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的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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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禮后,她回到了老房子收拾宋姨姨的遺物,宋母不放心她一個人,便讓宋觀棋跟著回去了。 房子和印象里的模樣相差不大,不過一樓的畫室里更多了一些東西。 宋觀棋換上拖鞋,看到走在前邊的小姑娘已經(jīng)去廚房泡茶了,胸前的十字架項鏈被她掛在了屏風的掛鉤上,迎著陽光發(fā)出反光。 宋觀棋靠在島臺的門邊,看著她沉默不言地燒水,打破了沉默:“我以為你會跟著她信教?!?/br> “……”黎京墨找茶包的動作停了停,又繼續(xù)打開柜門翻找,抿著唇說道,“不,我對那個不太感興趣。” 他聽出了些隱藏的原因在話里,但是不打算深究,繼續(xù)問道:“那你之后怎么打算?” 她回頭,看了看宋觀棋的表情,并沒有想把她趕走的意思,有些心虛移開目光,踮起腳拿出了紅茶包。 “你剛剛那個眼神什么意思?!彼[起眼,顯然是捕捉到了。 “沒……沒有?!彼行┗艁y地轉(zhuǎn)移話題,“還能有什么打算,就按照姨姨之前安排的那樣,為留學做準備。” 他走近停在她身后一步的距離,看到這孩子動作明顯沒有剛才的沉穩(wěn),最后還是嘆了口氣:“我沒有打算拋棄你,我爸媽也沒有這個想法?!?/br> 宋觀棋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個小盒子,被灰藍色的紙包裝成了禮物的樣子,他又走近半步,用另一只空閑的手把她頭上的柜門關上,他的陰影把她半攏著。 “生日快樂,成年快樂,希望你一直快樂?!?/br> 水開了,機器發(fā)出了嘀嘀的提示音,黎京墨有些無措,耳根有些發(fā)熱,眼眶也有點。一些情緒毫無理由地破芽而出,讓她感到一絲羞赧,又有一絲愧疚。她回過身來,沒有注意距離,發(fā)頂堪堪擦過對方的下巴,空氣里還能聞到被烘焙的茶葉味道。 “……謝……謝謝?!彼焓纸舆^禮物,默默往左邊挪了一些,總算空出些呼吸的位置。 灰藍色的拉絲包裝紙被她拆開,映入眼簾的是個黑色絲絨的首飾盒,她抬頭看了一眼已經(jīng)又站回到島臺邊的人,打開了盒子。 宋觀棋自己動手,喝上了溫度合適的紅茶,看到少女打開盒子后呆住,干脆解釋道:“以前我記得你說過喜歡月亮,托人從古著店里找到的款式,很適合你?!?/br> 那是一串帶著一些歲月痕跡的串珠項鏈,以硨磲米珠做搭配,串起一些海藍寶和琉璃珠子繞成了兩圈,中間垂墜著藍寶石月亮,那是一顆切面并不多,顏色清亮,像清晨的淺海,自戀的說——像極了她的眼睛。 再后來,她開始掉金豆豆,宋觀棋向來重心不放在男女關系之上,嚴肅的家教讓他年少時忙于學業(yè),現(xiàn)在忙于研究,也不知道是哪里招惹了小姑娘又一次的低聲哭泣,她接過了他遞來的紙,小聲說到自己太過貪心,還想要另一個禮物。 “還想要什么禮物?”他復述。 宋觀棋這些年離黎京墨的距離顯然有些遠了,他都忘了在他面前乖巧得不行的優(yōu)等生小孩。 曾經(jīng)在jiejie的嘴里偶爾聽過那么幾次,比如會主動抱著動物園里可以互動的大白鵝合影,比如會揪著男生的頭發(fā)讓他為他的無理道歉,比如會用雨傘單方面毆打地鐵里偷拍的流氓。 她是個虎的,又是個會偽裝的。 在青春期里,她始終在他面前扮演著一個乖巧的小女孩。 所以當黎京墨走上前,踮起腳雙手攬住宋觀棋的脖頸時,他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反應,沒有辦法判斷這是女孩的撒嬌,還是屬于異性的一種親密。 女孩湊近,軟軟的唇上還帶著剛補妝后的水紅色,貼上了他的唇,她手指上纏繞著那串古董珠鏈,冰冷的石頭刺激著他的后頸,讓他清醒過來。 