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過那抹驚嚇過度的眼神，顧赦眉頭微皺，松開毛絨絨的臉頰。

    “夢魘了?！?/br>
    悠悠遲遲沒出聲，腦海中回放著面容模糊的神像，爪子死死抓著被子。顧赦眸光掠過，見她宛若驚弓之鳥，想了想道：“你可知論道?！?/br>
    被神像詭異笑容沖擊的悠悠，此刻完全被恐懼籠罩，渾渾噩噩點(diǎn)頭。

    無論仙修魔修妖修……說到底都是修道，只是道不同才產(chǎn)生了劃分，而論道，就是指講述自己悟得的道。

    尋常說論道，一般分兩種，一種是單人論道，即修為高深之輩進(jìn)行傳道解惑，與聽者而言，有‘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百年，乃至千年書’的功效，可遇不可求。

    這種論道十分和諧，而另種論道則充滿火藥味了，即多人論道。

    諸多德高望重之輩聚在一起，你說你的道，我談我的道，誰也不服誰，無形的硝煙彌漫全場。

    顧赦：“三界最久負(fù)盛名的一次論道，便是萬年前，道君與佛子在古神遺址進(jìn)行的論道，相傳當(dāng)時旁聽者千萬，其中不乏三界大能，論道結(jié)束后，這些人突破至化神境者數(shù)不勝數(shù)，更有佼佼者，一夜飛升?！?/br>
    “此番論道流傳千古，直接奠定了三界萬年局勢，但……”

    顧赦話鋒一轉(zhuǎn)。

    “即便是如此厲害的道君與佛子，論道也輸給了狐族，完全不是狐族的對手，你可知為何?！?/br>
    悠悠緊抓被子，被夢中神像勾起心底深處的恐懼，整個人驚慌極了，但難得聽顧赦講這么多話，她忍著懼慌，思索了一秒，呆呆搖頭。

    顧赦垂眼解釋：“因?yàn)閺?qiáng)如道君與佛子，論道，也只能論六道，而狐族卻能在他們之上?！?/br>
    悠悠愕然。

    為何狐族能在這兩人之上？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顧赦微抿了抿唇：“因?yàn)椋ê┱f八道。”

    悠悠緊抓被子的爪子一僵。

    被詭異神像籠罩的恐懼，剎時煙消云散，她默默裹緊小被子。

    有點(diǎn)冷。

    第68章 （修）

    未曾想過有朝一日， 會從顧赦嘴里聽到冷笑話，悠悠邊用爪尖扣床，邊努力“嗷嗷”兩聲示意：

    好笑！真的好笑！

    不過照這么說， 論道最厲害的不是狐族，是‘胡’啊。

    似是看出她的質(zhì)疑，顧赦不緊不慢道：“這個是張冠李戴，但還有一個，卻是千真萬確?！?/br>
    悠悠眨眼：“嗷？”

    師弟這么多冷笑話，她裹好被子，一臉期待， 既如此，讓暴風(fēng)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但意料中的冷潮沒來， 顧赦將幽蛟放出，捏著他后頸。

    一簇火從幽蛟嘴里吐出， 落入顧赦掌中， 幽紫色的火焰照耀著少年輪廓分明的臉龐。

    “這是幽冥鬼火?！彼偷偷纳ひ繇懫?。

    “以后害怕的時候， 可以叫顧赦。你一叫，鬼火就會出現(xiàn)保護(hù)你，因?yàn)椤砘鸷Q。”

    顧赦垂眼：“記住了嗎?！?/br>
    火焰倒映在狐貍眼中， 悠悠怔愣，微張了張嘴，還未出聲， 被震耳欲聾的笑聲打斷。

    “哈哈哈哈哈——”

    絞盡腦汁想了許久的幽蛟， 突然領(lǐng)悟，在半空打滾大笑起來。

    “原來是‘狐’說八道， ‘狐’說八道！主上說的是‘狐’??！”

    悠悠：“……”

    顧赦：“……”

