么喜歡顏冬姿，他那樣的身份地位，是不可能給顏冬姿婚姻的。而依照她對顏冬姿的了解，她也是不肯不明不白跟了別人的。

    自己該怎么辦？挑明周錦程的心思，戳破顏冬姿自己尚且不知道的情感，還是勸說顏冬姿趕快離開周錦程？

    梁小華腦子千回百轉(zhuǎn)，最終還是決定什么都不說，顏冬姿雖然年紀(jì)小，但懂的道理不少，也是個意志堅定、活得通透的人，她有自己的主見。不需要別人在她不需要時，指手畫腳。

    最后，她只是說：“需要我?guī)兔脱哉Z一聲，我都在的?！?/br>
    “嗯！”顏冬姿感激地點頭。

    兩人又聊了些佳玉公司的事情。雖然李曼琳在港城惹了很多麻煩，但對于內(nèi)地的人們來說，她就是女神，夢中情人，是大腕，在內(nèi)地非常有知名度，佳玉公司因為和她聯(lián)系上了，把自身的檔次也拔高了好幾個臺階。

    梁小華感慨，“這就是信息資訊的重要性啊，要不是從你那里知道李曼琳轉(zhuǎn)戰(zhàn)內(nèi)地發(fā)展，我們搶先一步的和她取得了聯(lián)系，哪兒還輪到我們和她合作啊？”

    他們兩個不知道的是，李曼琳和他們佳玉合作的原因很復(fù)雜。

    粵省這邊幾個大的經(jīng)紀(jì)、影視公司跟港城合作非常密切，知道李曼琳在港城混不下去的內(nèi)幕，不太愿意為了她而得罪港城那邊的資本。不然，司馬辰也不會設(shè)局，親自幫李曼琳找工作機會。而佳玉公司只是個小角色，說白了，還不夠得罪港城資本的資格。

    另外一個原因便是顏冬姿。李曼琳情感經(jīng)驗非常豐富，閱男無數(shù)，她觀察出了周錦程對顏冬姿的不一般。她從很小就在港城的娛樂圈摸爬滾打，深知道人脈的重要性，她雖然當(dāng)了司馬辰的女朋友，但司馬家在港城連參加周家宴會的資格都沒有，是到了內(nèi)地后，司馬辰借著港城企業(yè)家的聯(lián)誼活動，才攀上了周錦程，勉強稱之為朋友。

    更何況她還是不被司馬家承認(rèn)的女朋友。

    周錦程對她來說是高山上的樹，她是攀不上的。相對來說，顏冬姿年紀(jì)小，看起來就是那種未經(jīng)世事的天真的女孩子，很容易就能獲得她的好感，她想通過顏冬姿，和周錦程保持著良好的關(guān)系。

    所以，顏冬姿幫著牽線的佳玉公司，她自然是重視的，溝通了之后，對這家小公司的資源也比較滿意，正好可以讓她渡過這段最艱難的過渡期。

    于是，雙方一拍即合。

    顏冬姿雖然不知道這里面的內(nèi)情，但也沒居功，在她看來，就是隨手幫忙，成不成的都是雙方的事情。

    一餐飯吃完，梁小華回去繼續(xù)忙碌地工作，顏冬姿中午吃了不少，反正下午也沒事，就準(zhǔn)備慢悠悠踱步去公交車站，順便消食。

    她看見前方不遠(yuǎn)處，有一個身穿顏色暗淡的土布衣服、手工黑色偏口布鞋、腦后梳著油亮大辮子、臂彎上挎著大包袱，低頭駝背的女孩子，跟在一個大波浪的時髦女性身影背后，偶爾抬起頭來，左右看看，又趕緊低下頭去。

    看到她，顏冬姿想起了自己剛來平城時的場景。不知不覺間，她在平城1年半了，做了兩份工作，攢了一些錢，去過了平城很多地方。一開始不敢自己出門，必須得別人領(lǐng)著，結(jié)伴出行，到現(xiàn)在可以不發(fā)怵地自己一個人去平城任何地方，對這個城市越來越熟悉，越來越習(xí)慣。

    不知不覺間，自己也成為政府宣傳的“新平城人”。

    忽地，她覺得前方有些不對，那個土布女孩和時髦女性似乎發(fā)生了爭執(zhí)。

    顏冬姿不知不覺靠近了些，那個時髦女性轉(zhuǎn)過身來，正對著顏冬姿這邊，顏冬姿正看到了她的臉，不由得大吃一驚，這個人竟然是曾經(jīng)在火車上遇見過的那個黃姐!