宋觀棋摁住了對方的肩膀,稍稍用力,黎京墨總算是被推離了他的懷抱,她順著力道后退一步,腰靠在了島臺的大理石臺面上,眼尾甚至帶著剛剛哭過的水汽。 “你什么意思?”他皺起眉來,像極了嚴肅的長輩。 黎京墨不怕死,甚至舔了舔手指上沾到的茶水,很香:“我成年了,我知道我在干什么?!?/br> 那一天之后發(fā)生了什么,黎京墨已經(jīng)記不清了, 她只知道宋觀棋這一次回來后,看向她眼里不止是看小孩的眼神,而是一種他自己或許都并未發(fā)覺的,審示一個女人的情緒。 是什么時候開始轉(zhuǎn)變的?是宋太爺爺?shù)脑岫Y嗎?還是某一次他點贊了她發(fā)在朋友圈的照片?還是回來以后發(fā)現(xiàn)這便宜外甥女已經(jīng)長得這么大了? 宋觀棋的道德感極高,對于他來說,jiejie帶大的小孩,就是他的晚輩——這是絕對不可能會轉(zhuǎn)化成為兩性關系的最大原因。 她知道得很,她看人一向很準,但是就算這樣,她也要摸一摸老虎屁股。 得到一個吻,賺了。 所以現(xiàn)在,她在有限的機會里一次又一次去摸老虎屁股,這老虎說不定還要發(fā)出和貓一樣的呼嚕聲。 宋觀棋又一次中計,在六年后的車上又一次試圖推開她。 黎京墨背靠在轉(zhuǎn)角,嘶地一聲抽疼,對方動作也停了下來。 “碰到哪里了?” “唔……剛剛你太用力了!”她扶著肩膀,這次倒不是裝的,是真的咯著了,生疼。 “我剛剛明明……”他伸手到了小姑娘的肩胛骨,好脾氣地摸了摸,“怎么這么嬌氣?!?/br> “唔……嘶……好痛……!” 她隔開了他的手,干脆打開車門下了車,好在空地上好好揉一揉痛的地方,上次去唐人街找中醫(yī)推拿已經(jīng)是去年的事情了,還記得在中醫(yī)館里被帶著閩南口音的阿姨嘮叨,伏案工作的現(xiàn)世報來了,經(jīng)脈都堵了! 宋觀棋也下車了,看了看停的棟數(shù)沒錯,問道:“怎么回事?” “唔……應該工作的姿勢不太好,肩背都……呃,有點堵?”她尷尬笑了兩聲,“可能是長期慢性勞損,哪天我去按一按就好?!?/br> 簡單兩句已經(jīng)把剛剛車上的氛圍打散得一干二凈,黎京墨把包挎在手彎里,確定不那么疼后,隔著車子說道:“舅舅,要上去喝杯茶嗎?” 于情于理,理智地來說,宋觀棋不該上去的。 在黎京墨說出公寓里的冰箱想換個位置后,他把“打電話讓公寓管家給你挪”的提議硬生生咽了下去,跟著她的腳步進了電梯。 他肯定是瘋了,怎么能縱容小孩到這個地步。 黎京墨本來是找了個借口,不過在進了屋內(nèi),確實那冰箱有點不太順手,倒真的讓宋觀棋幫忙調(diào)換了個位置。 行李只分揀了一部分,屋內(nèi)大部分地方還是空空的,剩下的東西也要明天去采買。 看著男人擦了擦手,想起他的習慣,她開口說道:“你去洗個手吧,我泡個茶?!?/br> 宋觀棋不置可否,邁著那雙大長腿去了。 待他從衛(wèi)生間出來的時候,小小的屋內(nèi)已經(jīng)飄起了帶著佛手柑香味的紅茶香味。 為了適應小戶型,沙發(fā)都只配了一個一米六的三人座,他一坐下倒是顯得整個客廳都有些逼仄了,黎京墨用托盤帶著茶壺茶杯放在了茶幾上,接著很自然地扯了個抱枕墊在地毯上,噗通一下坐在了抱枕上。 看起來平時這事沒少干。 他挑眉,是在英國的住所也這么小嗎,但是到嘴里卻成了另一句話:“這次回來準備待多久?” 黎京墨奇怪地睨了他一眼,連他們在哪吃飯都找得到的,怎么會不知道這次外派要待多久呢,乖乖答:“協(xié)助培養(yǎng)分公司服裝部,關于未來兩年……舞臺劇服裝的工藝和版型問題?!?/br> “兩年?!?/br> “?”她似乎頭頂都要跟著冒出一個問號,“兩年,怎么了嗎?” “你也有兩年沒看姥姥姥爺了,他們很想你。” 她吹著guntang的茶水:“我跟他們……說了……這周末就去看他們?!?/br> “所以只有我沒有被通知。” “唔……嗯?!?/br> “……”突然覺得剛剛出的一身力氣都是白費,這小狼崽子就是養(yǎng)不熟。 宋觀棋干脆放下了茶杯:“我這么不受歡迎,就免得礙著你,走了。” “誒……別啊?!彼鎺⑿?,就像那狡猾的獵人看著獵物掉進坑里,“我不通知你,你也一年沒有找我,還不是第一時間找到我了?” --