    室內(nèi)一片沉寂，悠悠鉆回被窩重新合眼，這一覺睡得格外踏實(shí)，系統(tǒng)也安安份份，對之前的失態(tài)只字不提，習(xí)慣性裝死。

    次日。

    旭日東升，喧鬧繁華的城池，一夜之間鬼去城空，幽都通向外界的城門已經(jīng)合上。

    昨夜街道五光十色的燈籠，被寫著“奠”的白燈籠覆蓋，街邊小攤消失不見，各大店鋪房門緊閉，地面灑落的冥紙被風(fēng)吹得卷來卷去。

    路上零丁幾人，皆是外界來的修士。

    鬼修懼怕陽光，早早躲了起來，今日是艷陽天，更是連半個鬼影都看不到。

    早在天亮?xí)r刻，各宗子弟便出發(fā)尋找線索了，悠悠趴在顧赦左肩，一路悠哉悠哉，直到遠(yuǎn)遠(yuǎn)看見一道倩影。

    離得遠(yuǎn)，看不清其額間有無金鈿，她微瞇了瞇眼：“系統(tǒng)，這人是誰？”

    腦海里安靜極了。

    系統(tǒng)喜歡裝死，悠悠都習(xí)慣了。

    最初發(fā)現(xiàn)霓羅的存在時，她以為危及女主，系統(tǒng)會十萬火急地想辦法救白芙雪，誰知系統(tǒng)并不在意，仿佛女主這幅軀體里的神魂，是白芙雪或是霓羅都無關(guān)緊要，只要撮合對方與男主便好，順道將潛在威脅顧赦除掉。

    可原著分明是萬人迷女主文！

    悠悠思來想去，系統(tǒng)不在意白芙雪，將顧赦視為威脅，只能是偏向男主慕天昭了，與她做交易，“阻止顧赦破壞男女主感情線”的任務(wù)也一定是為了慕天昭。

    略一思量，她試探性道：“我瞧白芙雪與師兄更般配些，霓羅心思不正，恐對師兄不利，你覺得呢？”

    腦海靜了兩秒：“都可?！?/br>
    悠悠磨了磨牙，果然時刻都在，只有涉及慕天昭才會忍不住回話，她繼續(xù)道：“霓羅來路不明，你當(dāng)真放心她鳩占鵲巢取代白芙雪，與師兄修成正果？”

    “無妨，只要她不蠢，就不可能害他?！毕到y(tǒng)斟酌道，“而且本就一體，談何鳩占鵲巢?！?/br>
    悠悠眉頭微皺，之前白芙雪也提及，霓羅說是她占了她的身體。

    “生死輪回，前世今生，到底是同魂同人還是同魂不同人，此事從來爭論不休?！?/br>
    系統(tǒng)沉聲道。

    “何況人還有三魂七魄，再惡的人也有向善的一面，此乃善魂。雖幾乎不可能出現(xiàn)，但……若善魂主管靈體，她就會向善。同理，若一人的魂魄，只余下惡魂主管，無論之前如何，之后都會變得惡毒，以最壞之心立于人世，就像……”

    系統(tǒng)微頓，沒有再說下去，閃爍其辭道：“我都昨夜才想明白，你就更不必思索其中緣故，記得……記得完成任務(wù)就好，就像我們最開始約定的那樣！你做任務(wù)，讓劇情照著原著發(fā)展直至結(jié)局塵埃落定，我?guī)湍阏业窖}至親?！?/br>
    系統(tǒng)蠱惑道：“你不想再像無根浮萍一樣，在原來的世界無論做什么都像過客一樣無法融入了吧，我?guī)湍愀淖儯欠N好似被所有人遺忘在角落的滋味，想必很不好受?！?/br>
    悠悠眼神微變，不再像以前一樣，聞言就打了雞血似的積極起來。

    她爪子下意識抓了抓顧赦的衣袍。

    像原著一樣的結(jié)局，不就是邪不勝正，主角帶團(tuán)打贏大反派，得道飛升，千古留名，受萬世敬仰嘛……

    看書時是很爽，但顧赦，與原著不一樣。

    會對著小狐貍講冷笑話的少年，哪里會是原著里喜怒無常，暴虐冷戾的大反派魔君。

    “你是不是給我看了盜版？”