    這個黃姐，起初顏冬姿只是對她不請自來，又熱情無比的搭訕行為很是警惕，后來知道了孫淑蘭的事情后，便又聯(lián)想到了黃姐，對黃姐當(dāng)時想對她和吳鳳梅做的事兒有所猜想。

    顏冬姿不由得更加關(guān)注那邊的情形。

    土布女孩抬頭說了幾句話之后，便低下頭去站在原地，不往前走了，黃姐返回來，拉住她，雙手比劃著，面色著急地跟她解釋著。

    顏冬姿又往前靠近了一些，黃姐的說話聲便斷斷續(xù)續(xù)地傳進(jìn)耳朵中。

    “……你這個小姑娘，我騙你做什么？是不是幫你介紹工作，我跟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我看你一個鄉(xiāng)下小姑娘，人生地不熟，才好心好意幫你介紹工作，你怎么不領(lǐng)情還誣賴人？人家都說現(xiàn)在這社會好人難當(dāng)，我今天算是知道了，算了算了，你懷疑我，我也不干這受累不討好的事兒，你自己找吧，我不管了！”

    說著，黃姐就自顧自地轉(zhuǎn)頭，像是真的生氣不管了似的，步子邁得很大。

    土布女孩一下子就急了，連忙追上她，急急解釋:“黃姐，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剛從鄉(xiāng)下來，沒見識，兩眼一抹黑，你可別不管我，要不我今晚就得住大橋底下了。我跟你去，保準(zhǔn)一句話都不多說?！?/br>
    黃姐這才嘆口氣，說:“那行吧，誰讓我好心眼，這一天天的幫人還落埋怨?！?/br>
    土布女孩就不停弓腰駝背地陪笑說好話。

    顏冬姿站在原地想了想，便大步往前走，經(jīng)過黃姐身邊時，不經(jīng)意地看她一眼，然后停住，指著黃姐，“咦，我看你特別眼熟，我們是不是見過？”

    黃姐看向她時，先是驚艷了一瞬，而后滿臉堆笑，殷勤地說：“我長了張大眾臉，好多人看著我都說像自家親戚?！彼肿屑?xì)觀察了下顏冬姿，然后一拍大腿，說：“我認(rèn)得你，在火車上，你是吳鳳梅的老鄉(xiāng)對不對？老天，你可真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你！我跟吳鳳梅打聽過你，還想請你出來玩，這可巧了不是？”

    顏冬姿沒想到她真的還認(rèn)識自己，也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是你呀，聽你的意思，你和吳鳳梅聯(lián)系上了？”

    黃姐臉上稍縱即逝地閃過一絲得意之色，說道：“可不，她在美發(fā)店干時，就找我捧她的場，后來她被男朋友給甩了，就來投奔我了。我給她安排了吃住、工作，她現(xiàn)在跟著我干。”

    說著，她又貪婪地打量著顏冬姿，本來想說些什么，卻張張嘴，把本來要說的話咽了下去，轉(zhuǎn)頭看向那個土布女孩，說：“看看，人家跟你一樣，也是來打工的，去年年初才來，你看看現(xiàn)在，這穿著打扮，這氣質(zhì)，哪點還像是鄉(xiāng)下來的？”

    那土布女孩仰頭看向顏冬姿，不由得露出羨慕的眼神。

    顏冬姿也在看著這個女孩，臉龐稚嫩，眼神清澈，臉皮微微發(fā)黃，長著幾顆青春痘，圓圓的臉蛋，五官清秀，看樣子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

    顏冬姿不知道她為什么一個人來了平城，也不知道是怎么遇上的黃姐，但顏冬姿心里有個強烈的念頭，就是不想讓這個孩子落入到黃姐手里。

    她轉(zhuǎn)向土布女孩，問：“你想找工作？”

    土布女孩點點頭，大眼睛使勁兒盯著顏冬姿。從她的眼睛里，顏冬姿看到了一種莫名其妙的信任，還有隱隱的求助。

    顏冬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但是她決定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

    “你想找什么工作？”顏冬姿問她。

    黃姐看著這情形有些不對，立時繃起臉來插嘴，“喂，怎么回事？你什么意思？挖我的墻角是不是？”

    顏冬姿知道這些做偏門生意的通常都是團(tuán)伙作案，顏冬姿剛剛就看了看四周，沒有發(fā)現(xiàn)可疑的人，但也不能確定黃姐沒有同伙，她不能惹怒了黃姐，便裝作不好意思地說：“老板讓我找個家政小工，我正準(zhǔn)備去人才市場碰碰運氣，恰好碰見你們了，我看這個小丫頭挺合我眼緣的，就問問。黃姐也是好心要幫她介紹工作，那不如就讓她跟我去算了。”

    黃姐便氣笑了，看了看顏冬姿，瞪了她一眼，然后去向著土布女孩招招手，“咱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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