    系統(tǒng)察覺她的動搖，忙道：“別被輕易蠱惑！想想原著，顧赦回到故土后，才逐漸展露出獠牙，眼下他只不過把所有狼子野心藏起來了而已，看不到，不代表不存在。”

    悠悠一言不發(fā)。

    系統(tǒng)倒是提醒了她，原著鬼城之后，暴露身份的顧赦連宗門都未回，直接離開清筠回到了靈魔界，隨后繼任了魔君之位，再出場，已是三年后。

    彼時，少有人叫他顧赦了，他有個更為廣為人知，卻無人敢直呼的名諱。

    “魔君釋玄?！?/br>
    系統(tǒng)擲地有聲：“別忘了，按劇情你遲早會落入他手中，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悠悠：“……那我為何不逆天改命。”

    系統(tǒng)沉默一瞬：“不妨抬頭看看天，再談‘逆天’二字，我只是想保證一切走向正軌，而天雷，可是想要你的命。”

    悠悠算了算保命符，一塊勾蓮玉三朵桃花苞。

    很好，她決定戰(zhàn)略性投降！

    在悠悠思緒百轉(zhuǎn)千回的時候，顧赦朝一座破舊的大門走去。

    歪倒的門匾上，隱約能看到個“赫”字，此處曾是修真界名聲顯赫的驅(qū)鬼世家，赫家的遺址。

    數(shù)千年過去，即便有人用法術(shù)維護(hù)，赫家府邸也早已變得破舊不堪，不見半點(diǎn)昔日榮光，旁人只能透過其府邸占據(jù)四分之一鬼城地界的面積，窺探到些許曾經(jīng)的繁榮。

    眼前的赫家大門，只是個側(cè)門，顧赦邁入其中，一股滲人的寒意撲面而來。

    悠悠想起陽關(guān)道嚇人的鬼怪，渾身灰毛微微豎起，兩只爪子蓄勢以待，隨時準(zhǔn)備捂住眼睛，埋到顧赦頸間藏起來。

    誕生了六大鬼煞的地方，陰氣十足，即便陽光照在身上，都是冷的。

    這地方極大，顧赦不緊不慢在里面走動。

    悠悠本以為他會去赫家正堂。

    赫家覆滅后，覬覦赫家驅(qū)邪捉鬼之術(shù)、寶物者，多不勝數(shù)，尤其是傳說中的神器，六道輪回鏡，更是引得無數(shù)人趨之若鶩。因此這里早被翻了個底朝天，其中正堂，以及家主少爺?shù)热说淖√?，毫不夸張地說，地下每寸土都被挖過。

    稍有個好的寶貝，兩千年前就被搶走了。

    原著里，顧赦此行來幽都，就是為神器輪回鏡而來，與其余人分開后，獨(dú)自來到赫家遺址。

    由于書里沒寫他在此處發(fā)現(xiàn)過什么，悠悠也一頭霧水。

    眼看顧赦若有所感地走到一間偏僻的小屋前，悠悠好奇地探去目光。

    小屋是間柴房，比起被破壞得不成模樣的正堂等地方，這難以引人注目的柴房，竟是把曾經(jīng)模樣保留得最好的。

    不知顧赦察覺到什么，才會前來，悠悠安靜地蹲坐他肩膀上，兩只爪子半遮眼。

    “吱呀”一聲，顧赦推門而入。

    破爛的木門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聲音，仿佛下刻就要倒塌，外界的陽光被布滿灰塵的屋檐遮擋，無法照入室內(nèi)，門方一開，森然寒意便從里面涌出，透著令人毛骨悚然的陰氣。

    室內(nèi)光線昏暗，堆積著的枯柴，幾乎占據(jù)了房子的大半，這些干柴東倒西歪，不少倒在地上，顯然有人來翻找過了。

    悠悠環(huán)顧四周，沒發(fā)現(xiàn)異樣，直到顧赦打量片刻，停留在一個墻角。

    他垂眸看著墻角的碎石，拾起在墻壁劃了下，墻面厚重的灰塵掉落，隱約有字跡浮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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